五皇子立于窗前,注视着贾珠隐于夜色之中的身影,手中一面玩弄着那支连发枪,一面喃喃道句:“何以你偏生是一副将与本王永诀之状?难道本王当真会命丧皇兄之手?抑或本王会放任尔等被皇兄剪除湮灭?本王断不会允之!……”
此番待五更之时,宛平城开了城门,贾珠便策马出城,随后撒足狂奔,方赶在早朝之前回到京城。待下了朝,贾珠只觉疲惫不堪。往了上房贾母处请安,只见贾母自从闻知黛玉与孙家正式定亲之事后,便日感衰迟,精神不济,日日只得卧床将养。从贾母处出来,贾珠又往了贾政王夫人前请安,方才转回自己院中。正待躺下歇息一回,待下午再行前往林府探望煦玉,只道是此番惟一欣慰之事便是近日里煦玉总算渐愈,可起身行走。
不料还未及贾珠躺下,便见润笔拿了封密函前来,道曰:“门上道是方才侯二少爷遣了小子闻琴送来的。”
贾珠心下忽地掠过一丝不祥之感,只道是孝华这般时候差人来送信,着实蹊跷,忙不迭拆信览阅,只见其上不过寥寥数字:“近日言官于弟府上参劾颇多,望弟慎之。”
贾珠阅罢,只觉一阵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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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元春魂断贾府遭罪(一)
?前文说到宫中自老太妃欠安伊始,景治帝便下令各家禁止省亲,且入宫探视之事亦免了。遂待闻说元春身怀龙种之后,贾母王夫人等便再未得以能入宫探望。惟靠与偶尔出宫的内侍之臣接洽,向府里透漏些许元春之事。然内侍每回前来,少不得寻了贾珠勒索许多银两,贾珠亦惟有依言照付,希欲能借此拜托这干侍臣私下多加顾看元春些许。
却说此番未待贾珠想法应对督察院一干言官参劾之事,便有那内侍前来贾府透露,元春临盆日近,近日里却身体欠佳,只怕坐蓐之日未能顺遂。贾府诸人闻罢此言大惊,只如晴天霹雳,当头一棒。在此之前,贾母王夫人对元春有孕之事心怀期冀,惟盼着元春能顺利诞下皇子,如此元春自当圣眷永固,贾府亦会永享富贵。不料未待亲见希冀之景成真,便闻见这般不祥之信传来,将个贾母王夫人唬得坐立难安、心急如焚,命贾政贾珠等人千方百计寻人向宫中打探消息。
如此这般提心吊胆地过了半月,王夫人亦日日算着日子,此番正值临盆之期,宫中却已再无消息传来。谁知三日后,宫中忽然派夏守忠前来荣府传旨,彼时贾政闻见,忙命人开启中门,领着贾珠贾琏等人跪接。只见夏守忠至檐下下马,照例步至厅上,此番面上却毫无笑容,木着一张脸,惟简单道句贵妃分娩不顺,终至难产,于昨日二更之时薨殁。贾府诸人入宫祭奠。跟前垂首跪着接旨的贾政闻罢登时目瞪口呆,连行礼亦是忘却了。幸而身后贾珠反应及时,强自按捺下己我悲恸,叩首行礼毕,方起身请夏守忠入座用茶。那夏守忠却是一副忙得脚不沾地的模样,以宫中事忙、无暇他顾为由,匆匆上马去了。
随后贾母等内眷自是差人询问出了何事。此番贾政已是五腑俱骇、面无人色,贾珠从旁搀扶贾政往椅上坐了,心中亦是七上八下,几近手足无措,见人来问,亦不知如何回答。家人见情形有异,又追问几句。一旁贾琏方低声将夏守忠之言说了,贾政闻声,方才回过神来,又吩咐一句道:“前往知会老太太太太,令其节哀顺变,阖府女眷按品着装,随后需入宫祭奠。”
家人闻言亦是大惊失色,随后跌跌撞撞地入内通报。随后便闻见内里传来女眷的恸哭之声。又见家人媳妇三步趱作两步地疾走前来报曰:“不好了,老太太晕倒了!”
外间贾政几人闻罢,忙不迭一面令家人传了太医,又一道入内探视,只见众人将贾母安置于榻上,贾母因方才耳闻元春之事深受刺激,遂极恸攻心,中了风。此番躺于榻上泪流满面,虽双手前伸,勉力张口欲言,却难以发声。周遭媳妇丫鬟围着直哭,贾政等人亦劝慰许久,贾母仍不见丝毫起色。半个时辰后,王太医方至,诊视一回,始终神色凝重,只道是贾母是极恸攻心致使痰迷心窍,随后留了方子,煎了药来。随后又往贾母头上穴道扎了几针,然施针过后,贾母虽恢复平静,闭目沉睡,然脉搏心跳竟也随之渐弱,待至当日半夜,便就此蹬腿去了。
一日之内接连传来两桩噩耗,贾府上下登时一片愁云惨雾,上房贾母榻前哭声不迭。这边贾政亦因遭此双重打击而难以自持,万事不能,自己亦随之躺下病倒;惟有贾珠尚能支持,只道是阖府谁皆可自乱阵脚,诸事不理,惟他不可,他需得挺身而出,支持这府邸不令其倒下。一面忙不迭将贾母陨殁之事上报礼部,一面对外指挥家人铺设灵堂、举哀发丧;对内劝慰王夫人等,按圣旨所言入宫祭奠元春。
这些时日,贾珠几近未曾阖眼,只觉周遭世界似是已黑白颠倒,入目之物惟有那铺天盖地的一片素白麻黄。四肢分明已是麻木无力,然脑中却一片清明澄澈,发出一道道指令,指挥身体四肢依令行动。此番便连周遭家人亦多番劝说贾珠入内歇下,否则便是铁打之人亦是熬之不住。然此番府内正值一片忙乱,其余女眷等皆随邢王二夫人入宫祭拜守制,里外皆靠他与贾琏一道应对周旋。遂他刚寻了空闲坐下,手中端了茶杯待饮,便有家人因事寻来,他只得再度起身。
此种状态一直持续到贾府发丧,煦玉闻罢贾府之事,随即携了黛玉熙玉姐弟前来上祭,在见罢煦玉身影的一瞬间,贾珠终于脚下一软,倒在煦玉怀里。
再次睁眼醒来,已是当日傍晚。贾珠只见眼前熟悉的帷帐花纹,方知自己正躺在书房的榻上,随后闻见一人在道:“醒了,可是好些了?”
贾珠随声转头一看,正是煦玉坐于榻前向自己垂首望来,登时只觉百感交集,伸手欲搂。煦玉见罢,忙不迭将贾珠扶起,揽入怀中,心酸道句:“这几日累你独支,辛苦了。”
贾珠闻言,只将脸庞埋于煦玉肩上,默然摇了摇头,半晌方低声道句:“老太太活了大半世,这数十年来,历经无数风雨,见证这家族府邸的兴衰荣辱,好歹亦算替其下儿女子孙支撑起一方天地……如今她遽尔去了,这家便如缺了一角似的……”贾珠如此说着,尚且轻描淡写,未曾将心下那更深的恐惧透露而出。
煦玉对曰:“话虽如此,亦需节哀顺变。”
贾珠则摇首道:“你无需忧心,我无事。”言毕,用拉丁语轻声哼唱了一曲lacrimosa,旋律空明哀婉、如泣如诉,以示悼念之意。唱罢,方自顾自说道:“想来这首安魂弥撒乃是我数十年前,在教堂听唱诗班唱的,曾有一段时日,我日日前往聆听,心内会不自觉变得宁静。未想过去这许久,我竟忽地又记起了……”
此番贾珠这话说得蹊跷,幸而煦玉闻罢亦未多问,惟赞了句:“惋忿激越,感慨缠绵,当是余音绕梁,而三日不绝。”
正说着,家人端了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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