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吻夜归
禾风暖坐在他对面,静静的看他吃东西。
他坐在这里,连岁月都变得流丽起来,空气里的香味软软的。不知道为什麽,只要听到他在京里,看到他坐在这里,心里就好像被什麽东西填满了一样,满满的踏实。
“我离京这几个月,都谁像那家夥一样骚扰你?”
他眉目清淡,凉著声音问。
“没事啦。”知他是关心她,禾风暖弯起大眼睛柔柔的回他“大宇平时都在的,大家全怕他……就你回来前几日,他家里有事,才突然回去的。”
“我在瑞阳这些时日,怎麽也不捎些信给我?”他淡淡的问,风暖却吃了一惊。
“捎信?”他是大将军,而她只是个卖粥的,她……有什麽信好捎给他呀?但话又不好说出口,只好喏喏的说“这些日子忙……忙大宇的事情,所以没有顾得上。”
秋览若竟也没再追问,只是状似无意的问“他娶妻了?”
嗯。风暖点著头,虽然不知道秋览若怎麽知道这样细碎的事,也还是很开心的笑“你离京之前就下聘了,是京郊的姑娘,我也见过,人又好看又温和,喜欢的很。愿意嫁给大宇,是他占便宜了。”禾大爹爹要是地下有知,肯定很开心吧。
“我有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怎麽竟然那麽好的姑娘会喜欢大宇,一直跟到我家里来说要提亲,大宇也很喜欢她呢!真好。”
秋览若垂眸,听她在耳边小雏鸟似得叽叽喳喳。
禾大宇是禾大爹爹的独生子,自小脑袋瓜就痴呆,於是才收养了她。
大爹爹死的时候他也在场,亲眼看那老东西把风暖的手放到大宇手里,逼她答应到了十八岁,就嫁给那痴傻的男人。
那时才十岁的小姑娘哭的不能自已,抱著爹爹连连点头答应。
大爹爹过世後,小小的女孩子就独个儿带著那个呆头呆脑的少年在东街讨生活,她从来都没有嫌弃过这个魁梧的白痴,也从来没有抱怨过自己这辈子就毁在了这麽个废物手上。她是真的把这个痴呆当成自己未来的夫婿,细细照拂。
美豔惊人的白衣少年曾经站在街的对面,冷眼看著京都隆冬的大雪飘飞,而她坐在冰冷的石阶上,温柔的端著粥一口一口细心喂进魁梧少年呆傻大张的嘴巴里。
禾大宇天生呆傻,什麽东西吃到嘴里都尝不出味,但她从不因此糊弄他,总是仔仔细细的调好了味道亲手喂他,挑最好的东西留给他,她的眼睛里只有那个痴呆的傻子,一心一意,连别人看都不看。
她十六岁的时候,出落得像雨水洗过的铃兰花儿一样,周围喜欢她的小夥子十个指头也数不完,而她竟然就已经在准备自己的嫁衣。
她那时是真的,要一辈子陪在这个傻子身边。
她那时是真的,谁都不看。
秋览若顿时觉得胃口全失,放下碗起身帮她收拾东西。
禾风暖张口结舌的看著这个大盛皇朝最高贵美豔的将军,毫不介意脏污的杯盘,有条不紊的洗完了碗,处理好蒸笼和盖布,摆好了筷子跟笼屉,把铺子顶棚上的油布抽出,放下来盖住小小的铺面。
他收拾过的东西比她还要干净。
她怎麽也想不到,秋览若会做这些事情。
他竟然,会帮她做这些事情。
风暖还没来及拦他,秋览若就收拾完毕。双手抱著臂看她不可思议的表情,冷淡的说“走吧。”
哦,她的家在东街巷子角,而他的将军府在西边,南辕北辙,她还没开口道别,就看见秋览若毫不犹豫的转身往东走。
这个,虽然是晚上了,可是路上不是没有人啊。
跟这个名满京城的倾国美人走在一起,会、会被人认出来的呀。
风暖只觉得他这番回来行为莫测,抓了抓脑袋,有些别扭的跟在他身後。
他故意放满了脚步……似是,在等她。
走了一会儿秋览若很不耐烦,顿下脚步回头看她,清豔妖幻的凤眸在两边红色的灯笼烛火下显得分外y暗。
“你磨蹭什麽?”
他语气清冷,看她在身後故意落得远远的,回身过去牵起她的手就走。
他的手劲虽然轻,可凭她也挣脱不了。
“览若!这不是小时候了……”她被他手指握住,心底惊涛骇浪!和他并排走就已经足够吓人了,还牵著手!就算他觉得无碍,可有人经过认了出来是开玩笑的麽?她顿时觉得连周围的灯笼都变成了眼睛,各个斜睨著自己,像是要把这一幕给映下来似得。
秋览若轻笑,牵著她的手直到家门前都没有放开。
“我知道。”
在她开门的刹那他才开口,风暖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应自己刚刚的惊叫。
“你也不是小姑娘了。”他声音低低的,y柔妖魅,握著她的手腕,美丽的凤眸看起来又豔魅又轻佻。
风暖只觉得心跳骤然滚烫起来,她不敢动,不能动,他美得像个妖j,迷得她脑子一片雾茫,只是感觉他伸出了手指,用指背轻轻抚m著她的脸。
他的指尖滑过的地方像是火烧一样烫,又轻又柔,带来阵阵酥麻。
她闻到了他的气息,水边的月季一样,缠绵幽昧,似要夺了人的魂去,他弯下身越来越近,长长的睫毛甚至蹭上了她的皮肤。
比月季还要瑰丽的唇角带著花的香甜,缓缓伏下来,轻轻印上了她颤栗的唇。
秋览若。
他吻了她。
作家的话:
来来来,下章就给点小h让将军你甜甜嘴。
☆、掌上明珠
秋览若吻得并不深入,清浅的点了点,飘渺的和梦一样。
随後轻轻推著那方寸大乱的女孩回到了屋里,好心为她关好门。待他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易小王爷梁校尉他们等不及,早早就撤了宴席回去,临走还不忘给应天留下一大串措辞激烈的抱怨,应天苦笑著纷纷接应下来。送走最後一位客人之後,他赶了别人去休息,自个儿靠在府门口等。
将军府邸的斜对面不远就是相国府,鞠洲这老家夥是韩党的骨干人物,一向跟秋览若过不去,这几日见将军府门前气焰欢腾,就紧紧闭了门,老相国恐怕也只求个眼不见为净。
两府的下人们之间也是各种过不去,没事儿街上碰到了还要互相刺儿两句,应天实在是不明白将军当初为何要故意把自个儿的宅子选在这麽膈应人的地方,天天看见那韩国公的忠狗跟自己走一条街他不嫌难受麽?
正想著呢,就看见清豔的白衣出现在门口,登时心头一喜,站起来就躬身上前。
他早早遣退众人,就是不想有不长眼的奴才围著将军问东问西。秋览若不想说的事情,任凭你使出什麽手段,都别想从他嘴里撬出来半个字,眼看将军这麽晚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若是一大帮子人围著追问他的行踪,还不把他给烦死?
呃……
应天m了m下巴,今晚这将军看起来,怎麽这麽不一样呀……
虽然还是那勾人的凤眼,冷淡的表情,不过就是有种极其暧昧的形态,让他在夜里看起来,分外妖娆。
待他走近之後,就发现秋览若衣服上似乎有种不同以往的味道。
极淡,极香,极……销魂。
应天被那味道绕的信念浮动,难受的吞咽了下口水,一路追著他回到房间,接过秋览若换下来的衣服,恭敬的说道“将军辛苦了。”紧接就是长篇大论的关於易小王爷他们被放鸽子的各种怨言。
“嗯。”美丽的白衣青年没有太大反应,对於他汇报的事情只是浅浅勾唇。许久之後才突然说了一句“城郊王家的事情,你办的很好。”
啊?猛然被夸奖的管家有些发蒙,这才後知後觉的发现将军确实是在夸奖他。
城郊王家……不就是一个田产都被抵押出去,一大家子都差点沦为佃农的破落户麽?
秋览若出兵潼关之前,曾经突然把他叫去,让他去城郊寻个姓王的人家来,那家极其潦倒不说,连个儿子也没有,只有一个二十出头的未嫁老姑娘。
他才花了半日就找到这个王家,将颤巍巍的王老头子和他未嫁的闺女领到了府里。
秋览若开口就许那老头巨额的田产和金银,手笔大的吓人,惊得那老头子膝盖一软,直直跪倒在地上,不明白是什麽原因导致如此大的馅饼儿砸在自个儿脑袋上。
秋览若的条件很简单。
他要这老头儿心甘情愿的把自己女儿嫁出去──嫁给一个傻子。
王老头闻言顿时连连摇头,老嗓凄苍“感谢将军美意……只是我家姑娘……不,闺女,不能就这样随便嫁了啊!我家虽然贫寒,却也不能这样白白葬送了女儿。”
话语未竟,那王家的女儿就抬手制止。一张苍白瘦削的脸蛋虽然憔悴,却隐隐难掩清丽的风采。
那女孩背脊瘦弱而挺直,冲著秋览若双膝跪地,润白无瑕的额头就这麽磕在他脚边冰冷的地砖上。
“民女愿意。”
她虽然是个女儿家,声音却坚定如铁,不容置疑。
王老头凄厉大叫,跪行过去板著女儿倔强的双肩哑声叫唤“不能啊!闺女你不能啊!咱家虽然潦倒,大夥儿拼了一口气也能给姑娘挣口饭吃!万万不要姑娘拿自己身子去换啊!”
秋览若神情异常冷淡,自若品茗,似是将这对父女完全不放在眼里,给足他们考虑的时间。
父女两人争执了一会儿,那王家闺女像是倦累至极,一双清茶似得瞳眸淡淡的看著父亲g裂涨红的老脸,深深叹了口气“爹,女儿一生,早就葬送了。如今还连累的大家夥儿陪著我这个活死人……爹,别哭。”素手擦干他纵横老泪,柔声道“嫁个傻子也好,聋子也罢,我这一生就这样了,嫁与不嫁,嫁给谁又有什麽关系?如果我出嫁能让大家夥过上好日子,我心里也有丝安慰……何乐而不为呢?”
她转身,深深看著座位上的将军,哑柔的女嗓不容置疑“谢将军美意,民女愿意。”
秋览若放下茶杯,指尖顶著指尖,低头淡淡的看了她一会儿。
“既然如此,应天,在我回京之前务必办好这件婚事。”他眼里水光潋滟,语调轻柔却充满迫人压力“否则,就不要回府见我。”
虽然不知道将军为什麽会对一个傻子的婚事这麽上心,但应天不敢怠慢,早早备足了银子田产,还很自然的安排了王家姑娘和那禾大宇的相识,在那姑娘和家人千恩万谢中备齐了嫁妆,甚至连婚堂都一并帮他们准备了。
秋览若对他这样的处理点点头,似是满意,顺手拿起一只青玉酒杯子把玩,里面荡著半杯桂花梅子酒,散发清浅淡香的美味,“禾家的家人都安排好了?”
应天对禾大宇的妹妹印象很是清晰,顺口笑道“禾家傻子跟他妹妹感情好,一时间两人有点难分难舍的,禾大宇和王家姑娘拜堂的时候,那小姑娘哭的跟水人儿似得。”
不知是不是错觉,应天只觉得秋览若的凤眸抹过一丝冷意。
“嗯”他语调更为y柔低沈,轻轻敛起纤长浓密的睫毛,白玉似得指尖在酒里轻轻蘸了蘸“另一件事呢?”
说起这个应天兴奋了,凑上秋览若耳边就桀桀的笑“将军好创意呀,竟然能想得出在府里建那样的东西!您回府之前就建好啦,漂亮的惊人呢!易小王爷他们来的时候嫉妒的直嚷嚷,但没有将军的吩咐,每一个人敢上去……唔。”
秋览若把蘸了酒的指尖送进红唇里,若有所思的轻轻咬了咬,似是g本没听见他说话,薄薄酒香在唇边晕染开来。
应天喉咙又不舒服的咕哝一声,赶紧站远两步。
……真是的,做这麽勾人的动作之前,考虑一下旁人的感受好不好?
要不是,要不是知道眼前这个美青年两g指头就能把他捏的肝脑涂地,他早就扑上去……他是身心正常的男人,可耐受力也有限呀。
秋览若转眸冷冷看他一眼,“滚到门口听我说话。”
应天如逢大赦乖乖跑出门……他也不想呆在将军跟前被美色折磨意志好吗?
刚刚站定,就听见y柔的声音传来“既然建好了,就派人尽快打理。还有,把我院子里的东厢收拾出来。”
“咦?”应天讶然“将军有客人要来?”他从来不留人在府里住的呀。
秋览若不理他,淡淡垂眸冷声“禾家的屋子是禾大宇的,让他收回去。”
应天有些不明所以“将军,禾大宇娶妻後人虽然已经住到城郊了,但偶尔还会回来帮他妹妹做粥铺生意的,那屋子是他妹妹住著……”这将军怎麽跟人家有仇似得?
“他那生意做不久。”秋览若声音很冷“让他把屋子收了。禾风暖是禾家收养的女儿,房契上没她的名字。”
简言之,那东街的小屋子g本没有禾家小女儿的份,只要禾大宇收屋,她就得乖乖滚出来。
可……这样一来那小姑娘住哪里?
应天瞪大了铜铃,将军这是怎麽了,才回京几天就开始跟个柔弱的小丫头过不去?那个水灵灵的丫头是怎麽惹上他了,找死啊?
看将军眉目冷淡,应天不要命的顶著他森冷的视线挤出一句“将……将军,你要那禾家小女儿……睡街上啊……?”下手这麽狠?
秋览若嗤笑,食指挥了挥示意他退下。
“将军?”应天没有得到他的明确指示,蹭著不走,硬著头皮再问一句。
原因无他,那个小闺女真的很可爱啊,虽然他没在那丫头跟前露过面,可看见她给自己哥哥四处张罗的样子,很招人疼呀,常听府里的下人们说东街的粥好喝,将军又何必逼得人家连生意都没得做。“将军,真要那孩子没地方住吗?”呜。
“怎麽会。”秋览若红唇轻轻的勾起来,转眸看著应天,语气虽轻,出口的话却吓得他大热天里三魂出了七魄──“她住将军府。”
噗──
敢敢敢情东厢房是给那小丫头住的?
“她谁呀?”应天怪叫,双眼暴突,这丫头这麽大的面子?!
秋览若可是连皇上都不留宿的人!
“她?”秋览若手指敷上笑著的红唇,吮著指尖优雅的酒香,美的极其夺魂摄魄“她是我的掌上明珠。”
作家的话:
章节有所调整,剧情需要~~~~
☆、早早关门!
禾家粥铺这几天的状态真是惨不忍睹,连带著来用餐的大夥们各个被荼毒的苦不堪言。
绿豆粥,好甜。
豆沙包,好甜好甜。
卤豆干,好甜好甜好甜。
别说馒头包子了,连松花蛋尝起来都像是刚刚从糖水里捞出来的!
一个大爷颤巍巍的看著魂不守舍的风暖无意识的拿著勺舀了满满一大勺砂糖放进自己粥里,简直欲哭无泪,这样下去,大夥儿都要被她齁死了!
“呃,暖丫头,”老嗓颤巍巍的“你……是不是病了呀?”病了就回家休养几天吧,别在这儿祸害大家了。
风暖傻乎乎的抬头,那眼无焦距的模样一看就是啥也没听见。
大爷对她绝望了,端著粥痛苦的喝掉。
呃……
风暖尴尬的看著手里大把大把的冰糖块,原来自己不知不觉的,又放错料了!唉……
都是秋览若惹得呀。
那祸水说是怕她再被骚扰,天天晚上在她快收摊的时候过来,送她回家,当然,也免不了天天一个温柔的吻……
再傻的姑娘,也明白一个男人吻了自己代表什麽意思,何况还是每天一个!
在秋览若面前装傻是最没脑子的事情,然而风暖却真的恨不得自己能变成鸵鸟,钻到地里面去闷死算了!
秋览若最喜欢看她被自己逗弄完之後手足无措的模样,他故意不提,而这小丫头被人占了便宜竟也不知道理论,只会咬咬嘴巴紧闭著眼睛冲回屋子里去……十有八九还要撞到门框。
她虽然不说,可是他知道,她每天都盼著他来,总是大老远就能看到她忽闪著大眼睛往西边方向使劲儿的张望。
好像她的眼睛里面有烟花,而他就是那个引子,一出现就能点亮那双大眼睛里的焰火。
她一直很在意他,一直很在意呀。
他们身份差别巨大,而她曾经又有大宇,g本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秋览若本身就是很难亲近的人,她看他一眼就很满足的。
从来没有想过,秋览若会喜欢她。
他没有说出口,可是她知道他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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