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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子错愕了一下:「为什麽,小花会……」

纪化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极轻,

「怎麽,秘密被发现了,害怕了?」

「不……小蟹他只是我的朋友,很好的朋友。他那个人总是过份认真,遇上问题很容易钻牛角尖,现在他的情人遇到灾难,他自己也跟著遭殃,身为朋友才想好好在身边照应他,以免他出什麽事。小花,你不要误会……」

「你喜欢他。」

纪化忽然说,看著瓜子像被扼住喉咙的青蛙般,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你喜欢他,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康云,你真可怜,你以为没有人知道吗?」

「小花,我……」

「你不只喜欢他,还喜欢了很久,从以前到现在。那人却从来不看你一眼,中途还爱上了别人,还不是普通的爱,是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那种爱,他的眼中只看得见他的情人,g本看不见你。可怜的康云,就算陪在他身边,也只能越认清自己不可能而已。」

瓜子没有说话,只是露出刚才那种茫然、无奈的表情。纪化看著看著,x口的怒火竟越烧越旺,理智在他察觉之前就断线了。

「即使如此还是想当朋友吧?如果永远得不到他,就乾脆永远在旁边仰望他就够了,这样就算当不成恋人,至少可以说服自己在他心中还有一个位置。每当他叫自己一声『瓜』的时候,就好像他还在意自己、看著自己一样。」

纪化彷佛说上了瘾,还拍腿大笑:

「明知这种想法有多麽可笑,却还是无法狠下心来离他远远的,也狠不下心来告白,就这样窝囊地蹲在他身边,等待著永远不会到来的施舍。」他看著瓜子,

「啊,还是你心中其实还存有一丝期望?看是他的情人葛屁了、还是哪天他们哪g筋不对分手了,你就可以趁虚而入,近水楼台先得月?或者你g本就明著当朋友,暗地里破坏人家的感情?」

「不要说了……」瓜子咬了一下唇,

「小花,不要再提那个人的事了……」

「其实你嫉妒得很吧,康云?」纪化却完全不打算放过他,

「在旁边看著他们相遇、相知、相守,其实你心里很不甘心吧?你是不是有一点想著:最了解小蟹、最体贴小蟹的人明明是我,陪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也是我,你只会让我的小蟹伤心难过、麻烦缠身而已,凭什麽自称小蟹的情人?」

纪化看瓜子的表情有些变了,不禁说得更加起劲,

「对吧?看著小蟹和别的男人接吻,你其实经常想著,我也可以啊!如果是我的话,才不会要求那麽多,只要能够静静守护他就够了,我才是最有资格当他情人的人。」

「小花,」

瓜子忽然打断他。他凝视著纪化的眼睛,这让纪化愣了一下,

「小花,不要说了,真的。」

他说著,竟就这样转身走回卧房。纪化得承认,那是头一次发现,这个对感情怯懦至极、也随便至极的男人,在他内心深处,竟也有一块如此神圣柔软的地方。他把那个地方封得紧紧的、近乎窒息,从不让任何人看见它。

而刚才他很偶然地窥见了一点,纪化隐约知道那是绝不能碰触的地方,一旦伸手碰了,就有什麽东西势必跟著碎裂。但他就是忍耐不下:

「……如果被他知道,他会怎麽想?」

纪化忽然问,满意地看到男人停下脚步。

「小蟹会怎麽想?嗯?如果他知道一直守在他身边,像兄弟一样讲义气的朋友,竟然对他抱持这种肮脏的想法?」

瓜子蓦地转过了身,纪化咧开唇,

「啊,他大概会很震惊吧?因为他一定是个善良的人,所以可能会先觉得抱歉。自己竟然忽略你的心意这麽久,还像个天真的白痴一样把你当朋友、接受你的善意,还以为你和他一样只是把他当朋友。他也会开始小心在意,不在你面前提到情人的事情、不在你面前和伴侣亲热,避免刺激到你那颗纯情的心灵……」

或许是想到实际的景象,瓜子的脸色霎地白了一块。纪化像是享受他的反应似地,笑意更加深了:

「他多半也会开始避开你,一开始是害怕伤到你的心、对你感到愧疚,对你说话会变得礼貌,遇上什麽麻烦时再也不敢寻求你的帮助。渐渐的他会对你保持距离,别说像兄弟一样勾肩搭背了,就连你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会让他心惊胆颤地想:我是不是又伤到他了?他这麽做是不是有什麽含意?」

「不……」瓜子含糊地开口。

「过一阵子他或许还会开始回想,这家伙竟然会喜欢我?原来他一直都用这种想法待在我身边吗?和我共处一室时,他是不是都在想入非非?盯著我的脸时,该不会都在想著要吻我?啊啊,以那个瓜子的个x,说不定还会随便做春梦,肆无忌惮的爱抚、抽c和sj……一想到自己竟然是他x幻想的对象,就觉得反胃、想吐。」

瓜子的脸上已经全没了血色,纪化大笑起来,

「他会连你的脸也不想看!他会打通电话来给你说:瓜,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这样对彼此都好。可怜的瓜子,单恋的结局!」

瓜子忽然转过身去,似是要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些声音似的,他转动门把,但或许是因为太惊慌,门锁竟纹丝不动。纪化朝他背後走来,他就惊恐地转身贴著门,

「小花,不要,求求你……」

彷佛害怕纪化再说什麽似的,瓜子的神情卑微到令人同情:

「我……我知道你是在吃醋,但是我和那个人……我和那个小蟹真的没什麽,都已经过去了。小花,我喜欢的人是你,现在真的是你,所以求你……」

纪化笑开了唇。这个男人还以为他在吃醋!竟然以为他在吃醋!吃醋?他纪小花会吃醋?为了一个寒酸又低下的小男人?纪化觉得脑袋里有把火,轰地一声烧了起来:

「既然这样,我来帮你怎麽样?」纪化的嗓音忽然甜腻起来,带著蛇般的恶意。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满脸惊恐的瓜子眼前晃了晃:

「我有那个小蟹的电话喔,连家里的都有。现在就打过去怎麽样呢?打过去告诉他,你一直喜欢他、一直深爱著他,我可是很会说话的喔,我还可以帮你说情,告诉他你的优点,让他知道你其实是个不错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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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与瓜十四

「我有那个小蟹的电话喔,连家里的都有。现在就打过去怎麽样呢?打过去告诉他,你一直喜欢他、一直深爱著他,我可是很会说话的喔,我还可以帮你说情,告诉他你的优点,让他知道你其实是个不错的男人……」

瓜子瞪大了眼睛:「不……」

「来吧,我播通了喔,我先帮你做个介绍好了,然後就看你的了,跟他说吧!说你喜欢他,大声地说,把你的热情和爱意全都喊出来给他听,这样他说不定真的会被你打动,忽然发生奇迹爱上你也说不一定……」

纪化真的按下了接通键,瓜子忽然往纪化扑了过去。纪化像是早防他有著一招,举高手机就往一边躲,他们身高相仿,瓜子一时竟抢不到手机,

「喂喂?是小蟹先生吗?小蟹先生,我们这里有一位痴心的男人要跟你说话,他的名字叫康云,啊,说瓜应该比较清楚吧,就是你为他取名的瓜子……」

「啪」地一声,纪化蓦地停下动作。因为瓜子竟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这辈子还没被人当面这麽打过,对象还是这个一脸畏缩像的男人,纪化整个人都懵了。瓜子扇了他巴掌後,就急著去拿电话,确认电话其实还没接通,就用发抖的手按掉了通话键,还把手机远远扔了出去,好像他有毒一样。

纪化抚著脸颊,难以致信地看著喘息的男人,

「对、对不起,小花……」他好像也有点後悔似的,但双手还在发抖。看得出来他有多麽惊恐,对於纪化刚才那通电话:

「但是……不可以……真的不可以。那是……那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小花,纪化,你不明白……」

纪化按著脸颊没有说话。气氛像死一样沉寂,瓜子全身都在发颤,纪化刚才的举止显然把他吓得不轻,离声音都还在颤抖,

「小蟹他是……我的女神。」

他忽然深吸两口气,强迫自己镇静般说著:

「你一定会笑我,但真的就是像女神一样的人物,一开始见到小蟹,就觉得他很美,简直像……戏剧里走出来的人物一样,虽然很难理解、很任x,冷冰冰的高不可攀,却美得令人屏息。人又聪明,做什麽事都很努力,又心细似发,我……我非常崇拜他,」

「我……我是个没什麽才能,也没什麽节c的人,就像小花你认识的我一样。所以我从认识那个人到现在,真的从来没有触碰他的念头,真的,就连用一g手指碰他我都不敢,上床什麽的……更不可能,从来没想过。」

瓜子的眼眶涨红了一下,又退了潮,

「我……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情,应该不是吧,就算是……也是很奇怪的畸恋,而且早已经过去了。小花,现在的我真的就把他当朋友,一个很值得尊敬、需要守护的朋友,我只想让他这一生过得开心,过得顺遂,那我就安心了。小花,我喜欢的人是你。」

纪化抚著颊的手开始发抖,他也不知道为什麽:

「……那你就去找他啊!」

他忽然无法控制自己,就连那种愤怒到近乎抓狂的情绪,也不像是自己的一般:

「那你就去找他啊!大情圣!康云,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你也不用去住什麽货柜屋了,直接搬到他家里去好了!还可以搬著纸箱住进去,天天帮他们看著家门,你看,多适合你!多适合你这只低俗的忠狗!」

纪化大笑起来。瓜子想说些什麽,伸手想触碰他,却被他一把挥开,

「小花……」

「滚!叫你滚听到没有?现在就给我滚到那个小蟹身边去,没有人会拦著你!要的话我还可以送你去!现在就去!」

「小花,我真的……」

「滚——!马上给我滚!你不滚的话,我现在马上就再打一通电话!」

纪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大吼,他真的把家用电话拿了起来,迅速拨了一个号码,把话筒举高面对著瓜子:

「我数到三!滚!滚!滚!滚!滚!滚!滚!给我滚!」

瓜子满脸惶然地看著他,跟著退後几步,最後终於退到门边,打开大门冲了出去。

纪化还在继续叫著,笑著,目送著他的背影,直到确认瓜子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纪化才松下话筒,在沙发上软倒下来:

「滚……」

他忽然轻笑了两声,又笑两声,而後一连叠地吃笑起来。笑著笑著,眼角竟沁出了泪光,纪化chu暴地将他抹去,又继续笑个不停,他就这样抱著肚子缩在沙发上,直到浑身发颤,连声音都笑哑了,还没办法停下来。

如此可笑,如此可笑,如此可笑的男人,如此可笑的感情。

更可笑的是,到了这种时候,纪化才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

***

男人真的没有再回来。

虽然瓜子打了几通电话回来,但都被纪化置之不理。这男人也真够懦弱的,纪化不接他电话,他竟就真的不敢再踏入家门一步。

纪化又开始觉得好笑,明明是自己赶他出去的,结果现在竟然在想他不敢回来这件事。什麽时候变成这麽自我矛盾的人,还真是令人难以致信,看来这个男人除了做低伏小之外,还有另一个才能,那就是把人惹到发疯。

纪化接受了医院的调职,也在这星期接到了行政调职令。

主任和部主任好像都有点惊讶他会接受,因为毕竟纪化在这间医院的人脉也好、患者的评价也好,都有一定的积累,调到别的分院的话,很多事情都要从头来过,就算职位上窜升,也未必全是正面的影响。

但纪化本人却异常坚持,说是非给他这个机会不可。主任在疑惑之馀,当然也大加祝福了一番,又褒奖他在这家医院多麽劳苦功高,以後大家一定会想念他云云。

这件事在同事间也很快传了开来,放s科的人已经准备替纪化办一场华丽的欢送会,明著当然是恭祝纪化到了新医院後鸿程万里,暗著是欢庆送走了阎罗王,从此大家就有好日子过,几个r1甚至当晚就跑去酒吧偷偷举杯庆祝了。

seven倒是有点担心,特地绕过来探望纪化:

「喂,你真的要走?」他问纪化。纪化一接到调职令,就开始快速地收拾东西,好像急於逃离这个地方一样。

「公告上不是写了吗?」纪化冷漠地说。

「不……可是那里挺远的耶,你要去的话,连家都要搬吧?忽然就这样调职,不像你的风格啊,你不像是那种乖乖听话的人。」

seven有些迟疑地问:

「是……和情人出了什麽事吗?」

「我才没有什麽情人!」

纪化忽然大吼起来,反应大得把seven吓了一跳,连走廊经过的护士都探头进来看:

「我纪化会有情人?开什麽玩笑!哈,这真是我听过最大的笑话。」

他虽然这样说,脸上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只是死死绷著五官。

seven观察他了一会儿,忽然开口,

「纪化,你要想清楚。」

他抓了抓头,好像有些难以措辞地说:「当你朋友这麽多年,老实说我也有点不怀好意。因为你实在是个有趣的人,会做些我们平常人绝不敢跨越的事,与其说喜欢当你朋友,不如说喜欢观察你这个人吧!但既然朋友都做了,我还是要给你一个忠告。」

他看著纪化冷若冰霜的俊脸,缓缓地说:

「不要骗自己。我从以前就这麽觉得了,你和擅长角色扮演,也很擅长骗人,但是骗人的同时也是在骗自己,虽然这没什麽不好,人多多少少都得欺骗自己,否则活不下去。但是有些时候,要是继续这样骗下去,有时会失掉某些让你後悔一辈子的东西。」

seven看著沉默的纪化,把手c在袍子里转过身,

「……就当是,过来人给你的忠告吧,祝你好运,纪医师。」

纪化把医院的私人物品用车送回家。新的公寓已经打点好,就在新医院附近,纪化也打电话请了搬家公司,明天就会来这里,家里的物品也请人来打包,装成一个个纸箱。纪化向来不是劳动阶级,搬起家来一g手指也不用动。

打开门的刹那,入眼是满坑满谷的纸箱,大型家具也被封装起来,避免运送时的灰尘。放眼看去,竟有种诡异的寂寥。

纪化跨过一堆纸箱,打开瓜子房间的门,里面的东西他全都没有动,是他特别吩咐装箱人员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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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与瓜十五

纪化跨过一堆纸箱,打开瓜子房间的门,里面的东西他全都没有动,是他特别吩咐装箱人员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

里面几乎没什麽新东西,这男人即使住进这麽豪华的房子,房间也还是家徒四壁。

空荡荡的,看得纪化的心头,也跟著空荡荡起来。

这星期五是纪化最後一天在旧医院上班,为了同事替他办的欢送会,大家还加紧进度,把case的预约调开。纪化也准备了一些感言,好在欢送会上感人肺腑一下,这也是必要的社会活动,纪化向来相当擅长。

他打起j神走进办公室。但一进到放s科,纪化就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劲,里头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好像在讨论什麽事。

走廊上有人跑来跑去,撞见纪化的时候,还抬起头来看著他,眼神中竟有些许恐惧:

「纪医师……」

「发生什麽事了?为什麽这麽慌张?」纪化挑了一下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主任从那头匆匆奔过来,光秃一半的额头上全是汗水。更令纪化惊讶的是,他身後还跟著另一群男人,其中一个竟是副院长,还有一些其他部门的医师,大部份都是生面孔。主任似乎在急著说明什麽似的,连手都在发著抖:

「不,那不是我决定的,本科的实际流程,都是纪医师在掌控……」

纪化再也忍耐不住,看见一个医生从旁边走过,就伸手拉住了他,

「到底发生什麽事了?放s部门出了什麽问题吗?」

那个医生停下脚步,和主任一样脸色发青:

「听、听说是感染。」

「感染?什麽感染?哪里感染?」

纪化大惊失色,抓著那个年轻r1的衣领不放,他似乎也很惊慌,抖著声音说:

「就是……从昨晚开始,有两、三个病人来回诊,好像是高烧不退,後来经诊断是患了疟疾。而……而且不止那两个,後来又来了几个,有一个是先到小诊所就医,後来又转到我们医院来,总共加起来大概有六起……」

「六起?六起疟疾?那和我们放s科有什麽关系?」纪化愣了愣。

「就、就是……听说这六个病患,本来都是我们医院建档病患。而、而且一查之後,才发现他们有一个共通点,就是……就是在两个星期之内,都来我们部门照过ct电脑断层,而且都使用过显影剂……」

纪化手脚冰冷,好像整个人被浸到冰窖里一样。他还不放弃地问:

「那还是有可能是巧合不是吗?放s科的病人每天这麽多,要是疟疾真的流行起来,也未必是从我们科里感染的。有找到传染源头吗?有人是得了疟疾之後才来照ct扫描的吗?他和那六个病患使用同一组导管?」

年轻医生的肩膀被纪化抓得发痛,忙一躲挣开。他看著脸色发白的纪化,惊慌地摇著手,「我、我也不清楚,刚才才听主任说的。实、实际情况现在还在查。」

他唇色发白,又补充说:

「听、听说最早感染的两个,现在已经进加护病房了。院、院长现在正在问照ct当日的值班医生,问他们当时的情况……」

纪化不等他说完,chu暴地推开年轻医师,就往楼下冲。经过主任身边时,还听见主任惊慌地叫了他一声:

「等一等,纪医师,你过来……」但纪化已经没心情理他了。

残酷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他们调查了这数星期所有照过ct显影的病患,勾出所有使用过导管的人,一一用电话询问。才发现罪魁祸首竟就是那个不敢做mri的那个老妇人。她在重照ct当天就有轻微发烧现象,但当时不以为意。

後来病发的时候是在儿子老家,家人就把她送到附近诊所,发现事态严重,又转送到那里的大医院,因为发现的早,竟然安然无恙。

院长把放s部门所有主管都叫过去询问,主任又拉来了纪化。开会和各种调查质询活动开了整整快一天,纪化都没办法离开,连饭也没吃几口。

而且当日院方就接到其中两名较早感染病患不治死亡的消息,而较晚的四个感染者还在紧急治疗中。整个医院气氛一片低迷。

纪化头一次无法思考,也无法整理目前为止的事情。只能发呆似地,听著一旁主任激动的抗辩:

「我真的什麽也不知道啊!导管的采购和协调,我全部都交给纪医师去办,和厂商碰面的也是他!是他怎麽也不愿汰旧换新,他一向是很坚持己见的人,跟我争执了很久,我想他是直接接触这一类事务的人,也不好不尊重他的意见,我也有别的事情要忙啊!不可能一直管著这些锁事嘛!」

「对,导管本来应该是一人一套,但是是纪医师说这样太浪费,所以才采用机器消毒和清洗的方式,他说这样比较省钱,还自以为事地说这是替科里节省。」

「不不不,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就说纪医师平常就很独裁了,下面的人g本就只听他的话,不把我当一回事。其他医师和护士那里反应给他的意见,他也都没有上报给我知道,g本是独揽所有的资讯啊!这是真的,不信你问科里任何一个r!」

纪化一直茫然在旁边听著,一句话也没有说。不知道为什麽,在这种时候,他的脑子里竟强烈地浮现一个人的影像,虽然很模糊,但确实存在著。

询问和责任犛清持续了一整天,还是没有任何结果,医院紧急封锁了放s科,将患者隔离,医疗人员也全体化验清查。剩下四个患者的命似乎总算是保下来了,但是後续会不会有感染者出现,还是未知数。

那天整个放s科像是死了一样,走到那里都死气沉沉。

纪化看著自己已然清空的办公室,两个护士从外头走过,看见纪化回头,便惊慌失措地逃离了,好像纪化身上有疟疾病毒一样。

事情还没有结束。有个感染者似乎来不及就医,就在家中病逝。

这下子加起来一共是三条人命,该名死亡病患的家属在知道事实後,就愤而直接通知了媒体。当天纪化还没进医院,就看见大量媒体守候在医院门口,吓得他只好绕道而行。那天一回家,纪化就在电视里看到院长被媒体追著走的消息,所有门诊跟著暂停。

萤幕上还出现病患家属声泪俱下的宣言,说是一定要揪出所有罪魁祸首,让他接受法律制裁。还有一家媒体祭出死者不满三岁的儿子,由妈妈抱在手上,对著镜头哭叫著:

「把我把拔还来!把我把拔还来!」

纪化被要求暂时停职,在家待命,调职的事情当然也暂时取消。整个宣判的过程,纪化一直都很安静,也可以说是很木然,好像这些人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一样。

当日替感染病患打针的值班医生,也和他遭到一样的处分,好像就是当初来找纪化游说导管的那个r1,很年轻的孩子,纪化在院务会议上远远看著他时想。他几乎已经有点忘记,自己是不是也有像他这麽年轻的时候。

他似乎比纪化来得更加惊慌、更加害怕,整张脸都是青白色,被院长问话时,连腿都在漱漱发抖。纪化走出会议室时,就看到他一个人跪在走廊上,旁边好像是他的同伴,担忧地拉住痛哭失声的他: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

当天晚上,纪化一个人坐在医院花台旁,看著对街的便利商店,就这样坐了整整一夜。脑袋里闪过很多很多东西,包括他的童年、他的母亲、纪家的家人、冷漠的父亲、他的小弟纪宜、那个他无甚兴趣的医学院。还有在他身後,现在兵荒马乱的医院。

不管想什麽,似乎总会想到那张脸。那张只不过是喂他吃一顿甜食,就感动到痛哭流涕的脸,那张不管怎麽欺负他,还是一脸轻松地对他笑著的脸。

纪化深吸了口气,用手指夹住了鼻头,用力地拧了拧。因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平复某种即将夺x而出的情绪。

那天晚上,那个男人,就是像他这样失魂落魄地,出现在他面前。

一直以来,纪化都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落到那种地步。他忽然觉得自己过去的人生、过去的努力,变得无力得可笑。

他随即想到,纪家人知道了会怎麽想呢?肯定会像过去嘲笑其他的失败者一样,毫不留情地斥责他的愚昧吧?

他甚至不敢打电话回去给大哥和二哥,寻求他们的协助,总觉得就算他再怎麽哀求,也只会看见二哥冰冷的眼神。就像十多年前一夜那样。

这麽多年来,他一直倾尽全力当一个好儿子、当一个像样的纪家人,好弥补母亲没能完成的部份,纪化觉得自己至今为止的一生,就像为满足那个家的条件而活。没想到为了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一个甚至不知道何时会死的老妇人,就这样轻易地毁了。

太可笑了、也太让人想笑了。

纪化以为自己在笑,他按住了太阳x,坐在花坛上弯著腰,身子一连串颤抖著。但溢出体内的却不是笑声,而是热烫的y体。

纪化大吃一惊,他用力地捂住唇,用手背拭著眼角,但整张脸还是花了。他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现在的丑态。

然而他才抬起头,就看见一个人挡在身前,是他前一刻还想著的男人。

「小花……」

似乎急著赶过来,男人还在喘息,伸手往纪化的脸伸去。

纪化瞪大眼睛,随即意识到自己的样子,他马上转过身。但瓜子却又叫了他一声,抓他的手臂,纪化就用力把他摔开,瓜子没有办法,只好喘著气说:

「我、我在电视上看到了,吓了我一跳,马上就赶过来了!你没事吧?小花!天呀,我担心死了,特别是在电视上看到那家便利商店,你没事吗?你还好吗……」

好不容易面对著花坛深吸两口气,纪化终於恢复了一些。他听著男人问个不停的关心,忽然笑了两声:

「你来干什麽?」

他本来只是想冷漠以对,但不自觉又加了两句:「喔,还是你那个小蟹脱离危机了?不需要你帮忙了?所以你才忽然想回来帮我?」

「小花,我……对不起。」

男人像是真的很认真反省似的,绕到他身前低下了头: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你的心情,是我不好,竟然在你面前说……要去帮忙另一个男人的事。我想我是太心急、那天晚上心情又不好,才会做出这种蠢事。」

他见纪化没有回应,又急急地说,

「但是我和那个人真的没什麽,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小蟹的事,但是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请你原谅我……」

「我像那个小蟹吗?」纪化忽然深吸一口气,问。

「嗯?」

「我……像那个小蟹吗?个x或是长相。」

纪化说著,他脑袋有些昏沉,明明不是要说这些话的,明明想立刻把他赶走的。纪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在这种时候思考这些事情。

瓜子显然也愣了一下,「像……像吗?像是不太像,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脑袋好这点很像……又很细心,看到一件事会想很多很多,这个也有点像。长相的话,鼻子那里……这麽一说,还真有一点像……」

他自顾自地说著,随即醒觉似地说:

「等、等一下,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吧!小花,现在重要的是帮你的忙……」

「要帮忙?好啊。」纪化忽然沉静下来,瞅著瓜子的脸,恢复平常的笑脸:

「我现在需要一个律师团、再请来懂得这类医疗纠纷的专家,为我收集资料。我可能还需要一份新工作,因为医师执照很可能被吊销,啊,最好再给我一笔钱,让我飞到国外避难,等风波过了再回来。康云,人家好需要你的帮忙。」他甜腻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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