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说是半途夭折,则是因为聂家两位夫人都先后诞下男子,而好不容易等到她出世时,赵家长子赵临尉却忽然大病离世。自此婚约不了了之,而两家关系更是微妙地疏远了起来。当然这些都是她稍长大后聂安儒告诉她的。
聂清越温温文文地尽力笑出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赵公子,我已经嫁了。”要成亲得打听清楚,迎墨允许一夫多妻却一不允许一女二嫁。
邻国民风是否开放聂清越倒知之不详,她只知道赵临尉听后似是早有预料,当即扬起一个明亮无谓的笑:“我不介意。”
聂清越好像听见了自己碜人的磨牙声。
胭脂桃颊梨花粉,
客栈内院值着几株早开的梅花。
圆圆小小的缀满细长的干枝,不似寻常国画里看见的鲜红,反倒是粉白粉白地透着股纤细娇柔。若不是偏偏在众花凋零的寒冬里开得热烈欢欣,聂清越定不觉得那是梅花。
“小越妹妹,你看了很久了。莫不是想采下来来年泡梅花茶?”舒颂脑袋凑到她旁边,凤眼眯起仔细打量那株开得正盛的梅。
梅花茶?太看得起她了。聂清越摸了摸肚子,“我只是想起了梅花糕。”
舒颂哧笑一声,背手转身离去:“厨娘把饭煮好了。”
“嗯,这就去。”她心不在焉地应着。
临近年夜,住店的商旅客人都陆陆续续地回家团聚了。偌大的客栈只剩下三两伙计和舒颂他们几个,倒显得有些冷清。
聂清越坐在饭桌旁有些食不知味,抬头恰好瞥见赵临尉面前整碗饭都没动过,只夹着筷子漫不经心地拨着菜。“赵公子吃不惯便回墨京罢,小栈寒碜没什么好招待的。”
赵临尉听了放下筷子认真道:“聂小姐若是愿意同去,我现在就去取马。”
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聂清越叹了口气,搁下碗筷诚诚恳恳地说:“赵公子,你耐性一流我耗不过,我认了。”
“所以聂小姐决定回心转意了?”赵临尉语气不见惊喜,似笑非笑。
聂清越尽量摆出一副我很真诚的表情,尝试着用商量口吻:“这婚姻大事总得跟着规矩走。这样吧,你去找我爹,我爹要是同意了,你去找我夫君,我夫君要是同意和离了,那我也不说些什么了。”
赵家公子自客栈住下半个月以来,每天和她低头不见抬头见。聂清越眼见心烦一咬牙把住店费翻了三倍,每日给他的饭食招待却极为粗劣简朴。赵家公子眼皮都不多眨一下,每日掏钱如流水,对着一日明显三餐不屑一顾但也不作要求。
这样帮慕容添生意她本来乐意得很,可是赵临尉每日坚持不懈地和她讨论陈年婚约,她说到心力交瘁都没能动摇他完成家父遗愿的决心。
好吧,她不作无谓尝试了,把皮球踢给别人还不容易。且不说颜述那边态度如何,光是凭着她已经嫁了以及小命靠颜述保着这两点,聂安儒是决然不会傻到把这笔人情债收回来去填另一笔账的。她耗不过,找别人去耗还不简单。赵公子要找壁碰,找她那个老谋深算的爹去。
这边聂清越心里小算盘打得哒哒响,那边赵临尉却完全不为所动,扬起嘴角不急不躁道:“不急,只要聂小姐先点头其他人一切好办。”
得,一眼看穿又被绕回来了。上一次有捶桌子冲动的时候是多久之前了?聂清越扶额企图心平气和下来,瞧见一旁舒颂吃得正欢快仿佛现在发生的事与他毫不相干。
很快,舒颂一声惨叫回荡在空荡的客栈内。
“小越妹妹,你掐我作甚么?”
“啥?来来,吃饭吃饭。”
不是所有人穿了都能穿成女主命的,自然聂清越也不会以为自己别具一格到赵临尉非卿不娶。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她每日茫然又疑惑地挠破头了也没能想明白。
赵家家长再怎么病入膏肓总不会连聂相嫁女都不知道吧,这遗愿一留下来摆明了是自家长子难做的。唔,有猫腻。聂清越想得入神,一个侧身没注意就从床上滚了下去。
她痛得龇牙咧嘴赖在地板上瘫尸,午后窗外没有温度的阳光照入了一半床底隐隐约约地透出个圆厚的形状来。咦?聂清越脑袋探进去,发现两个封得严实的钧瓷罐。
“这是慕容掌柜去年存的梅花,一罐渍蜜一罐风干。”进来给炉子添火的小和见聂清越歪头打量罐子许久的样子,笑着解释道:“以前一个常来的熟客爱喝,慕容掌柜便年年做。今年那客人迁到别处去了,慕容掌柜叫我把罐子扔了。我倒忘了这回事。”
“这存了一年扔了多可惜啊,还不如大家一起喝。”聂清越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一阵清甜徐徐溢出。封着梅花的蜜都不如现代来得醇透清澈,却是纯正天然的好蜜。另一罐气味道不浓郁,盖子一掀开甚至还透着缕缕湿润清寒,满满都是风干的梅花。
聂清越心头一动:“慕容莫不是还存了雪水?”
小和回忆了会儿:“似乎是有的,只是有次掌柜发脾气摔了坛子。”
聂清越先是疑惑,然后后知后觉地有些感叹地笑了,真不知哪位熟客竟然这么有面子让慕容肯去费这些心思。这水要取冬日初雪的水,这花也是浸过雪水后再放到梅影下让斑驳疏漏的阳光一点点阴干,尔后染上几丝泥土气息增添醇厚感。尚在现代的时候她从杂谈笔记里看过一些步骤,稍稍讲究的人家光是初步工序就要费不少耐心。
炭火小砂锅,清透的井水一会儿就开了。
聂清越把盖子盖上将沸气回收入水中,混匀了再倒出来一些将梅花漆开。略略地涮完把第一遍水倒掉,然后才开始泡茶。
风干的梅花颜色要比庭院里种的深许多,像女儿家的点点胭脂,显然不是同一个品种的。
疏枝横玉瘦,小萼点珠光。
没有了纤枝衬托,收敛缩拢的花苞在沸水中慢慢绽开却是另一番风景。胭脂色的梅花在盏中沦以沸水后,颜色染散开去,只留缀在粉白里的一捻嫣红无端动人。
像是偷得了一年的光景,把所有的美丽蕴蓄封存下来等到有心人才悉数绽放,她低头静静地想,手下动作却没有停。
渍了蜜的腊梅泡开去舒展着精致的花瓣,馥郁的香气沁着甜在缭绕水汽中钻进鼻端,小小的几朵漂在盏中浅色的茶水上微微荡漾讨喜得很。
聂清越心情顿好起来,一盏一盏摆开去送至几人面前。
“小越妹妹怎么不喝腊梅?”舒颂含着白瓷茶盏的边缘,含含糊糊道,眯起眼伏在桌上惬意至极。
“太甜了。”聂清越轻轻啜着温茶,胭脂梅茶清苦的香在口腔里氤氲润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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