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一日三餐把阿述照料好,是否真心实意相待都成问题。
颜老先生依旧慢着性子回想:“那日啊,我在镇上遇见了……”
一个时辰后。
“你……可知阿述喜欢吃什么菜?”
——“松子玉米羹,百合莲子粥,香荷蒸桂鱼。”
“习惯何时就寝何时起身?”
——“亥时寝,卯时起。”
“起床第一件事做什么?”
——“……睁开眼睛?”
……以上谈话的答案仅为聂清越事后脑补,
实际上:
“你可知阿述喜欢吃什么菜?”
“……不太了解。”
“习惯何时就寝何时起身?”
“……不知道。”
“起床第一件事做什么?”
“……没、没注意。”
“可有什么特别习惯?”
“不喜弹琴,爱看日出,衣色多以灰青为主。”
除却最后一个问题外,几乎是被问得连连摇头心慌口干。聂清越声音越渐小下去,衣衫下摆被手指抓出深深的皱褶。
谁又会想到第一眼望上去贤惠又朴素的颜夫人,数句客套话下却话锋徒然一转,做起了所谓了解程度问答,连串的问砸得她直想退堂逃跑。而一身书卷气的颜老爷则是一旁静静喝茶,不时问颜述那么三两句话,大有不管不顾之意,生生把两人隔到桌子两端。
聂清越很纳闷,除却家中那位眼里祖母外,自己从小就乖巧懂事长辈缘向来很好,怎么来了这里就……
问题终于停了,她头继续低着不敢抬起,良久听见颜夫人一声叹息,一手揉揉太阳穴一手向外摆:“罢了罢了,问也白问,早就说过不要让阿述娶官家小姐的。”
所以,这是,弄垮了?
聂清越手指绞啊绞,觉得比起难堪,更多的却是沮丧。余光瞟见桌上那两杯龙井从热到凉一直静静地放着,连着那小壶没有合好的茶壶盖缘都不再冒热气了。、
心里叹气连声起,站起欠身,把木托盘连着敬不出的两杯茶茶一起捧出去。
人走后小厅内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颜老先生和颜夫人面面相觑。颜夫人望着自家儿子看向门的方向眉头微皱起的表情,心里有点后悔,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打从他俩一进来,看见阿述背着聂清越进来开始,颜夫人就有点不高兴。做娘亲的,都是护短的,哪管你是皇帝千金也一样,心里还是自家孩子最宝贝,所以一开始询问时口气就故意冷下。结果和她预料的一样,真的一问三不知。
不满意归不满意,起码聂家小姐的回答还是温言细语恭恭敬敬的。现在倒好了,一句把人气跑了,会不会给阿述添麻烦啊?
颜夫人很纠结。“要不,我去道个歉?”她一把年纪了倒没什么所谓,子女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颜老先生摸摸胡须,正要开口,却瞧见聂清越捧着托盘从门外慢慢走进来。颜夫人也不作声了,饶是她再眼拙,这次也看清楚了,那慢吞吞的一拐一拐,分明是脚上藏着有伤。
聂清越顶着几束目光重新坐好,口气有点无奈和不好意思:“方才夫人问的那些,清越是真的不知道。”
“不过茶凉了对身体不好,所以清越擅自去换了一趟。如果夫人想继续问,清越会照实回答,但恐怕目前也没有什么满意的答案。”她挠挠头,慢慢把茶稳稳摆到二老面前,弯起嘴角静静地笑。
杯盖边缘尚漏出缕缕白雾,温热的龙井甘芳淡淡缭绕。
两个人过一辈子,不可能永远是繁花盛锦烈火烹油,总会有鸡毛蒜皮的柴米油盐,零零碎碎乏味冗长。老人家担心的,会是这个吗?聂清越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只是这态度摆好了总归没有错。过日子就该有过日子的样子,从细处做起罢了。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猜对,只知道从再次进来小厅开始,颜述清亮灼人的眸光和渐浓的笑意快要把她专心应对的心思给勾去了一大半。
夜深人静正是好眠时。
聂清越被什么东西硌着胸口难受给憋醒了,伸手摸索,硬梆梆的带着自己的温度。
意识恢复几分时,才想起是促膝长谈后颜夫人给她戴上的同心锁,中间镂着玉,说是家传之物。那时她本想一出去就脱下好好放着,无奈颜夫人拉着她一聊就到亥时,她着实困得厉害,一出来摸进房间就倒床上了。
问题是,现在……好像解不开了。
聂清越迷蒙着眼睁不开,顺着指尖摸索颈侧的细链锁扣,三两下锁扣没解开反而把头发和兜衣的带子绕进去了。
好吧,让你乱绕,现在睁开眼睛也解不开了。聂清越内心一阵凄凉的嚎叫,想到大冬天夜晚要爬起来借着油灯解锁心中无力感油然而生。
帐外灯没有熄,朦胧柔和的光线透进来看得不甚清明。
她一脸痛苦地从床上起来,哆嗦着脚往冰凉的地点了两下也没找到睡前胡乱蹭掉的鞋子。光着脚丫艰难地挪啊挪,没挪一米已被桌边看书的颜述抱到腿上坐好。
“怎么也不披件衣服?”颜述一手抱着她,一手扯过桌边隔着的衣袍盖到她脚上。方才的手中紧握的医书早被扔到了一旁。
“很快会回去睡的。”聂清越自顾自地低头,与颈侧的衣带头发银链作斗争。
颜述瞥见她胸前那片精致的锁,淡笑起来:“才半天就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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