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小姐当年的批命应验了。
她一心仰慕的男子,几乎成了她夫君的男子,在一夕间,因着一道圣旨而变成了路人。
那男子温润如玉,世称淇奥。
命理少玉,原来指的……是他。
三年后的初夏,我随小姐同赴程国,在那,小姐再次遇到了淇奥侯。再然后,小姐随他同回璧国。
从卢湾到青海,三十六天。
小姐就用那三十六天时间尽可能的与淇奥侯相处。她每天巳时去拜见他,同薛家的小公子一起坐在书房里,下棋、弹琴、煮茶、磨墨、议事。如此一直到酉时,回房后也不休息,而是抱了大堆大堆的医术翻看,经常一看就看到深夜。
她从来都是个美人,可那段时间,她几乎是毫不遮掩、淋漓尽致的让她的美丽绽放出来,变得和海面上的阳光一样耀眼、夺目、浓墨重彩。
随行的人都很惊讶,他们不知道是什么令这位原本低调内敛的东壁侯的师妹在一夕之间改变。尽管她的脸上仍有伤疤,尽管她依旧穿黑色的大披风,但是,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她的变化。
她更忧郁,也更明朗。
忧郁和明朗原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却在同时流露在了她身上。
当她对人微笑时,人们可以看见有花朵在她眼底绽放;而当她静默时,又仿佛流风回雪般悲伤。
大家全都为此咋舌,他们在私底下偷偷议论、猜测。但没有一个人,知道真正的答案。也许只有我是知道答案的。
而正因为我知道答案,所以,每次看见那样的小姐时,总会很难过。
当船只抵达最终的渡口原州时,是一个早晨。小姐一夜未眠,快近寅时时她问我,能不能陪她一起去船头看日出。
我们走到甲板上,当时的海面一片漆黑,只有船头的灯光,散发出昏黄的光,淡淡的照着眼前的一切。
小姐就那样站在船头,吹着海风,一直一直不说话。
再然后,太阳就出来了。
一瞬间的点亮整个世界。
在那光影交错的瞬间里,我仿佛看见小姐在哭,但再定睛看时,她的脸上却没有眼泪。她只是凝望着火烧般的海面,静静的看着,深深的看着,像是要就那样看到天荒地老一般。
“小姐,回屋吧?”
“曾经不明白,夫子为什么说我命理少玉,会成大伤。我以为八字之说,只与五行有关。玉这种非金非石的东西,少不少又有什么关系呢?没想到……没想到啊……”她的声音恍惚如梦呓。
“小姐……”
“怀瑾,我明明已经有了你和握瑜,为什么还是与玉无缘呢?”
“小姐……”
“明明不是很信命的。但是,恐怕,我真的是被诅咒了也说不定。”
“小姐……”除了这个称呼,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姐转过身来,正视着我,忽然笑了一笑,就像七年前,我初入相府那天,她从雨中抬起头来对我笑一般。往事的画面与此刻的景象重叠,我的眼睛忽然就湿润了。
小姐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了我的,笑着说:“不管怎样,我有了这三十六天。我要……感谢这三十六天。这三十六天里,我很快乐。真的,真的很快乐。”
“小姐……”
“怀瑾,你看,阳光真美。”小姐注视着绚烂的大海,如此道。
海风吹起她黑色的斗篷和长发,飒飒作响,她的肌肤,透明的宛如白玉。
我永远没有忘记这一幕。
因为,那是小姐在海上的最后一个早晨。
也是她得与淇奥侯同处的最后一个早晨。
那一天后,小姐彻彻底底的失去了她命理中的玉缘。
易醒晨昏易醉人。
幻觉今生误今生。
【完】
第十九章亏欠
图璧四年·六月廿四——
月上中天,宫灯璀璨。
嘉宁宫内,热闹非凡。放目四望,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后宫的妃子美人全都聚坐一堂,为姜贵人的十九岁寿诞庆生。
主位之上,昭尹含笑而坐,显得亦比平日里开怀,甚至亲自为寿星夹菜,直把已经受了大半年冷落的姜画月感动的眼眶发红,喜难自抑。
酒至半酣,田九忽然出现,在大太监罗横耳旁轻声说了几句话,罗横面色顿变,忙上前对昭尹耳语。姜画月见此情形,心中一沉,不详的预感油然而升,却见昭尹端坐椅上,表情镇定,丝毫看不出喜怒来,反是罗横嘴唇一张一闭间,显得极为焦虑。最后,昭尹抬起一只手,示意他退下,罗横急声道:“可是皇上……”
昭尹又摆了摆手。罗横立刻闭嘴,躬身退下。
姜画月忍不住问道:“皇上,有事?”
昭尹的目光从前方歌舞处收回来,然后微微眯眼,眉目弯弯的冲她一笑:“没事。今晚,什么都比不上爱妃的寿辰重要。”
姜画月悬在半空的心这才落下,松口气甜甜道:“皇上对臣妾真好……”一边呢喃一边将身子靠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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