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拢紧大氅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内室。
这一夜,他被困进了逼仄昏暗的等待,坐立不安;铜漏一点一滴连成的长夜竟这般难熬,红生不断往火盆里添炭、添炭,可身体还是渐渐冷下去——冷得直发颤,颤得手里泼了茶、打了碗,什么东西都拿不稳。只能这样枯坐着捱忍,煎心炮肝,从黑暗的等待中无端就生了恨——为什么要他这样等待,既然从一开始就瞒住他,为什么到后来却要他等待!
红生倏然站起,困兽一般在屋中打转。他甚至不知道哥哥的计划,就这样将府中人马交了出去。如果哥哥失败呢?他该怎么办?即使明白倾巢之下无有完卵,可到那时连个保护自己全身而退的人,只怕都没有了。
三更时分,铜漏下水海一振,雷鸣般地咆哮终于在龙城上空乍然爆发。红生鬼魅般冲出内庭,光着脚踩过积雪跑到门边,将脸紧紧贴上冰冷的门扉。
城北,龙山西麓,滚雷暴雨正席卷着和龙宫,他的心剧烈跳动,在寒夜中想象哪一声嘶吼会来自他的哥哥。
这一夜,不论玄菟郡王是死是生,辽东郡王,只能等待。
温热的黑貂大氅披上肩头,红生抬起脸,看见替自己披衣的是一个陌生羯奴,府中奴婢都畏缩在这人身后,怯怯地看着自己——大概是没见过这样狰狞的辽东郡王吧,红生寒着脸拢紧大氅,牙缝里龇出一声:“滚。”
眼前大胆的羯奴纹丝不动,他一怔,隐约想起这人叫伽蓝,前不久刚被自己从人市上买来。黑暗中高大的人影太有压迫感,红生禁不住后退一步,才发觉双脚已然冻僵。
“背我进堂,记得脱鞋。”他冷眼看着高大的羯奴在自己面前驯服地伏下身子,宽阔的肩背卑躬,像平稳的舆。红生扳着他肩头斜倚上去,冰冷的脚踩住羯奴温热的掌心,蜷身伏在他压低的背上。奴婢侍儿张开罗伞,簇拥着红生回内室,一路上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无数只手扶持,罗袜上的碎冰在身下僮仆的掌中化开,脚心湿滑却渐渐回温。
身体就这样暖起来,终于不再发颤。心底焦灼等待燃起的恨意莫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怅然寂寞悲凉无奈的等待,是认命地等待、战战兢兢地等待、继续地等待。
事不关己的厮杀在天明时见了分晓,红生烧掉平日里与近臣往来的信笺,派老仆乔装出门打探,自己斟酌着修书几封,派人秘密送出。
不久即知,夜里与哥哥交战的是四王兄慕容恪,一听见这个名字红生的泪水就涌出眼眶——这是燕国唯一的一个,能让哥哥毫无胜算的名字。
树倒猢狲散,等来这样的结果,他连如何善后都不知。成王败寇,他清楚自己无法抽身,只等燕王来将他缉拿,谁知过了两三天未见动静,让他在茫然的等待中竟生出一线希望。
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赴死的。
红生思虑再三,诸王之中,平日只有九叔慕容评对自己有些好脸色,而他与四王兄一向亲密,也许正是生机所在。忐忑修书一封问候试探,没料到九叔竟回信相请,这是连日来孤立无援的自己收到的第一封信,红生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
餔食前他迫不及待地驱车前往上庸王府,被僮仆一路悄悄地引进客堂,上庸王慕容评正斜倚在坐榻里埋头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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