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连点头,他眼中再次桀骜不驯的神情,但转瞬便消失了,黯然道:“我是从农村出来的,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我这几年也变了,不变不行啊。社会是这个风气,我也没有办法。我都不知道学校每年几百万上千万的择校费都怎么用的?既不需要交税,也没有人进行监管。”
我随声附合道:“不仅择学费,学杂费也贵得惊人呢,我都不知道以后能不能供得起我弟弟上大学。”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我是个老师,也不想从我的学生身上捞钱,特别是农村学生,那都是家长的血汗儿哪。你知道吗?教育高收费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课本费高得惊人。别说大学生、高中生了,一个初中生每学期的课本费都高达两、三百元,一学期发好几十本书,一本比一本贵得离谱,并不是学校要订,而是上面要订,不订也得订。我们学校每年仅课本费就要交几十万元。其中有很多书,发下来也没人看,就很快变成废纸了。你知道课本费的巨额利润是谁获得吗?是管教育的相关机构,仅仅这一项,从上到下,不知道养肥了多少官员!这是明火执仗的抢劫,是公然的敲诈勒索!刑法第274条规定,敲诈勒索罪,是指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对被害人使用威胁或要挟的方法,强行索要公私财物的行为。犯本罪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可那些人,却安全得很,安全得很啊!只可怜了以前清静的校园,现在却也正被特权、被腐败玷污!”
他越说越气,越气越说,我以为他会和以前给我们上政治课一样,说到激动处,又会拍桌子。但他忽然神色大变,望着门口,毫无预兆地闭了嘴,神情也再次恢复了刚才笑眯眯的模样。
我下意识地转过脸,看到“红鼻子”老师拿着手机走了进来,很不悦地说:“他们两个怎么还在这儿啊?”
时老师便冲我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就这样,回家准备钱吧。交了钱就可以拿到录取通知书了。”
我诧异于他态度的聚然变化,疑惑地望着他。他也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歉意与内疚,为难地看着“红鼻子”老师。
我立刻明白了什么,恭敬地说:“谢谢两位老师,打拢了。”我好怕时老师忽然改变主意,不给我减免那两千元了。急忙拉着海鸥,三步并做两步走出了“中招办”的办公室。
351。
虽然要花两万元,但无论如何,海鸥不需要交价格不菲的复读费,也不要耽搁一年了,我还是长长松了一口气。但海鸥的压力好象更大了,从县城回来的路上,他一直沉默着,心事重重的样子。
经过一所普通中学门口时,我看到学校有很多人进进出出。想想也是,小学升初中,初中升高中,又不知道有多少学生和家长焦头烂额呢。虽然这个学校的高中不过是普通高中,主要接受附近几个乡镇的初中毕业生,以前宋小帅就是在这里读的初中。但初中却算得上是镇重点初中,那些参加小考的小学毕业生家长,也想把孩子送入重点初中呢。
为了转移海鸥的心事,我明知故问道:“你们学校那些没考上重点高中的学生,是不是都要到这里来上学?”
他心不在焉地说:“不是,听说只有一、二十人会来这里上高中,大多数都要到外面打工。有好几同学己经结伴走了呢,他们大多数去长三角和珠三角。”
正说着,我看到邻居大婶也从学校出来了。大婶一脸怒气,大儿子祥祥低着头跟在后面,整个人都蔫蔫的。
我惊讶极了:“大婶好象和谁吵架了呢,是不是因为祥祥?”祥祥跟海鸥同岁,今年也参加了中考。
海鸥低声说:“可能是,祥祥连普通高中的分数线都不够。”
我迎上去小心翼翼地问:“大婶,发生什么事了?”
大婶余怒未息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不明摆着要钱吗?”
大婶和我妈一样,是标准的农村妇女,倘若跟别人吵架,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再有道理也说不清楚。我把目光转向祥祥,祥祥咬着嘴唇说:“今年学校开了六个高中班,应该录取300多人。可仅有仅有两个班是只需学费不用交其他费用的,所以分数线订得很高。没有达到录取分数线的,刚按成绩分档次。比录取分数线低20分的,一次性次交3000元建校费;低21分到50分的,一次xing茭6000元建校费,以此类推。我低了28分,要交6000元建校费。”
我有些吃惊,原以为仅是重点高中择校费,没想到普通高中不需要择校费了,却还是变着法儿要建校费。这所中学的教室看上去并不算旧,以前宋小帅他们上学时就这些校舍,现在学生比以前少了,哪里还需要什么建校费?我暗中算了一下,交了这6000元,以后每年大约还要交一千元学杂费,这笔钱在一般人家都不算小数目,对于带着两个孩子苦挨日月的大婶来说,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
因为拿不起这笔建校费,大婶便和负责招生的老师狠狠吵了一架,现在更是把所有怒气都发泄在祥祥身上,不停地喝斥他:“你说你怎么就那条笨呢?你说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爸呢?我从来没指望你能象人家海鸥那样考重点高中,可你怎么就不能多考那23分呢。”
一直心事重重的海鸥立刻满面愧色,小声说:“我也差两分,要交两万多块钱择校费呢。”
大婶惊叫一声:“两万?”随即语带讥诮道,“我家祥祥还是不能和你比,你有一个能挣钱的好姐姐,能拿也两万元。祥祥只有我这个没出息的娘,连6000元都拿不起!”
352。
我知道她是气极了,口不择言,也不想和她计较。但海鸥不高兴了,脸色立刻一沉,我赶紧拉住他:“算了,她心情不好。”
海鸥这才作罢,但还是狠狠瞪了她一眼。祥祥被数落得急了,哀求道:“妈,你少说两句行吗?我也不想考这么差,我也想学习好,可我己经很努力了,就是学不好啊。”
祥祥从小就很文静,不爱言语,象个女孩子。他一直是个极用功的孩子,据说每天总是最早到学校走得最晚的学生。虽然成绩不算太好,但倘若镇中学今年所开设的六个高中班严格按分数线招生,祥祥的分数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安慰大婶:“要是不交建校费就去复读一年吧,复读说不定能考上重点高中呢。”
大婶没好气地说:“复读一年要多花多少冤枉钱?再说了,复读也不一定能考得上?就算以后考上大学了,我也没钱供他。我本来是看他年纪还小,想让他在学校长几年身子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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