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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去爱

无端病了,病来如山倒。

在船上晕船后已是很虚弱的身体,被带寒意的春雨一淋,又在山洞里吹了风,回来之后神经一直紧绷着所以没有反应,而到了现在,步出了书房门,才稍稍有些许的放松,而就在这时身体再也经受不起,从而轰然倒地。

李德全急忙叫了人把无端抬回自己的屋里,又得皇帝的命令立即宣了随行的太医。

虽然又是参汤又是针灸的,但是到了第二天皇帝要启程前往杨州时,无端还仍无力地躺在病床上。

皇帝亲自来瞧了她一眼。

“看来朕不把你留在这里都不行了。”见她如此,康熙半玩笑地说。

“随皇上。”无端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字。

“这样也好,你先留在这里,等朕返京的时候还会来这。一切到那时再说。”康熙微微沉吟片刻,便做了决定。

“是。”无端面色惨白,如同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但是她面颊上飞出的一抹病态的艳红,与她深得发紫的唇,却形成一种病态的绝艳的美丽,如此,即使她是一片憔悴也掩不住全身的风流姿态。

“你且好生养着吧。”康熙又看了看她几眼,便转身离开。

康熙虽然把无端扔在这里,但是还是给她留下了一个太医,行里还有无数个丫环,也被李德全找来了几个仔细的留在无端身边照顾。

这些个丫环都是当地官员给行里配的,不像里随行的丫环一样摆高架子。而且无端又是皇帝身边的人,她们自然都不敢待慢。

可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虽然有太医天天问诊,汤药也天天不断,无端的病还是缠缠绵绵地将近一个月才有了些起色。

留下的王太医说,无端的病是心病。

稍稍缓和过来的无端也知道,自己是陷入了一个解不开的苦闷中。来到江南,明媚的春光悄悄渗入她的血,使她春心浮动。但是,这让会使她猿心马意的事,给她带来了痛苦。

无端觉得自己宛若一颗刚刚要萌芽的种子,被大雪覆盖着,静静地躺在那里。她天天蜷缩着身子在床上,有时双手托着腮,望着窗外发愣。

最可怕的是她感到孤独,无法采取行动与命运抗争,她觉得自己的手脚被束缚住了,只能这样坐以待毙。

她整天低头坐在那儿,把脸伏在手腕上,仿佛要咬断手腕上的锁链,一双眼睛却不时向四周张望,仿佛要找一个可以逃避的孔隙。

每天早晨,当也醒来的时候,微微地春风,细碎地阳光,映照着她那清冷的房间,她心里总是在问自己:“爱是什么?”

纵然她之前已经有了决定,但是皇帝这次的离开却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去疑惑。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黑夜与白天,什么是爱,如何去爱,这样的问题交织在她的心中,让她疑惑和纠心。

“他是天空上的那一轮明月,有着这世上最高贵的身份,我从前没想过会遇到他。见了他总觉得是在梦里。”

在有月亮的晚上她总会想起雨眠,想起她曾说过的话,那时无端不明白,到现在无端好似有一些明白。

如果说八阿哥是雨眠的明月光,那么十三阿哥就是无端心里的一缕阳光。虽然一个是日一个是月,但是日月交辉,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人。

虽然十三阿哥不像八阿哥那样冷漠,他给了无端希望,甚至还给了承诺。但是,无端很清楚,十三阿哥对自己的言行不能做主,虽然他自以为是个享有极大自由的人。但是,在这个时代,谁也不是自由的主人,而她更不是,她一直被一条无形的锁链牵引着。她一直以来都以一种漠然的态度,像一个命运的奴隶一样听从命运的摆布。她是那么的渺小而卑微,有时她觉得她甚至比不上雨眠。

“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

雨眠的爱情宣言,就像是一句咒语,在某一个无端郁郁的日子,闪现在无端的脑海里。

无端更是坚信了自己的想法,她像是找了一个光明的出口,有了行走的方向。

于是,她忧郁的脸庞顿时充满了光彩,犹如一颗沐浴在阳光下的水晶,闪闪夺目。

不会爱,不懂爱,她可以学着。

而雨眠就是她的先行者,她的指引者。

明确了自己的想法之后,无端抑郁的心疾随着心里的云开日出,渐渐地散了,到了四月底的时候,无端的身体也无大碍了。

无端的康复,最高兴的是留下替无端医治的王太医。他可不想被人说,自己连一个伤寒都医治不了。

王太医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这次南行本来他不必随行,但是他的老家在扬州,原本这次他随着皇帝南下,他是要告老还乡的。

但是眼前家乡就在眼前,皇帝却把他留在这里,说是医不好无端就不让他回家。这老太医,只好守着无端一个多月了。

眼前无端病好了,他心中大幸,如果一个月后皇帝返京时,发现无端还缠绵病榻之上,那他这老命可就不保了。

虽然无端身体大好,他也不敢轻视了,每天早晚把脉,药方不断。确保,在皇帝返京回来时,看到一个健康的无端。

无端身体好些后,一天又没有事情做,看着王太医每天都给她把脉问医,她心中十分感激,偶尔也会和王太医说一两句话。

王太医是一个痴于医术的医者,他说话间三两句不离医,无端也顺着他的话说,偶尔说到一些病痛,无端竟偶然提及现代的医术,比如开刀、免疫等一些古代没有的医学术语,甚至她还跟王太医说了病毒、细菌、寄生虫这一类词。幸好她的医学水平并不高,只能是半知不解地说了一些大致内容。但是这些却让她和王太医搭起了一个相互勾通的桥梁。

以后时间时,她就向王太医学习一些基本的中医理论和简单的医术。也许她有行医的天赋,她对于王太医教授的东西很容易就能接收了,她的聪慧让王太医大为惊叹,常大呼如同无端能认真学医,一定能行一个很好的女大夫。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康熙四十六年五月二十一日,康熙返京的人马回到清河行,准备明日登船返京。

对于康熙的到来无端并没有太多的激动,因为她早已下定决心,而她现在却有些心神不宁。

康熙归来,意味着王太医要离开了,他在这里已经留得太久了,明明家就在眼前,却不能回,这种滋味不好受。

无端早在前一天就与王太医话别了。

王太医给无端留了一个地址,说是无端若是有机会要到扬州找他。

而无端则问了一个自己也想不到的问题。

“王叔,无端曾在一本药方书上看到一个方子,名为绝子汤。说是取十月熟柿子蒂七个,用瓦片温火烤干,研磨成粉,冷水冲服一日一剂连服七日可绝子!这真可行么?”

“这个方子我听说过,是流传在民间的方子。这方子有好,也有不好。”王太医若有所思地看了无端一眼,才接着往下说:“里头有一个方子也是柿子蒂粉,但是里面加了细参、麝香还有藏红花,里的方子才是真正的绝子汤,而你所说的绝子汤并不能真正的绝子,每年都要服一次,而且一年不能碰与柿子有关的东西,不然这绝子汤就不能绝子了。”

“哦。”听了王太医这么一说,无端心里竟出生一抹欣喜。

“里处处是绝地,而外总是留有一丝余地。你怎么偏要往绝处走呢。”王太医对着无端叹了叹。

无端只是抿着嘴笑。

到了夜里近三更天时。康熙才命人把无端唤了去。

“坐吧。”无端进门请了安,康熙就让无端坐下,他康熙早已命人摆好了酒。“身子可好了?”等着无端坐下,他打量了无端一眼,问道。

“多谢皇上关心,无端已无大恙了。”无端拿起酒壶给皇帝和自己都满上。在行的两个月里,王太医每天都盯着她,不让她饮酒,她都有些馋酒了。

“无端敬皇上一杯。多谢皇上的关心。”无端举起酒杯也不等皇帝回话,就一饮而尽。

“有主意了?”康熙也不喝酒,只是和无端闲聊。

“无端愿意做皇上的女人。一个陪皇上喝酒聊天的女人。”无端望着皇帝,心里满是忐忑,这话她说出口就有些后悔,她本来不想在意自己的身体的,但是她还是说了出来。

“陪朕喝酒聊天?”康熙冷哼了一下,用带着寒意的目光扫了无端一眼。无端回望着皇帝,目光坚决。

两人对望之时,李德全在门外传报一声:“德妃娘娘到。”

无端连忙站起来,走到一边站好。

门打开,门帘掀起。

一身便服的德妃走了身来,身后跟了一个小脸大眼的丫头,手里还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白色的瓷煲。

“臣妾向皇上请安。”德妃微微福身。

“免了吧。”皇帝挥手。“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听闻皇上还没歇息,臣妾煲了一点清粥,给皇上送来。”说着头侧了侧,身后的丫环,就伶俐地把粥端到皇帝面前。

“放着吧。”皇帝指了指桌面。

丫头把粥放好。

“皇上这么好的兴致,这么晚了还在饮酒。”德妃瞧了瞧桌上的酒杯,看了看站在一边的无端。

“嗯,朕忽然想喝一杯。”皇帝也不看德妃,自己给自己斟上一杯酒。

“不知道,刚才是谁在陪着皇上饮酒呀?”德妃走到桌子一边,拿起无端刚才喝过的酒杯。

酒杯里还有刚才斟满了的酒,德妃把酒杯举起来,放在自己的鼻前一嗅,轻声说:“这真是好酒,还带着脂粉香呢。”

德妃若有所指地看着无端。她记得这个说是要留在江南的女子,她从下人口里得知皇帝召她来喝酒,用意不明,她要过来看看。知道这个女人被皇帝留在行里养病,她心里已经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听到德妃这么一说,皇帝的眉头微皱。

冷眼看着德妃把酒杯放下。

“皇上……”德妃望着皇帝正要说话,可是刚刚开口却被皇帝打断了。

“嗯,朕忘了告诉你了,朕要封祝无端为妃,今后你们就是姐妹了。”康熙若无其事地说。一句话把德妃和无端都弄愣了。

“你真是好极了!”德妃走到无端面前,冷冷地把无端打量了一遍,说。

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德妃的声音与平时不同,嘶哑而威严。她用一种近乎仇视的目光盯着无端,仿佛要在无端身上盯出无数个眼来。

“你选下去吧。”康熙说话了,让无端先行退下。

无端行了一个礼,默默地退出门外。

不知道康熙在房里和德妃说了什么,第二天上船时,就传来德妃病了的消息。

虽说康熙要把无端封为妃子,但是行途之中却是有些不便的,于是定下回京再说。而回京途中,康熙也没再宣无端陪酒。

一路无事。

到了静海县上岸时,皇帝命人快马先行,宣在留守京中的皇四子和皇十四子出京迎驾,原因是他们的亲生母亲德妃病了。

相关资料:

更点———古代把晚上戌时作为一更,亥时作为二更,子时作为三,丑时为四,寅时为五更。

前半夜11时至1时为“子时”,午夜1时至3时为“丑时”,后半夜3时至5时为“寅时”,早上5时至7时为“卯时”,上午7时至9时为“辰时”,9时至11时为“巳时”,11时至下午1时为“午时”,中午1时至3时为“未时”,晚上7时至9时为“戌时”,9时至11时为“亥时”。

门似海

康熙四十六年五月二十八日皇四子与皇十四子迎返京圣驾于永定河。

回途路上,无端从在一辆青色的马车里,跟随在康熙皇撵的后面。

四阿哥和十四阿哥迎上圣驾时,正好赶到夜里驻扎时候。两位阿哥一起面见了皇帝,随后就到德妃跟前问安了。

康熙要把无端封为妃子的事,就在他们的到来时像风一样传了出来。更有一些传言说,正是因为如此,德妃娘娘才病倒的。

还有两天的路程,就到抵达北京城了。

路上,几位阿哥都骑马跟在皇帝的车辍两侧。中途停车休息时,无端从马车上下来。

她一出现就有无数道目光投向她。太子殿下,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甚至还有直郡王胤禔。

他们每一个人都以不同的眼神看着无端。

有好奇,有寻味,有疑惑,有不解还有一个怨恨。

无端想一一漠视这些目光,可是当她不小心迎上十三阿哥充满不解的眼神时,她心里突地一坠,但很快地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过头,不去看他,不去看他们。

阳光只能埋藏在心底最深处。曾经的就当是南柯一梦了。

途中,有一回无端偶尔掀起车帘透透气,一匹骏马从她车窗前掠过,无端抬头一望,只看到十四阿哥冷着双眼看着她。

关于德妃生病的流言,无端自然也是听说了。

看到德妃的亲生儿子如此看着自己,无端也不诧异,只是以一种很平静的目光坦荡荡地回望着他。

十四阿哥被无端坦荡的目光吓住了,他不敢相信这个女子竟然有这么一种无畏的目光。

当下,只能策马而去。

看他离开,无端也无心看窗外的样子,只好放下窗帘。在车里闭着眼睛休息。当她微微有些困意时,却看到车外有人在低声说话。

“无端,无端。”叫喊的声音很轻,在马车声里听得不是很真切,无端好奇地掀起车帘,只见十三阿哥正骑在马上与她的马车并行着。

无端见了他,连忙将自己的头缩回车里。也不说话,像不知道十三阿哥在外这一回事。

“你为何如此。”

“他们说的可都是真的?你是要进?”

“可你……”

“你不信我么?”

“为何如此?”

十三阿哥在车外似自言自语一般说了一些话,他说话很轻,有些无端听得并不是很真切,但无论十三阿哥说什么,无端都当做是没有听到。

良久,才听到十三阿哥发出长长地一声叹息。

随后,马蹄声远去。

两天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回到了京城。

浩浩荡荡的人马沿紫禁城的中轴线依次穿过天安门、端门、午门、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到了内廷,四下散去。

无端下了马车,又换乘一顶青色小轿,被抬到一个殿的一所厢房里。朱红色的城墙一重又一重,明黄的屋檐,一角又一角。无端抬头只见到四四方方的一片天,蓝得出奇。

一进门深似海。

无端刚刚进了房门,还没来得及坐下,就有内务府的人过来。无端虽然还不是正式的主子,但是皇上那边已经传下话来要封无端为妃,内务府自然派来一些专门服侍的女,还有几个做杂役的女。

只是这些住的,用的人都是暂时的,等皇帝给无端封了名号之后,她就有自己的定例。芹香也随着无端进了门,皇帝说准,就没有人敢说不。

可是皇帝刚刚回京,很多政事都忙不过来,对于后的事情就先放了放。无端就以一个没有名分的女一样住在里。

虽然没有名分,但是应当说的规矩一样不能少。

内务府特地派来了一个嬷嬷,教授无端学习规矩。

这位嬷嬷姓王,柳眉细眼,面色白净,双唇很薄,一张嘴总是抿成直线,没的一丝弧度,冷冷清清地。

对于无端她虽然不敢太过于轻视,但是听到无端棋琴书画一样不知的时候,无端还是瞧见了这位王嬷嬷眼里的一丝轻篾。

无端微微一笑不以不意。

无端一直以来都是汉人打扮,但是入了就必须学会穿花盆底,穿旗装,梳把子头。

王嬷嬷一开始就给无端找了一双七寸高的花盆底鞋,她说无端个头太矮,没有满蒙女子的修长身子,如高不穿高一点的花盆底鞋,连旗装都装不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无端每天一大早就要学习规礼仪。

每天都要穿着七寸高的花盆底鞋,在回廊上练习走路,要怎么才能走得好看,要怎么抬头、怎么挺、腰要怎么直,两手要怎么样的摆动。

无端每一天都要穿着这高高的鞋子走上二三个小时。等学会了走路。王嬷嬷就开始教她怎么行礼,怎么下跪,怎么鞠躬。见了什么样的人,应该行什么样的礼。

同时包括怎样跟据穿戴言行辨别不同身份的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有在什么季节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以及穿衣打扮上的禁忌等等

无端在学习这些东西上就用了十多天时间,等到她所有的规矩都学得差不多的时候,也不见康熙有什么旨意下来,好像把她给忘记了似的。

倒是无端一次到御花园散步的时候,遇到了太子殿下。

无端正往自己住的殿里走,见到匆匆走过的太子殿下,无端退到一边,给他行了一个礼。因为无端在里还没有身份,身上穿的还是从外面带回来的旧衣裳,这与里的女子们都不同,而且在这些天学规矩时,王嬷嬷每天都坚持要无端涂脂抹粉,无端双颊染红,恰似桃花正艳;红唇轻点,似桃红一片。

所以太子殿下见到无端时,不由地被她的不同惊住了。

“原来你在这里。”太子上下把无端打量一番。

“太子爷,万岁爷传了旨意,四爷和十三爷都在等着太子爷呢。快走吧。”太子爷不着急,他身后的太监倒是催起来。

“多嘴,还用得着你说?还不快走。”太子爷回瞪了身后的人一眼,气恼地说。

无端一直垂首在一旁。

等到太子远去,无端才走自己住的殿。

末完)

似海门

无端才进了门,迎面就遇到一个穿着青色衣裳的小太监在那里焦急不安地来回踱步,他一边走一边把目光盯住门口。

他见无端进门,立即迎了上来:“祝姑娘是吧?可让杂家久等了。”

无端没有回话,只是投向他一个疑问的眼神。

“祝姑娘,德妃娘娘有旨,传姑娘一见。”那太监似得了命令,对无端礼数齐全,没有一点不敬。

“什么时候去?”无端问。

“姑娘。德妃娘娘等着呢。”那太监催促道。

“走吧。”无端点点头。

“喳。”那太监就在前面领路前行。

“芹香,你回屋里吧。”无端临行前,把芹香留下。德妃传话,不知所谓何事,她还是一个人去方便一些。

“小姐……”芹香似有不放心,但是知道自己人小力微,怕不但帮不上忙,反而连累无端,只好听从无端的话。

无端朝她微微一笑,让她放心,自己就跟着那太监走了。

到了德妃娘娘所住的殿,无端先在外面等着,有女到里面传报之后,来了另一个女把门帘掀起,引了无端朝里面走。

进了屋里,穿过一道屏风,再进了一扇门,才见到德妃。

“给德妃娘娘请安!德妃娘娘吉祥!”无端见到德妃,无端按着王嬷嬷教的礼数给德妃行了礼。

“起身吧。”德妃柔声地说。

无端才敢起身垂着头站到一旁边,也不抬头,只是偷偷地用眼光的余光瞧了一瞧。

德妃半依半靠地歪在炕上。炕边摆了一溜紫檀靠椅,德妃左右两边的椅上各坐了一个身着旗装的美妇。无端看了她们的穿戴装饰,看出她们两人都是皇帝的妃子,品位只比德妃低了一阶。

“这就是皇上从江南带回来的姑娘么?果然是江南的女子,透着一股子水灵气。”左边的美妇,左手里捧着茶杯,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捏着杯盖,右边的三个手指上,每一个手指上都带着镶着碎钻的指甲套。拿着杯盖的右手,一下又一下地拨着茶杯里的茶叶,三个带着指套的手指飞翘起来,如同她出口的话一样,美丽而尖锐。

“嗯,是从江南带回来的。”德妃听她一说,就应了一声。只是看着无端的眼神总是有些深意。但是一转脸又变得十分的和蔼可亲。

“这位是宜妃。”

“这位是惠妃。”

德妃把她下手的两个人介绍给无端,一副以示友好的样子,

“宜妃娘娘吉祥,惠妃娘娘吉祥。”无端各向两人行了礼。

“把头抬起来,我们好好看看。”右边的惠妃柔声地说。无端抬头就迎上她微微笑的面容,也是一副温婉善的样子。

无端也不与她们正视,把目光错开,看到一边椅子上绣着出水荷花的杏蓼色垫子上,任由她们打量。

“看这气度真是不凡,怪不得皇上千里迢迢地带回来。”惠妃开口夸道,听不出是不是真心诚意。

“那是,皇上的眼光还能有错。”宜妃也不看无端,只是和了一声。

“我们这些人都老了。”德妃幽幽一叹,像是有感而发。

“姐姐何必在我们两面前叹气呢。你不是还有四爷和十四爷么,现在他们两位爷可都得皇上的宠呢。”宜妃娘娘出声道,说着脸上一暗。

“哎呀,怎么说这出了呢。咱们今天来可是来看这新来的妹妹的。”惠妃出声劝道。

“那倒是,你叫什么名字。”宜妃收起脸上的伤感,转过身子面无表情地望着无端。

“民女祝无端。”无端现今还是妾身不明,只能自称民女。

随着宜妃与惠妃又问了无端一些问题,自是她家乡何处,家中何人这类的。这些无端都说不知,没有。

等问到无端与皇帝是如何结识时,话题却被德妃差开了,像不愿那两人知道无端底细的样子。皇帝要给无端一个名分,让无端成为后里的女人,德妃现在虽不是做主后,但是她记得皇帝的吩咐,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就不要乱说。

又说了两句话,德妃就让无端退去了。

无端出了德妃的门,领无端来的太监早在外面候着了,要送无端回去。从德妃的殿回到无端住的地方要穿过几道门,等他们经过一个过道时,从一边的门里出来一个小女,见了给无端领路的小太监,连连唤道:“小李子,小李子,快来,快来。我家主子有请。”

“这……”名唤小李子的太监为难地看了无端一眼。

“你去吧。我认得回去的路。”无端向他说。

“那就多谢祝姑娘了。”小李子朝着无端打了一个千,随后就飞奔那女去了。那两人碰了面,回头瞧了无端一眼,见无端并不多看他们,两人低头就拐进了一道门里。

无端见他们离开,自己就慢慢地往回走。

正要穿过一个殿的后廊时,无端见迎面走来两人,无端看到他们的身影,看他们没瞧见她,她下意识地退了两步,瞧见身后有一假山石,就躲到山石后面。

从那边走来的两人是脸上如罩寒冰的四阿哥和一脸不平地十三阿哥。

“四哥,二哥他怎么能这样。”十三阿哥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这安静的回廓之上,声音还是传到了在假山后面的无端的耳中。

“他是太子就那么任意妄为么,皇阿玛也太偏着他了。”十三阿哥的表情像是刚受了什么委屈,不住地向着四阿哥抱怨。

“十三,这样的大事,不是我们兄弟随便议论的。”四阿哥抬眼望了望四周,朝十三阿哥说。

“四哥,我们这么为他着想,可他却陷我们二人于不义,他这是在压着我俩呢。”十三阿哥又说。

“他这么做也是出于无奈。”四阿哥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道太子是在利用他们,可是这时并不是与太子翻脸的时候。

“可是……”十三阿哥还要争辩什么。

“不要说了。”四阿哥声音一沉,打断十三阿哥的话。

十三阿哥看到四阿哥沉下脸,只好闭了嘴,只是嘴唇紧紧抿着。无端能看到他抿着的嘴角还在微微抽动,似有满心的不甘。

无端心下生出一抹想上前去抹去十三阿哥皱起眉头,听到十三阿哥对太子的抱怨,无端也跟着他生出几分对太子的不满。

爱他所爱,恨他所恨。这也许就是爱情了吧。看着他们消失的身影,无端心里竟然是带着甜蜜的,她很高兴自己又领会到了一种新的感觉。

无端从藏身的地方出来,正要离开,可是忽然从她身后闪出一个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原来是十四阿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的。无端心里一惊,这可真是如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般。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十四阿哥看着无端,将自己的面容低低地凑近无端的面孔,无端退一步,他就向前逼近一步,直到无端背抵到了假山石上,再也无处可逃。

“说,你躲在这里做什么?”两人的鼻尖距离不到半尺,十四阿哥说话时吐出的气直喷无端脸上,无端连忙侧过脸去,但鼻尖仍是嗅到十四阿哥嘴里淡淡的兰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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