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58完结(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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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祁坐挺身,微一颔首,那名下属就将库塔来使带进帐里。

许是软禁在敌营十来日了,他的年轻气盛的锐气被磨掉些,闷头闷脑朝穆祁行个礼,就乖乖等著穆祁发话。

但穆祁却闷不吭声,目光死死地往前看。

他愣了片刻,也顺著穆祁的目光望过去,可什麽也没有,就只是帐内一角落,正觉著满心疑惑,便听穆祁沈声道:「议和。」

「啊?」他转回身去。

穆祁脸色一变,傲气凌人:「我大景答应尔等,议和!」

(6鲜币)五五(上)

虽是做伪,但该有的规矩还是齐了,数千j卫罗列在侧,拱著帝君圣驾一路前行。

穆祁命一批亲卫队压後,并把军令调度权暂时交於一副队手上,要他审度时机,一举擒下贼首,不得已则生死不论,可後来思量片刻,又觉著那副队信不过,於是自己穿戴甲胄决意随行。

临行之前,穆祁去见了裴帝,裴帝从行g被接来後便在一军帐里待著,等事成後方可现身。

掀帘入帐,裴帝身著一席青衫,想是龙袍都借给那假裴帝穿了,便连头发都没有挽,随x披在肩上,靖霜也去为假裴帝更衣做准备,帐内并无旁人,眼下裴帝手执白子,端详著一盘棋局,模样甚是惬意,与外头战鼓沙场气氛格格不入。

裴帝一见著穆祁,目光立刻从棋局上移开了,他手肘撑著棋盘,扶额斜斜倚在软榻上,慵懒的神情看起来是说不出的撩人。

穆祁的眼光立刻锁在裴帝身上了,步伐受驱使一般地走去,探手抚上裴帝左颊,想起那曾在他嘴里吸吮过的小舌,不知如何,从未想试过亲嘴的穆祁忽地对此有了浓厚的欲望,於是俯身往前,细细盯著那薄红色的唇瓣,将要贴上时,裴帝陡然开了口:「战前嬉戏,这可不是一个好元帅该做的事。」

穆祁动作凝住片刻,微眯的眼往上瞧见裴帝脸上一抹促狭之意,只觉呼吸一紧,连带的整颗心也快速跳动起来,彷佛是在战场上听那战鼓大鸣,每敲一下,心口处便会跟著狠狠震动。

这是什麽感觉?

……穆祁似乎听见有人问了他这一句,但他答不出来,他放下抚m裴帝的手,正要缓缓挺起身,裴帝又说了:「王兄,我身後咯的不舒服,你帮我看看。」

许是身上那件龙袍有人穿了,裴帝乐得称己为我,毫无顾忌,便缓缓侧过上身,把满头青丝撩到身前,背对著长身而立的男人。

穆祁闷不作声,面上表情镇静的超乎反常,就从裴帝微微松开的外袍下看见那青色薄衫在背後折了一摺,腰带一系上就咯在了後背。

知晓问题所在,要解决问题便不困难。穆祁伸手过去,从外袍探入内衫,隔著一层柔滑的衣物,开始替裴帝解开腰带,腰带一松,抚平了身後衣衫上的折痕,再把腰带系上就妥当了。

可惜最後那条腰带,却是怎麽样也系不上去。

穆祁欺身时候,裴帝立即感觉後背贴上了冰凉的盔甲,那盔甲沿著他的膝盖直往上m到腿g,在大腿内侧梭巡不去。

拢过头发的颈子露出半边细白的肌肤,穆祁啄吻著,另一手亦从後往前探上裴帝x口的r粒,几下摩擦,就在衣下变硬,透出尖挺的形状来。

「嗯……王兄?」裴帝躺在穆祁x前,轻轻拉扯穆祁散在他身上的几缕头发,绕在手指上玩弄,「我怎麽觉著背後更咯人了……」

穆祁一瞬被裴帝点燃了欲火,凑近裴帝的耳,呢喃道:「更咯人的,还没拿出来……」

这时远处突然鸣起一声号角,宏亮而深长,正是大军列队的信号,此刻带队将领都该已在现场,击鼓点兵,可穆祁充耳不闻,甚至解下了腰上配剑,依著後背的姿势,将裴帝压在身下。

裴帝任他带著,身上衣物宽松的很,一挪身,衣袖就甩上旁边的棋盘,扫落满地棋子。作家的话:

(6鲜币)五五(下)

裴帝趴在榻上,头枕在自己的前臂,背後强壮的影子刚笼罩住他,身体与盔甲相触的感觉届时袭上,冻得裴帝全身一颤,喉里不由低吟一声。

可这声音传到穆祁耳里忒是催情,双手似是被怂恿一般,扣住身下人的腰骨,急急撩开内衫脱衣褪裤,却在看见底下一双细长匀称的大腿登时愣了,讶然道:「陛下你──你没穿……」

「这不是省事多了麽。」裴帝微微转过脸来,笑得暧昧,光裸的两条腿还故意彼此蹭了蹭,轻呼著:「还挺冷的……」

穆祁遭这一激,再也按耐不住,揭开自己下身的铁甲袄就要让硬物穿身而过,偏也在这时候靖霜归回,帐外守卫见是帝君内侍亦未阻拦。靖霜走进帐时,一撞见帐内大概的样子便即时退了出去。

然而穆祁还是耳利的很,听见靖霜惊呼抽气,动作暂时缓了下来。

退到帐外的靖霜垂著脸而显得有些忐忑,虽说心里早清楚昭王与帝君之间的干系,可若能不亲眼瞧见,终还是个明哲保身的办法,正自思索著,听帐内穆祁扬声道:「那边可都准备好了?」

靖霜忙道:「是的,昭王。」

帐内一阵默然,随後靖霜则见穆祁离开了。

此刻靖霜才敢走入帐中,见到裴帝对著虚空无声地笑了笑,便似是脱力一般躺在软榻上,闭上眼,而後是细微的一声叹息。

「是时候了。」叹息之人,心中洒脱:「这盘残棋,起手无回。」

佛语云:万事有因必有果。

裴帝认为这句话是极有道理的,或许还能加个前提,他人造成的因,亦是自己必须承受的果。

「你知道吗……」

帐内并无旁人,靖霜一听得裴帝出声,目光立刻望了过去,裴帝缓缓坐起,与平日无异的脸色,表现出一种毅然决然的坚定,接著道:「在朕死之前,还有一些事情必须完成。」

靖霜愣住了,裴帝却又笑著对他说:「这是为了他,也为大景……你懂吗?」

好事被打搅,一股闷火瘀在腹里,委实不太好受,裴帝发觉穆祁的犹豫,反过身来,攀著那身冰冷铠甲,凑到耳边道:「那儿不是还有其他将军扛著麽,王兄不如就待在这儿陪我吧。」

穆祁沈默,手上婆娑著裴帝细致的腰,思量的眼神彷似碧水幽潭,深不可测,忽道:「剿灭库塔,成败在此一举,微臣还是亲自去一趟。」

裴帝微微一笑,方道:「……好吧。」

穆祁重新站挺,取过配剑,正要离去时候,被裴帝叫住了,裴帝半敞著衣,走上前去,朝穆祁勾勾手指,穆祁领会,却是迟疑了一会儿才依著裴帝的意弯下腰来附耳在裴帝唇边。

裴帝挂著一抹朦胧的笑意,双手圈上穆祁的颈,低喃:「要记著我……」语里软软款款,却猛地一口咬上耳廓。

「……!」穆祁耳上一痛,却没有用力挣开,而後只见裴帝松开嘴的时候,笑著道:「这便是要你永远记著。」

记著被咬了这一口?抑或记著方才情动难忍?穆祁骑著马,望著满天白云,随风聚散。

行军时候那整齐划一的步伐声,此刻听来竟是吵杂不已,闹的穆祁无法仔细思考,等历经半个时辰的路线结束,穆祁远远瞧见那自帝辇走下的身影太过熟悉,顿时宛若置身在冰川之中,无比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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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帝上轿时候,明显看见身前之人露出诧异的神情。裴帝朝他一笑,道:「不要嚷嚷,你叫什麽名字?」

「……初云。」他怯生生地说著,不经意已将裴帝整个人上下打量过。

他知道眼前这温柔的男子……就是大景的帝君。

许是裴帝与生俱来的帝君气质教人不敢违逆,靖霜看著眼前帝君坚决的眼神,毫无反抗的,跪下领旨,依著裴帝的意愿褪去内侍的衣服让裴帝能够偷混出营。

可惜这「忠」字仅有一颗心,忠了帝君,便不能再对旁人言忠,於是捡了帐内那张镂花桌子,背对著,往後一仰,在破碎的後脑流光血y之前,靖霜心里反反覆覆念叨著自己这辈子所作所为,盼望等会儿到了阎王殿,能让这回心转意的忠义,来世轮回,继续当个人。

裴帝知道每个人在这世上都只有一条命,无关长短,无关富庶,只求活的安妥无愧。裴帝将身上的内侍服饰与一腰牌递给了他,道:「这不该是你的命,你走吧,等等朝西边走,将士们不会为难你。」

初云接过东西,也把身上的龙袍褪了下来,急急忙忙按照裴帝的交代,趁混淆眼目的帝君车辇还在安排位置就趁乱离开。

「初云……」眼前的少年撩开车帘前,裴帝再问了句:「你几岁了?」

初云傻笑著:「十六了。」

裴帝点点头,已端坐在位上,对他摆摆手,「没事了,去吧。」

无怪乎穆祁找了个如此年轻的对象,十六岁以前他们彷佛还能保有最初的情感。裴帝同时忆起十六岁时候,正是被老皇帝选为太子那年,在那道圣旨来临之前,他与穆祁尚在临山游猎。

是日秋风嫋嫋,草木黄落,萧飒的氛围里却因著偷来的閒暇,便觉得枯乾的花草亦是芬芳。

裴棣乘一白驹,是塞外上贡所献的宝马,温驯而气昂,穆祁座下乃是一匹汗血,通体澄红透亮,毛色奕奕,裴棣虽然喜欢,却始终驯服不了。

眼看著穆祁驾轻就熟,搭弓上弦,s猎牲兽如取无人之物,裴棣自然不愿落後,眼见一条小鹿穿丛而过,即刻弯弓瞄准,不想失了准头,又是一箭落空。

裴棣心有不甘,越追越远,待到近处,胯下马儿似忽然发了狂,不受控制,纵蹄狂奔,身後卫士一时跟不住,穆祁见状,立时策马过去,将裴棣自马背上拉下。

其後白驹口吐白沫而死,显是中毒之症,裴棣被穆祁揽在身前,同乘汗血宝马,探察片刻,穆祁讥讽道:「还没当太子呢,就有太子的命了。」

裴棣往後斜了他一眼,「哼,堂兄,你下去。」

「不。」

裴棣扯过穆祁手里的马缰,「这汗血马本是父皇赐给我的。」

「我一放手,你肯定又像上次一样被摔下去。」

裴棣面上一红,手里马缰拉的紧了,嘴上反驳:「才不──」

忽地马儿前蹄一蹬,高高一声马嘶,欲将所驼之人甩落,穆祁连忙c起缰绳,来不及安抚马儿,身前少年慌张的坐也坐不住,眼看就要滑下马背。

果真不暇细思,裴棣顿觉一阵天旋地转,又从马背上摔下去了,可一张眼,眼前澄澈的一片天,周身柔软温暖的,一色孤鹜,凉风卉翕,瞬息间彷佛天地中就只剩下他与穆祁,安详静好。

直到随行卫士们终於赶来,穆祁方松开手,揶揄道:「就说你会摔下吧。」

「……」裴棣偏不理会他,只允那身上被紧紧拥抱住的触感,一遍一遍,满足的温习。

记忆之深,不因浓烈,不因激缠。裴帝颊上淌下了一行泪水,记起当日落霞,将倾的太阳也许只有与这颊上热泪同等温度,却是这般炙烫著他,让他永生记得。

裴帝摊在椅背上,亦不知过了多久,周身猛然一个震盪,正是要启程了。裴帝心中一片空白,视线所及,是己身一袭龙袍,明晃晃的,奢华而贵重。

这身龙袍,彷佛脱也脱不去,最後还是穿回了他的身上,裴帝莫名笑出几声,忽闻帘外有人喊了停轿,心中不住一惊,便见那初云少年去而复返。

裴帝有些恼了,沈声道:「你回来做什麽?!」

初云扭捏著,把帘子垂下来些,低声道:「陛,陛下……小民有件事,必要说于您听。」

裴帝悄悄揭开窗纸一角,见外头声势浩大,必是已经备妥,恨不得直接将这不懂他盘算的少年踢出轿去。

连声催促:「你快说吧!」

便听那初云小声道:「小民蒙昭王搭救,捡回一命,虽然……虽然知道以色侍者……不好,但小民知道昭王是疼小民的。」

裴帝正糊涂著,即见初云微微抬起脸瞅著他,一副欲言又止,「见了陛下就晓得了……其实昭王不是疼小民,昭王心中有一个人,小民只是刚好……刚好长得像……」

「你──」裴帝愣了一下,随即低叱著:「你胡说什麽!」

「小民没有胡说!」初云绞著手指,明明是那样胆小,却又表现的慷慨激昂,「有一次小民听见了,在房里,昭王以为小民还昏著,m著小民的脸,一直喊著陛下。」

「……」

可惜若是能够重来一次,裴帝仍会选择这条路走,不是因为替父皇赎罪,更不是因为逃避什麽国家大任,只是因为他爱著,爱著那个人。

一旦爱著一个人,便愿意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许给了他。

希望他好,希望他成功,希望他无忧的活著……希望来日他若想起自己,会是笑著。

裴帝如此,世间上有情人,无一例外。

(11鲜币)五七

大景历六十四年三月二十五日,裴帝遭库塔族挟持的消息终於传回京城,却不是由驿站传的消息,骆太后思量著既然穆祁大败库塔,为何迟不还朝,遣密探去查,这才知道帝君贴身内侍靖霜死於非命,裴帝不知所踪。

穆祁下令驻守北野,与库塔对峙,寸步不离,已逾三日,面对元帅毫无意义的驻扎,军营之中谣言四起,人心开始涣散。

骆太后彻头彻尾都是知晓穆祁身世的人,早早对他有著戒心,朝里以老欧阳为首,几乎过半都是她手下的人,去年老欧阳惨死,她更是警惕,穆祁将会有所行动。

「那野孩子便同他年轻的父亲一样……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端坐凤椅,骆太后婆娑著袖上祥瑞图纹,看著满朝文武高呼千岁,心中不禁暗暗笑道:「计画较量了一辈子,最後,还不是全都落在我的手上。」

昭王随帝君亲征不过短短月馀,骆太后肃清吏治,汰换五品以上官员,一度造成轩然大波,懂得审时度势的大官保持缄默,互接疮疤,与昭王的关系能撇多清就撇多清,甚者引兵包围京中昭王府,一把火将昭王别院烧个将光。

而骆太后手无军权,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乃是因为亲弟骆良维早在先前传信报讯,裴帝早命他安排与库塔族协议,以长年和平,换取利益合作,库塔族潜上万之众通过北疆骆家商道,伪装商队,暗中分批囤兵京郊,预备击杀班师还朝的昭王残军,穆祁必定预料不到有此一著,遭横身死,未尝可知。

如此既收回昭王兵权,又与外邦维持长久平和,骆太后喜色难抑,正想著兴许还能趁势将库塔馀孽追杀殆尽,扩充大景版图,如此对身陷敌营的裴帝不闻不问,终让担忧裴帝生死的苓妃察觉诡异。

三月二十七日晚间,苓妃终於无意间听得父亲骆良维入g与骆太后闭门商议,得知骆太后入魔似的,有著称帝的念想,苓妃慌慌张张跑去天牢将海珠救了出来,打算趁夜逃往昭王东北封疆。

无奈骆太后耳目众多,不过离g十里,苓妃车驾随即被挡了下来,而後苓妃被软禁在辰景g,海珠重归天牢,任何人不许探视。

经苓妃这一闹,骆太后终是按耐不住,连发三道军令,传库塔暗军集结,包围皇城,要昭王领兵来救,军令传至穆祁帅帐,适逢遣使在阵前斡旋有了结果,库塔提出要以海珠作为交换裴帝的条件,穆祁唯恐库塔暗军将海珠劫走,失了筹码,立时调出大军回京,却又怕库塔两面手段,遂将东北封疆内所有军力调至阵前。

然库塔却也是野心勃勃,趁著月黑风高,抢先下手,打破协议,攻进了皇城。

终归彼此各怀鬼胎,至此,大景局势到了前所未有的混乱,骆太后与骆良维遭到库塔军囚禁,海珠获救,仍记著苓妃当日一命之恩,便决定放苓妃走。

苓妃看著残破的皇g,脸色煞白地问她:「你们可会让陛下回来?」

「……会。」海珠在牢里受苦,体态亦是消瘦,便是那双园溜溜的眼睛,微微一眯,就像是在笑著,「我会说服父兄,与大景朝缔结永久和平。」

「那就好……」苓妃笑得满足,身影却是凄惨的,嘴里喃喃自语:「我的姑姑妄想称帝,是为不慈,我的父亲不顾陛下安危撕毁协议,是为不义,我无力阻挡陛下受难,是为无德……」语罢,纵身而下,皇城g阙深处,徒馀一缕暗香。

昭王大军来时,皇城已经失守,得知骆太后被俘,穆祁纠集军力,正欲一战,说也奇怪,此刻城南适时出现一队大军,竟是奉命南巡的国子监主簿秦琅,秦琅公布裴帝密旨,让昭王军以勤王名号发兵,此役仅耗时三日,便将皇g顺利夺回。

大景军重新恢复秩序,驻守京城,海珠站於g中大殿之上,与穆祁当面对峙,道:「我族无意战斗,已将陛下暗中送回,我若平安,陛下平安。」

穆祁听著那始终逆耳的异族腔调,不屑多谈,只淡漠道:「将她押下。」

大景历六十四年四月中旬,一队库塔兵层层戒护著一座车辇,将其护送回大景,双方暂聚城外二十里,碧阳山下,约定交换放人。

待乘坐裴帝的车辇来至身前,由随侍揭开车帘,只见位上一卷圣旨,工工整整的,摆在中央。

穆祁愣愣瞧著那卷圣旨半晌,回过神来,双手已将圣旨缓缓打开,两道谕令,清楚明白,一则言北疆骆家有通敌之嫌,念在皇朝远亲,先帝赐有功勋,得令骆家家产尽数充公,子孙遣出国境,不得复返大景。二则言大景与库塔商订停战协议,两方以东北大江为野,十年内不得战,擅动兵戈者,视同毁信,乃为天下所耻。

卷末,一纸白条随著敞开的圣旨落下,穆祁垂眸,见其上只有两字,是裴帝亲笔所书。

两字曰:

足矣。

许有过了一年半载那样长的时间,穆祁俯身,缓缓执起落下的那张白条,目光凝聚在上头两个字,耳边彷佛听见昔日裴帝蹭在他的身上,轻笑著问:「王兄方才那句可是真的?」

「哪句?」

「有朕相陪,心满意足。」

其後虽不得答覆,而犹自笑言:「就当王兄是默认了。」

此刻方知,昔日种种,不过两三句谈笑之间已然尽数包括,甚者,仅用两字描写而过,如此简单,如此纯粹。

不过是……足矣。

日光一点一点的照下来,隔著树枝交叠馀荫,在众人身上斑驳。

旁边的护卫将士见穆祁突然间像失了神,而此行将番族公主海珠送走,裴帝却毫无影踪,正压低声音向穆祁请令:「王爷,眼下我等……」

「杀。」

声音极是低微,颤抖的听不真切,忍不住又问:「……王爷?」

穆祁忽尔大吼:「全都杀光!」愤然大怒,睚眦暴裂,掌中纸条亦在此刻化作片片飞屑,漫天而扬,随风飘散无处。

眼前一片刀光血影,最後只留海珠一人,步下香轿。

眼看生死之际,在场众人均同时听见远山飘盪而来连鸣洪钟声响,惊飞春鸦,馀音在山峦之间徘徊不去。

海珠眼神忽地一黯,涌出两行热泪,苦笑道:「……陛下已如愿回g。」

(9鲜币)五八(全文完)

春去秋来,穆祁午睡醒来时候,天际一抹霞红,把景物都蘸成淡淡的橘红色,他无声凝望半晌,忽然听见身旁有声音道:「堂兄,你累了?」

猛一侧过身,便见裴帝少年之姿,一身行猎劲装,坐在他的身边。

周遭的风景这时候也倏地变化,变成青山之巅,一小丘临渊的草皮,身後还有匹汗血宝马静静地吃草。

穆祁突然意会过来他是在作梦了,梦见当年他与裴棣秋季游猎,在京城邻近的一座山上,裴棣的坐骑忽然发狂,然後他救了他,在跌落马背之前,他拥住了他。

可这时候该追赶上他们的护卫队没有追来,过了好久也没有。所以穆祁知道,这是梦,这是他当初所希望的一个梦。

两人并肩坐著,土地上时序入秋而枯萎的草皮并不舒坦,仅是因为一同看著远处的一抹馀晖,就能这样静静坐著,直至夜幕低垂,甚至更久,都不离开。

裴棣无聊的把玩著一株小花,捻在指腹之间辗转旋转,涅白色的花瓣被甩得一片片剥落,到最後只剩一株光秃秃的j身,才百无聊赖的扔掉,打个呵欠,把头偎在穆祁臂膀上。

「想睡了。」

「睡吧。」

穆祁张开手臂,身旁的人就整个躺了过来,那小脑袋还挺沈的,一下子跌进他的肩窝,他低低训了一声:「躺好。」裴棣闷哼一声,把双腿屈起,扭扭身,整个人就穆祁钻进温暖的x口。

穆祁反手搂住裴棣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看著远处的夕阳,又想著等等晚风一吹怕会著凉,便就敞开外袍,把那缩在自己怀里的人连同自己一齐裹的严严实实。

裴棣很快就睡熟了,没有鼾声,只是比平常呼吸要浓重一点的喘息,平平稳稳,富有规律的,一起一伏吹著他鬓边的发,穆祁把两胳膊拢了拢,怕裴棣肩膀咯著了,可目光一瞅上裴棣的睡颜,便就舍不得离开。

年轻的皇储没有穿著锦袍,眉宇间还是透著贵气,两条细眉弯弯的,笑与不笑都显得几分温柔,穆祁忘形地用唇吻著,依著眉形,用乾涸的嘴唇轻触,描过眉梢,再往下描过蝶翼般的睫,描过俊挺的鼻头,然後是那如霞光一般绯色的唇,那声声喊著他堂兄、堂兄的唇……

然而彼此唇吻尚未完全相触,熟睡的人忽尔笑开了,先眨开一只眼,捉赃一般地笑得得意,复又笑弯眉眼,笑出了两滴泪。

穆祁有些窘迫地搂住怀里笑颤的身体,越拥越紧,直到裴棣低低喊了声疼,穆祁才罢手。

但他其实不愿罢手的,若要把对方揉碎了才能收进怀里,那麽他也会没理由的,将那人的骨头一gg挫去,然後仔细小心的,藏著。

裴棣似乎也察觉了穆祁的坏心眼,用指缘拭去自己眼角的泪珠子,咕哝著:「堂兄,你偷亲我,是该我罚你才对。」

「我救了你。」

「不,是我救了你。」

穆祁眉头一皱,很是倔强,「明明是我救了你。」

而後便见裴棣陡然拥住他的颈子,凑过脸去,在他耳边又闻又吻:「记著是我……」忽然耳上一下吃痛,再度张开眼时,远方的霞光再不复见。

醒过来时,霞光已换做朝阳,斜斜照入微敞的窗子,穆祁正觉著这必又是一场梦,旁边年轻的内侍已然取来龙袍,垂首道:「陛下,请更衣。」

穆祁无声地瞟了那有著陌生脸孔的内侍一眼,缓慢坐起,彷佛明白了什麽,神情有一瞬的凝滞。

大景历六十四年四月二十一日,穆祁率一队人马自碧阳山急急返回皇g,沈缓的钟声犹自彻响,所及之处,不论仆役妃妾,一律下跪,面朝皇g大殿。

穆祁发了疯的一边大吼著:「都给本王起来!都起来──!」一边拔腿狂奔到正殿去,见的满朝文武齐聚殿上,各个伏地跪的像个萝卜坑,忍不住笑了:「你们这样……不嫌太迟了麽?」

然而大殿之上却无人敢回应他,大景国摄政王在朝上呼风唤雨,莫不敢从,便是要所有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任他砍,也没几人敢吭声。穆祁一步一步缓缓往前走,走向空荡荡的龙椅,待到阶前,有个身影闪了过来。

礼部侍郎董泰桢捧著一卷圣旨,恭恭敬敬,呈向了穆祁。

穆祁仅瞄了一眼,目光又回到无人就坐的龙椅上,乏力的道了句:「宣。」便茫然地走了。

董泰桢颔首领命,来至大殿中央,揭开先皇遗诏,宣示穆祁乃先皇所嫡生,因故流落,如今认祖归宗,复还裴姓,依其宗谱,名为裴祁,为第三任裴帝。

在野官员各个面面相觑,倘若裴祁是为第三任裴帝,那麽当初先皇驾崩,直接由太子裴棣继位的这几年,岂不是全当伪帝?岂不是一桩笑话?

「确实可笑……」

穆祁踱步到了裴帝寝g,触目一袭白绫,悬在梁上,飘飘晃晃,底下一面白布,盖成一个人形。

「你让我默认了,自己却不承认,太可笑了……」

语里充满责备,却不去想曾撕碎的一纸白条,孤孤单单的,写著裴帝最後一句:

足矣。

记忆里还是那抹霞光,那一小片草地,无忧无虑的,就这样静静偎著。

耳边只有彼此的呼吸,彼此的心跳,彼此偶尔天外一笔、可有可无的谈笑,便已足够……

便要你永远记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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