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
苏离瞪圆的双眼血红一片,全身的力气几乎都用在了双手上,死死的抓着秦穆的胳膊,挣脱不开,就求他,“你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吧!”他此时真的想一死了之,双眼写满了渴望和绝望,“我,我受不了了!”
秦穆的心狠狠的疼一下,像被锥子剜了肉一样。
自打竹林初见秦穆便下定决心誓要将此人占为己有,不过他那时的心思和陆央没有任何区别,不过是把苏离看做自己喜欢的玩物罢了。何况得到苏离的过程并不麻烦,甚至可以是说手到擒来。越是容易得到的东西越不懂得珍惜,这是男人的通病。
可不知不觉间这感觉竟然慢慢的变了,秦穆发现自己对他太过用心,这种用心到今天为止彻底的变了性质。苏离刚才那一番话,让秦穆清楚即使已经得到了他的人却根本没有得到他的心。这勾起了他的征服欲!加之苏离身中剧毒,很可能即将不久于人世,让秦穆更是觉得他可珍可贵。
秦穆暗暗咬牙,狠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此时此刻听到这样一句话,苏离不但没有生出希望反倒有一种彻底绝望的感觉,有那么片刻他甚至对这个男人生了恨意。只因为那疼痛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承受范围,疼到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不再做无谓的挣扎,松了全身的力气,秦穆自然对他放松了警惕,哪知就是这么一个晃神的功夫,苏离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刀,脸色一变猛的就刺过来。秦穆条件反射的一躲,身体已在三步开外。
苏离用双手紧紧的握着那把雪亮的匕首指向他,瞪着血红的双眼,再加上脸上的血迹哪里还有半分让人意乱情迷的样子,简直比鬼还恐怖。
秦穆被这急转直下的一幕弄的措手不及,一掀衣摆,果然,靴子里只剩下了刀鞘。竟然能在自己不知不觉中把匕首摸走了,这家伙虽然疯,手法倒是挺快!
第一次可以说是认错了人,那第二次总不会是又认错了吧?难道他就是来刺杀本王的不成?秦穆的脸色当即沉了几分,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你,你不许过来!”苏离喘了几口粗气,见秦穆真的不敢在靠近了,手腕一转将匕首直指自己的咽喉,当即便要刺下去!
“不要!”秦穆大惊失色,抬到半空的手都开始发抖了。“本王可以救你,相信我!”
苏离缓缓的闭上双眼,泪水倾泻而下,“我,我实在受不了了!”话音一落狠狠刺了下去!
☆、七:
可预计中那种解脱的感觉并没有到来,苏离不可置信的睁开眼,锋利的刀刃已经被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握住了,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指缝里流出来,一滴滴的落了下去!
“我一定会救你的!”
苏离泪如雨下,“你,你让我死吧,求你了~”
“你若一死,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难道你甘心吗?”
秦穆趁他荒神的工夫一点点的把匕首从他手里抽出来,丢到了远处。从新将他锁进怀里确保他不会再做傻事才拿出一条锦帕将自己的伤口包上,从始至终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正在此时小鬼推门进了屋,急匆匆的把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一路推到了床边。
“草民参见九王爷!”这老头本是宫内太医,医术十分了得,不过如今年岁已大,早就辞了官回到乡下老家颐养天年去了。不是万不得已的大事没人敢去惊动他老人家。
幸好,他的老家离这里还不算太远。
见着风尘仆仆赶来的侍卫还道是九王爷得了什么重症,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连夜出了门。被王爷的侍卫带着一路策马狂奔了好几天,一把老骨头差点没给颠簸碎了,累的胡子直发抖,到现在眼睛花的还看不清东西。
“王太医不必多礼,这位公子身中乌鹊之毒,如今疼痛难忍,麻烦您老人家给想想办法。”
乌鹊两字让太医大惊失色,谁人不知中了乌鹊那便只有死路一条!“这草民尽力而为。”说完赶紧上前给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公子把脉。一诊之下心下大惊,“这毒气竟已入了心肺,若是再不服解药怕是性命难保!”
“可有其他办法?”
王太医摇了摇摇头,“倘若没有解药,公子怕是熬不过明日。”
“解药已派人去取,最迟明天应该就能送到!”实际上,这解药到底能不能取来现在连秦穆自己也没有把握,如今七日期限早已过了,定是出了差错,否则娄寒断不会耽误时日。秦穆低头看看怀里的人,苍白的面孔上表情极尽扭曲,谁都能看的出来他此时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可有办法先止一止这疼?”
老太医心里没底,却还是施针连扎了他几处大穴,又命人马上去熬制汤药强行灌了一碗。此法只可暂缓毒性,纯粹是死马当活马医治标不治本的下下之策。
不出一炷香苏离的眼神果然恢复了一丝清明,表情看上去也不像先前那么痛苦了。他怔怔的看着站在床边的男人,心里已然清楚了他的身份。
“可有好些?”
苏离眨了下眼算是答了话,虽然比刚才好些,但还是锥心刺骨的疼。
“那就好,你别担心,解药本王已经派人去取了。”
苏离心知他此时等于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如若明日最后期限一到再不服解药就再无回天之力了。秦穆说的似乎很轻松,可这解药哪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否则陆央又怎会用此毒做暗杀之用。
陆央,你若想取我的性命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为什么要用这种残忍的方法,用世间最恶毒的毒药将我折磨的生不如死才肯罢休,我到底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整整个三百多个日日夜夜,朝夕相伴的枕边人,温柔多情的表皮下却藏着残忍的毒。可笑自己竟从不曾看透人心。
窗外依旧漆黑一片,看不见一丝曙光,这慢慢长夜竟然会这么难熬。
“先睡一下,醒来便会好了。”秦穆劝着。
苏离却不舍得浪费人生最后的时光,想自己的前生,想自己的今世,想那个多情又无情的男人,最后一幕停在了眼前。
想不到自己临死之际竟是一陌生人出手相救,相伴左右,苏离将视线停留在他的脸上,又落在那只鲜血淋淋的手上,费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秦穆说了一句,“多、多谢王爷相救。”短短几个字好像动了真气一样,刚刚稍减的疼痛感又反扑过来,这次更甚,全身上下甚至连七窍都觉得炽热难忍。
中毒之人最怕情绪激动以致毒气攻心,几口涌上来的血被他强行吞回了腹中,苏离已经能感觉到自己怕是挺不到日出了。
秦穆见他表情突然又痛苦万分,急忙质问,“这是怎么回事?王太医?”
王太医也是大感意外,再一诊脉,眉头渐锁,这中毒之人最怕的便是此种脉象。半晌后只留一声轻叹,缓缓的退到了人后,“王爷恕罪,公子毒气攻心,已无回天之力了。”
秦穆哪里肯信,慌乱的从袖子里掏出药瓶,把仅剩的两颗续命仙丹给苏离灌了进去。贵比黄金的圣药,秦穆也仅仅只有三粒而已,短短几天内便都舍在了苏离身上。
只是可惜,苏离的双眸中再无一丝的焦距,好像失明了一样。仅是右手死死的抓住秦穆帝皇紫衣的一角不肯松开,证明他此时还没有断气。
秦穆两手撑在一侧盯了他半晌,最后抓起那只手轻轻的握在自己的掌心里,对众人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
小鬼偷偷的擦了下眼角,与老太医一起悄无声息的退出了门。
秦穆小心翼翼的将苏离搂在自己怀里,心有不甘的望着他,曾让他迷恋不已的脸已经失去了血色,纸一样的白,因为毒发双唇透出了一丝淡紫,妖娆的可怕。秦穆看着心痛,柔声的问他,“还有什么话想说吗?我听着。”
苏离的嘴唇动了动,秦穆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听清楚那两个几乎不可闻的字,“名字?”
秦穆觉得心口传来一阵狠狠的痛,竟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本想等到了秦都再告诉你的我叫秦穆,秦国的秦,穆然的穆。”
那人没有再说话,只是手指微微的动了那么一下,随即便软软的躺在了秦穆的掌心里。
秦穆呆了半晌,慢慢的把手指靠近他鼻下,片刻后又颤抖的收了回去,喃喃自语道:“你对陆央痴情,为何对我却如此绝情,说走便走,连句话都不肯多和我说一句,难道我对你不好吗?”低头仔细端详那张沉沉睡去的脸,即使额头带上伤,嘴角流着血,却依旧俊朗动人。“从第一眼看见你我便想着要把你带回秦都,带回我的王府藏着,想着等明年山里的红花开了骑马带你去看。那地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就像第一眼看见你一样,只一眼我就被迷住了,满山的红,你一定也会喜欢的,对吗?”
无人回答,秦穆自己笑了,笑自己痴傻,笑自己可怜。笑自己一路上平平白白想了那么多美好的憧憬,可到头来却是空欢喜一场。他又笑,笑苏离的痴情,笑苏离那根本不存在的爱和刻骨铭心的恨。都道天下女人痴情,原来男人也会如此,值得吗?
待陆央接到你的死讯怕只会一笑了之,转眼便把你忘的一干二净,你却心心念念的临死都在想着他。
秦穆一根根的掰开苏离的手指,将掌心里的东西取出来。那是一片天目早竹的叶子,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翠绿色,泛着枯枯的黄了无生气。
苏离入宫四年之久,得皇上赏赐无数天下珍宝,离开时却仅仅只摘了一片竹林里的叶子,一路走来贴身藏着,紧紧的握着,直到临死也还握着。
“王爷!”娄寒终于回来了,在一个时辰之后。他一脸苍白的跪在地上,双手托剑高高的举过头顶,“属下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秦穆目光冷厉的盯着自己的手下,久久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娄寒的脸色几近苍白,显然失血过多所致,漆黑的夜行衣上满是残破,殷红的污血顺着衣角滴落在地上,只凭想象便可知道那陆国皇宫是何等的森严,崇明殿的周围又埋伏了多少高手。
如今有命回来已经实属难得了,秦穆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入梦那人,久久之后才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罢了。”
“王爷!”娄寒大感意外,想不到王爷仅是两字便免了自己的责罚。回过神之后一记响头磕在了地上,“谢王爷不杀之恩!”
秦穆缓缓的站起身望向窗外黎明初晓,脸上再不见一丝的温柔,“将他葬在金蝉寺后山吧,日日听佛经钟鸣也可化解心中怨恨早日脱离苦海,得以超生!”
“属下遵命!”
白布一裹,娄寒抱着苏离的尸首走了,秦穆没有再看他一眼,心口的刺痛,一阵阵的。最后自言自语的说了两个字,“可惜!”
☆、八:
耽误了不少时日,秦穆不得不命大队人马继续前行,浩浩荡荡的走上了去往秦都的官道。只是跟随身后的马车里已经少了一辆。
送给秦国老皇帝的美人剩下十九人,一路上不时传出女子嘤嘤的哭泣声。如今尚未进入皇宫便莫名其妙死了一个,众人心里害怕也是情有可原。秦穆听着心烦意乱,所幸传下命令,再有人敢哭出声儿便去给死去那人陪葬!
这句果然好使,一直入了城门都再没听见半点声音。
见了父皇交了差,给母妃请了安,秦穆便匆匆回了府,一群美妾迎了上来,盈盈跪倒在地,齐声道:“叩见王爷。”
秦穆挥了挥手,没理那些女人,一面往里走一面吩咐,“备水!”
小福子一路小跑的跟在后面,“早就备好了,王爷是先沐浴还是先用膳。”秦穆没话说径直去了浴房,小福子跟到门口驻了脚,招呼后面两名婢女,“还不赶紧进去,我告诉你们,王爷今儿个心情不好,都给我小心着点儿。”
“是!”
被人伺候着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疲倦,秦穆的心情总算舒坦了一些。那顿晚膳便也由着他们又是酒肉又是歌舞的伺候了。
只是秦穆却有些心不在焉,府中的美妾为搏刚刚回朝的王爷一笑,婀娜的舞姿勾魂的眉眼,却丝丝都未入了他的眼。酒醉三分,秦穆靠在软榻上,摇着杯中的酒听着悠扬的琴声,一直闭目静思。
“王爷。”
“何事?”
小福子一脸献媚的嘴脸凑过来,替王爷斟满了酒却不急着退下,见王爷脸露醉意,好心的提醒道,“您让小的找的那位公子,此时正在后院的厢房里,可要招来给王爷瞧瞧?”
“撵出去!”
“啊?撵出去?”
“你听不懂吗?”
“啊,是是是,小的即刻去办!”小福子心说,千挑万选好不容易找来的,现在怎么又要撵出去?我可刚派人把他洗的白白净净,熏的香香的等着您享用呢。唉,白费了一番工夫!
“回来!”
小福子一脚刚踏出门,听王爷招呼急忙转身一路小跑的又进了屋。“王爷,小的回来了。”
秦穆挥了下手,“你们都出去吧。”众美妾急忙停了歌舞,虽然面露失望还是行了礼提着小碎步出了门,独守空房去了。
“人,长的如何?”
小福子顿时眉开眼笑,“哎呦,王爷您可不知道,那公子长的,跟朵花似的,那小脸,那腰条”瞧见九王爷面露不耐烦,急忙止了没用的废话,嘀咕了一句,“就是不知能不能入了王爷的眼。”
秦穆不喜不怒的点了点头,把酒饮了,“把人带来我看看。”
“是是是,小的这就把人带来给王爷瞧瞧。”说完一溜烟的跑出了门。
不多时便带着一白衣的少年进了门,秦穆眯着眼打量了片刻,果然是有些姿色。只是可惜,太过纤细妖娆,白白净净的一身女气。不免有些失望,可又一想有苏公子那般气质的男子世间又有几个。
闭上眼,全是那人英姿的身影。
小福子见王爷没开口把人轰出去便明白了一二,将少年推到床边吩咐了一句,“好生伺候着。”便悄悄的退出了门。
那少年倒也乖巧懂事,想是这几日被小福子调教的好,跪在床边为王爷解了衣衫,一句不敢多嘴的俯下身伺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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