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朝堂的局势一时之间变得有些混乱,三皇子殷齐在京的党羽最多,势力最广,不多日已经取得了皇宫和京中半数地方的控制权。
二皇子殷胜之前因旨不得不离京办事,尚未来得及赶回来。
京中剩余的不在殷齐掌控中的地方,却被唐国公手下的精兵所占领。
唐泽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唐裕,若是殷齐登基为帝,他必死无疑,连带着整个唐家都可能会受到牵连。
毫无疑问,唐国公唐裕虽是忠君爱国,可殷齐既是没有明确的遗诏在手,他自然要选择帮自己的儿子。
秦维叶所居住的府宅已经被唐家的兵士保护了起来,本来唐泽是想让秦维叶去唐国公府暂避的,可是秦维叶不愿意,他也不好勉强他。
这个关口,秦牧山却差人给秦维叶送来了一封信。
那封信里没有涉及到关于眼下局势的只言片语,只提及了一个人的名字。
秦维叶的生母,秦杨氏。
唐泽知道的时候,秦维叶已经回去了秦府。
而当他带兵赶到秦府的时候,秦维叶却不见了踪影。
唐泽心急如焚,恼怒地揪住秦牧山的衣领,问他秦维叶的去向。
秦牧山不答话,似是还没有回过神来,目光里却残留着些许震撼和疑惑。
许久,秦牧山终于吐露了带走秦维叶的人的名字。
殷齐。
宣文帝驾崩之后,秦牧山身为右相,虽是一直没有明确表示自己到底支持哪位皇子。可是实际上,他已经暗中归附了最有可能夺得皇位的殷齐。
殷齐来找他,告诉秦牧山他看中秦维叶的才识,要他把秦维叶单独骗来,他自有办法劝服他的这个儿子站在他们这边。
秦牧山权衡利弊之后,照做了,却没有想到殷齐竟直接把人给强行绑走了。
唐泽一只拳头狠狠砸在墙上,手上砸出了血印子。眼下根本不知道秦维叶在哪里,半个京城包括整个皇宫,要在殷齐的地盘把人找出来那里是那么容易的?!
当夜,皇宫里潜入了一个人影。
那人显然身手极好,在没有被任何侍卫发现的情况下摸遍了大半个皇宫外宫。
他在太和宫外停留了片刻,又往内廷的方向而去。
然而还没有踏出几步,忽然触动了宫殿顶部之间一条细不可察的蚕丝绳。
绳子上的铃铛在顷刻间便响了起来。
原本还算正常的守卫人数忽然增加了将近一倍。
这是个圈套,外宫守备不严,却是请君入瓮,等着他深入内廷之后,再彻底阻断他的后路。
那人犹豫片刻,选定了一个方向逃去。
周围的侍卫却越来越多,隔断了他的出路,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那人身影一闪,藏进了包围圈中的某处。
眼看着包围圈由慢慢缩小到几处宫阁之间,找到入侵者只是时间的问题。可是侍卫们重重守备和严密搜查之下,竟然未能在那些宫殿里找到入侵的那人。
原本奉殷齐之命守株待兔的御林军统领不由疑惑。
周黎轩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殷沐。
方才他走投无路,原本以为死定了,只打算能多拖一时是一时,未想竟被另一人拉住,从一条隐秘的小道逃出了内廷。
那人就是殷沐。
“你会武功?”他从前竟然没有看出来。
殷沐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潜进宫来做什么?”
“……找人。”
殷沐斜他一眼:“谁?”
“秦维叶,秦右相之子。”
“秦维叶?”殷沐重复一遍,想起现下唐国公府和殷齐之间对峙的局面,以及朝野传闻之中唐泽和秦维叶的关系,似有所悟,“他在我皇兄手里?可为什么是你来找?”
“唐泽是我兄弟,他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周黎轩一拍胸脯。
殷沐皱皱眉,似乎对周黎轩的一腔豪气有些不屑:‘那他本人呢?”
“我们是分头行动的,他去了齐王府,那里的守备现在比皇宫还要严密,人在那里的可能性应该要高一些。”周黎轩答道,又问殷沐,“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殷沐沉默片刻,道:“你可知我母妃的出身?”
周黎轩一愣,想了一想。
淑妃最初进宫的时候,不过是个小小的采女,之所以品级很低,是因为她的家世实在普通。之后因着宣文帝的宠爱,才一步一步晋升到了淑妃这个位置。
“那又怎么样?”周黎轩还未想通其中的关窍。
“当初父皇执意要立我为太子,可是实际上,就算我当了太子,也一定做不成皇帝。”
周黎轩好像明白了一些。
树大招风,何况根基不稳。
所以殷沐其实是在隐藏实力,以避祸端?
他还真的小瞧了这个皇子。
不过眼下顾不得这个问题了,他们现在呆的地方,是殷沐在皇宫外宫的殿所,等到殷齐的人搜到这里,他一样跑不了。
殷沐却不慌不忙道:“没事,我先前便已告知皇兄要去江南长游,明日便要启程,你混在马车里,保管不会有人起疑。”
“三皇子肯放你走?”周黎轩问他。
殷沐抱臂,笑的得意:“我既是个不思进取,沉迷诗词歌画的无用皇子,手中又没有权力,对他无半分威胁,他为何不放我走?”
“我欠你一条命。”周黎轩沉默片刻,道。
“用不着。”殷沐似是毫不在意,又道,“我父皇也算是有些对不住你和庆襄王,这次过后,一笔勾销便可。”
这一夜,唐泽在齐王府亦是毫无收获,反倒被府中的带毒的机关伤了手臂,险些废去一条胳膊。
唐泽后悔不已,他当时就不该离开秦维叶半步,否则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局面。
城郊,护国寺。
寺后北边的一个不起眼的禅房,从昨日起就被人牢牢把守了起来。
一人行至此处,守卫恭敬地为他打开了上锁的房门。
殷齐傲岸一笑,阔步走进房中,看着屋内静坐之人,神情中带了几分快意。
人已经到了他手里,插翅也难逃,这段时间,谅唐国公府的人也找不到这里,他有足够的时间,好好教训眼前这个不识好歹的贱人。
作者有话要说:有的读者评论和我回复的话在目录页看不到了,不过在单独章节下面还可以看到,在这里说一下。
第35章旧事重提
殷齐身后的门很快便关上了,他一步一步逼近秦维叶的位置。
“本殿早就说过,本殿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殷齐走到秦维叶的身旁,嘴角露出一抹狠戾的笑来,“你的生死现在全在本殿一念之间,到了这个地步,你可曾后悔?”
秦维叶移开目光,不看他。
殷齐不怒反笑:“好啊,看来秦公子有骨气得很。”说罢,又道,“还是说,你还惦记着那个唐泽?”
秦维叶由始至终都是沉默,似是打定了主意一句话也不说,只余光微微动了动。
殷齐眼中狠意一闪而过,他还从未被人这般无动于衷地对待过。
殷齐心中那股恼意开始翻涌,他往秦维叶耳边贴近,低声喃喃有如毒咒:“你想一心求死,本殿就酒偏不给你个痛快。不若今日,就让你做了本殿的人,如何?”
殷齐话音刚落,果然换来秦维叶抬首,与他对视。
就在那一瞬间,殷齐双手死死箍住秦维叶的手臂,俯身便往他唇边探去。
出乎意料的,秦维叶竟似没有丝毫挣扎。
殷齐忽然觉出不对,还未得逞便已收手,反手一掌用力震开了秦维叶。
秦维叶撞在墙上,滑坐在地,吐出一口血来,手中拿着的,是方才他趁殷齐不备从他腰间抽出的匕首。
殷齐冷笑,不屑道:“你以为,就凭这点小伎俩,可以杀得了本殿?”
秦维叶也笑了,那笑意中却带着几分决然的意味。
殷齐一愣。
秦维叶举起手里的匕首,狠狠往自己胸前扎了进去。
“你竟敢……”殷齐动手阻止,却晚了一步。
鲜血逐渐蔓延开来,染红一片月白衣衫。
“好,好!”殷齐握拳,手上青筋暴起,“来人!”
门外侍卫听到声音,连忙打开了门进来。
殷齐冷冷一拂袖:“给我好好看着他,不准给他医治。本殿倒要看看,他会怎么死?!”
门“啪”的一声合上了,因着年久失修还带出吱呀的声响。
秦维叶眼前的光线逐渐暗淡,痛意由胸口而起,慢慢地,好似遍及了全身,可痛久了,又觉得麻木起来。
到了后来,秦维叶只觉周身冷意侵袭,比起年节大雪初化之时还要寒冷。
那个时候,他坐在院中赏雪,一人急匆匆跑过来,拿着厚重的袍子便往他身上一裹,语气略带了些责怪道:“昨日还在咳嗽,今天就跑出来。秦兄,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辛辛苦苦买回来的貂皮袍子会哭的。”
唐泽。
秦维叶心中默念起这个名字,嘴角慢慢带起一个很浅的弧度,笑了。原本强撑着的意识终于涣散,沉沉睡了过去。
殷齐回到了皇宫,如今的他,已经堂而皇之地在宣文帝的太和殿住了下来。
宫女上前,把他脱下的外袍拿去清洗。
那袍子上沾了一片花瓣,那宫女顺手拂去,花瓣却没有落到地上,而是滑进了她的袖口。
那是一片垂丝海棠的花瓣。
而这种花在京城十分少见,只有护国寺外才有种植。
唐泽没有办法把自己的人安排进殷齐的亲信之中,可宫中的宫女,还是做得到的。
为了掩人耳目,殷齐派去在护国寺看守的人并不多。
唐泽带去的人虽少,可都是高手,很快便拿下了那些人。
打开房门的那一瞬,唐泽有极短的怔忪。
他真该死。
“秦兄……秦维叶?”唐泽的手颤抖着,将昏迷不醒的秦维叶抱了起来。他的视线落在那片已经变得发黑的血迹上,却觉得那对他来说,比什么都刺眼。
“将军。”身旁手下人出声提醒他。
唐泽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可他根本无暇在意这些,只红着眼眶低吼道:“去,给我找大夫!”
能找去的医馆都被唐泽找了个遍,最后一个大夫在替秦维叶诊完脉之后,只摇头,叹气:“老夫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余下,便是看他自己了。”
唐泽坐在秦维叶睡着的床前,难得地沉默了很久。
如果秦维叶再也醒不过来……
心中的焦灼恐惧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明显,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等待的滋味这般难熬。
夜已深了,唐泽还是坐在原处,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屏退旁人,只留下了在旁侍奉的莲夏。
“莲夏,我问你,秦牧山送过来的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为什么秦维叶会回去秦府?”
这件事唐泽一直都没有弄明白,自从先前搬离秦府之后,秦维叶一直都没有回去过。秦牧山的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能够让他在这种时候回去秦府?
莲夏摇头:“少爷并未告诉我那封信的内容,不过我好像看见他把那封信收了起来。”
“收在什么地方?”唐泽问。
“好像是在书架子上。”
唐泽起身,走了过去,一本一本地小心翼翼地翻着书架上的那些书,尽量不弄出响声来。
翻到中间的一本时,唐泽才发现了那封信,拿出来就要拆开。
“等等,唐公子。”莲夏叫住他,有些迟疑,“少爷既然把那封信给收起来了,或许……他不希望别人看见里面的内容。”
唐泽拆信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犹豫片刻,又看着莲夏的神情有些不对劲,便问道:“莲夏,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莲夏垂下头。
“这些日子以来,你也该知道我和你家少爷的关系。到底有什么事,是我也不能知道的?”
“这……”莲夏的话语间有些吞吐。
唐泽没再犹豫,打开了信封。
信封里只有一张薄薄的宣纸,唐泽的视线在那张纸上细细查看了一番之后,没有说什么,眉头却拧得更紧了。他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个来回,这才看向莲夏,满腹疑惑。
秦维叶的生母秦杨氏不是因病去世的吗?为什么这封信里,秦牧山却说,他要告诉秦维叶和秦杨氏之死有关的事。
“果真是这件事。”莲夏听了,有些呆住,犹自喃喃道。
莲夏是在几年前才在秦维叶近旁侍候的,那个时候,她因着一些巧合怀揣了一个秘密而心神不安。斟酌了许久,才决定要告知秦维叶。
她把那件事在秦维叶面前说出来的那一晚,刚好是唐泽随唐国公去西北前,偷入秦府的那一夜。
莲夏原本是秦杨氏屋里侍奉的丫鬟,秦杨氏因病而逝的前一年,她刚刚进了秦府做丫鬟没多久年纪尚小,手脚也不甚灵活,所以一直都是做些粗使的活计,从未在近旁侍奉过主子。
后来,秦杨氏的病渐渐地重了。
一次偶然,莲夏在屋外不小心撞见了秦杨氏身边的近侍丫鬟,当时那丫鬟手里拿着给秦杨氏抓来的药包。因着这一碰,纸包里的药材撒了一地。
莲夏还因此挨了那大丫鬟几下子打,连连讨饶之后对方才肯罢休。
只是她匆匆帮忙收拾地上散落的药材的时候,看到了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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