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霎时难过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杜君棠这样抱着他,用沙哑的嗓音,和他说这些话,这一切都让他好难过。
他在这份熟悉中,意识到了什么,可他的本能却并不急着追上这意识——有一个更强烈的念头占据了他的大脑。
他想跪下。
他确实这样做了。
消融的雪水还留在地上,江帆感到膝头发凉,布料湿漉漉地黏上了自己的皮肤。可这动作使他感到轻松,这份轻松正努力和满溢的难过抗衡。
江帆凭着本能行事,他端正地跪着,仰望着杜君棠,在昏暗的光线下,举起那枝珍贵可爱的玫瑰,他说,“主人,我很喜欢。”
空气里,有花茎和泥土的味道,夹杂着水汽。
江帆在他破败的花园里,显得太夺目了。
他舍不得。
杜君棠默不作声地蹲下,一个与江帆视线平齐的高度。他笨拙地把手里的小盒子拆了,取出那份特别的礼物。
皮革和铆钉都新得发光,一点点皮质独有的气味险些要被花香掩盖。
那根choker被杜君棠捏在手里,江帆看着他主人的指腹轻抚过那铆钉的尖儿。
他愣着,他的反应近乎痴傻,可他的心却咚咚、咚咚地,用力地搏动发热。
江帆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这条choker,是十七岁,他管这玩意儿叫狗颈圈。最年轻气盛的年纪,他情愿做一条狗,让杜君棠拴着。他拿到这份礼物时,恨不得满世界吠,他是杜君棠的狗。
多他妈威风啊。
江帆想,这感觉从前往后都不会变。
江帆怔怔地看着正前方,杜君棠亲手用那条choker绕过他的脖子,一点点勒紧,勒到最恰好的地方,卡住链扣,皮革贴着他的皮肤,跟随着他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吞咽的动作,像他的一部分,他与生俱来的一部分。
江帆一动不动,咬牙隐忍着,他不明白,他觉得自己兴奋得快爆炸了,像个没有智商的傻子,又难过胸闷得无以复加。
“旧的摘了,就换个新的吧。”杜君棠凑近了江帆,他嗓子发干,想起choker内侧刻下的称呼,他放轻了声音,又十足威严,“没我的允许,不准摘,记住了吗?”
江帆忘记给出任何反应。
他的主人摸着他的后脑勺,很轻地揉了揉。
江帆“呜”了一声,终于,断断续续地哭了出来。
在静谧的夜里,连眼泪都变得克制。
他知道自己长大了。他一直在努力,表面成熟坦然地接受着遗憾,内心里的少年却总被关在禁闭室里哭嚎。
好多年了,他找不到自己的树,就一直飞,一直飞。
现在,他的主人终于要接他走了。
江帆积攒了许许多多的“凭什么”、“为什么”,一句也问不出来,只是哭着,扑过去咬杜君棠的肩膀,用那双留着旧疤的手紧紧地抱住他。
没有人说话。
杜君棠纵容着江帆,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头发和脊背,直到他渐渐平静下来,在自己的肩头颤抖着、沉重地喘息。
月亮只有一小牙,满天找不到星星。花园里的芬芳大多挺不过十一月,零落地聚在一起,风和光都是破碎的,洒在大地上,一晃又一晃。
他的城堡简直和他曾经的心一样荒凉。
旁边是残有余香的冬眠的花丛,杜君棠抬起手给江帆擦眼泪,他的笨狗还傻傻地拿着那朵玫瑰,傻傻地看着他。
时候并不是好是好时候,地方也并不是好地方。
可杜君棠忍不住,他见不得江帆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他握住江帆那只无措的手,凑过去吻他。在这片荒凉的夜里,听江帆回吻他时急促的呼吸。
花开的时候,你会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我也是。
第55章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江帆在门外面打转。他头上还是湿漉漉的,水滴顺着发尾往下流,积在后颈,衣服后领湿了一大片。
他太兴奋了,洗澡也洗得很快,洗完了不想睡觉,什么也不想做,只想看看杜君棠。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浑身都不自在,胸腔里好像有火在烧。
他的主人在洗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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