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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伴随着那一掐,刹那间都酥了,两位友人说话的声音都漂浮在了意识之外,变得可有可无、影影绰绰。

只见古利德气鼓鼓地抱起胳膊看着麟,“你这家伙在外面怎么胡说八道的?为什么会有人觉得我是收保圌护圌费的?”

麟大笑着又开始起来往自己碗里舀进了一大块肉片,“爱德爱德,你说说这是我的锅吗?”

“是啊。”爱德还没回过神来,就感到被麟从桌子底下踹了一脚。爱德刚想回击,就又一次突然想起了什么,刚从脸上卸下的困惑顿时再次升了起来。

“马斯坦古你为什么会在法庭上?”爱德抄起勺子,一边开始往锅里舀,一边侧过头问道,“你难不成私底下也是黑道律师?”

谷粒多叼着鱼丸撇撇嘴,“什么叫‘也是黑道律师’啊?”

罗伊耸耸肩,“我是被告。”

爱德手上的勺子啪一声掉在了铜锅里,溅得一桌子的红油,惊起对桌一片惊呼声。可爱德根本就顾不上对面的两个人怎么骂娘了。

“你犯了什么事,马斯坦古主播?”爱德内心一阵天人交战,“骗财骗色?给人戴绿帽?欠债不还?”万一罗伊欠了人家几千万,按理说我是不是还要为爱献身啊?

少年本以为对方会大大方方地笑着反驳自己,不料罗伊却出人意料地平静。他看了爱德一眼,举起叉子简单地回答道,

“你对我的偏见很微妙嘛,艾利克博士。”罗伊笑着把叉子探进了热气腾腾的油锅里,“我只是因为工作关系被卷入一点小麻烦罢了,我的律师很快就给我庭外调解了。”

爱德耐心地等着他说下去。

罗伊叉起了一只鲜红的鱼丸,爱德知道自己是暂时听不到接下来的解释了。

既然被当事人都这样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那这理应也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但不明所以,一丝不安就是如此落进了爱德的心,仿佛是投进湖泊的一粒石子。石子本身沉入深不可测的湖底故而难以追寻,而泛起的涟漪却在水面上一层层地晕开,湖面的每一片树叶都发生了轻微的起伏振动,而爱德华站在水面中央的小石块上,几乎是立刻就嗅到了那一小措细不可闻、却至关重要的危险,不容忽视。

他不动声色地抬起头环顾四周,谷粒多正忙着用餐巾纸擦着溅上了红油的桌面,麟一手捂着装满食物的嘴、一手招呼着中国妹子帮忙提供更多纸巾,而罗伊则正低头认真端详着叉子上被油染得辣红的鱼丸,饭局还在继续,可是爱德却已然食之无味了。他看着罗伊凑近食物闻了闻,脸上一时间又是激动又是惊恐,像是回忆起了昨天被辣得扔下报纸、满病房找水的恐怖。随后他仿佛是没有感受到爱德华注视自己许久的视线,看向少年的目光戏谑里藏着绵圌软,他回过头冲着爱德莞尔一笑。

“让我见识一下吧。”他笑着眨眨眼睛,一口将鱼丸放进了嘴里。

爱德心跳如擂。

其实他是知道的,自己走到现在这一步仍旧不愿意直面对方的真实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可能的爱情而感受到的不安和犹豫,而是因为罗伊身上依旧有着非常重要、而自己始终被蒙在鼓里的事情。也许是一件,也许有许多;也许罗伊以后会慢慢告诉自己,也许他会一直隐瞒下去——就像他隐瞒自己人生里其它无法启齿的秘密。温柔美丽的表层下也许就是满目狰狞的荆棘,问题在于,他辛苦地走到今天,是要浅尝辄止、在受到伤害前收手,还是继续无畏地走下去。每每想到这,爱德不由地询问自己,他对我知晓多少呢?我对他又真的了解吗?

饭酒过半,作为主办人的爱德却率先拉着罗伊先行告退了。这倒不是因为爱德本身心中怀揣着的微妙念想——爱德自己不管怎么忧心忡忡,食欲都不太会因此受到什么影响,原因在于后者作为食辣界的新人,纵使硬着头皮也无法经受太多中华麻辣派美食的冲击,而爱德本人也越发担心像马斯坦古这样顿顿吃苹果的小梅花鹿,按照对方吐着舌头、辣得脸色发红、暗暗跺脚、连连嚷着辣得牙疼的架势,怕他还没来得及赶回到医院就一头栽倒在餐桌上死了。于是乎爱德骂骂咧咧地买了单,就和罗伊一起往外离开了。推开店门,才发现下了大半天的雪不知何时已然停了。

医院与研究所距离不远,也就半小时不到的步程。僻静的街道空无一人,唯有罗伊和爱德华在雪里上留下的两行一大一小的脚印和踩进雪中吱嘎作响的脚步声。街道的路灯半好半坏,熏黄的灯光影影绰绰,所幸降雪后的夜空晴朗清新、月色明媚,银白的月华投落满地白雪,泛起莹莹的亮光。少年呵出白色的雾气,脑袋上歪着一顶带着皮X丘耳朵的绒线帽,金发圈在胡乱绑紧的围巾中,忘戴手套的双手则插进大衣紧捏着拳,像是忍耐着什么时时要冲撞出胸口的动心。

他小心翼翼地瞥向一旁的罗伊.马斯坦古,看着对方的目光落在远处飞鸟停歇的树林,侧颜在月光下清朗安逸,爱德能闻到他从医院带来的消毒水的味道和衣物上绵长的麝香。他裹在黑色皮手套的里的一手提着来时带着的纸袋、一手时不时按着脸颊牙疼的地方,闭上眼睛缓缓地发出叹息。爱德想,他看起来如此接近,他看起来如此遥远。

这时罗伊突然从纸袋里掏出一罐苹果汁。爱德见状差点笑喷出来,方才的阴霾一散而空。

“笑什么?”罗伊装出一副正经的模样,“我这辈子没吃过那么辣的东西,智齿疼得不行,喝点健康饮料回复HP值也有错吗?”

听到这样的话,爱德本意是想发笑,但一股隐隐的愧疚之情如鲠在喉,让他不得不把爽朗的笑声咽回腹中。

“好吧,我承认是辣了一点。”爱德努力抹去自己嗓音里的忧虑,“我本来担心你这笨蛋在医院里梅花鹿当习惯了,吃一点我们人类的食物就会像不小心误食了塑料袋的长颈鹿一样突然死掉什么的……还好只是牙痛。”

爱德越说越轻,最后声音几乎被埋进了脚下的雪里。罗伊侧过头默默注视了爱德片刻,然后摇摇头。

“可不是,”他装样满脸悲苦地说,“无法相信明天上厕所会是怎样的折磨。”

这次,爱德终于仰起脖子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那片卡住咽喉的鱼骨“啵”地一声滑落了,跌进了甜软的胃底烟消云散。爱德感到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在心里膨圌胀了开来,弥漫到肢体的各个角落,甚至连口袋里赤圌裸的手指都暖了起来。

“智齿?”爱德笑着看着罗伊拆开苹果汁的罐子说,“智齿的锅我大冒菜可不背,那本来就是应该被拔掉的东西。”

“本来不疼啊。”罗伊摇摇头,“我的智齿没有长歪,原本没有拔掉的必要,完全是因为太辣才会疼的,我刚才漱了口、还嚼了半天口香糖,完全没缓解。”

“信你才怪。”爱德笑道。

“不信?”

罗伊停下脚步把果汁罐放在了一旁的护栏上,随后在爱德的面前倾下圌身。爱德本能地倒抽一口冷气,眼睁睁地看着罗伊把脸凑近自己,张开嘴,身上的热流都鲜明地传递到了自己的身上。少年僵硬地看着对方长长的睫毛在自己的面前扑闪、优美的唇圌瓣在自己眼前分开、粉色的舌尖在齿贝后若隐若现,他僵硬地听到罗伊一本正经地对自己说,“伸出手来。”

什么冰天雪地,什么低温难挡,此刻的爱德华觉得自己分分钟就能原地蒸发。对方要做的事一览无余,对方那么做的目的显而易见,陷阱近在咫尺,可仿佛偏偏不跳下去不行。得到对方的渴望一瞬间如此强烈,仿佛如果无法触碰,那还不如直接去死。

爱德竭力遏制着自己的颤抖,慢慢从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

几乎就在立刻,罗伊戴着皮手套的指骨一下子攥紧了爱德的手腕,差点把爱德后退一步。他抬起眼,隔着睫毛盯视住爱德的眼睛,灰黑色的目光像是无形的手、捏住了少年几近气短的咽喉。

月色从百里夜空中投下,睫毛洒落灰色的影子,映照在马斯坦古深色的虹膜上,像是深潭水面银光闪闪的倒影。而爱德就被困在深不可测的潭水中、陷没在虚晃难寻的倒影里,身不由己、不可自拔。他想打自己一个耳光,好使自己从幻想中清醒过来,最终却还是动弹不得,只能傻傻地看着罗伊的眼睛,任由对方曲起自己的四指,然后把自己的食指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尽管多少有做过些心理准备,但真刀真枪了爱德还是一阵电击般的颤栗,被罗伊咬在嘴里的食指一瞬间变成了浑身上下唯一可以感知的部分,好似什么都变得麻圌木圌不圌仁,又像是变得无所不知。

指腹顺着整齐而坚硬的牙齿一点点向后滑去,指尖时不时触碰到光滑绵圌软的颊肉,一不小就会陷没在肌理和齿贝之间;舌尖湿濡而柔韧,在关节处若有似无地划过,带着无意为之的随心所欲,又像是下一秒就会席卷上来缠住少年细白的手指吮圌吸。柔软的嘴唇偶尔擦过他的指节,蜻蜓点水般漫不经心,可呼出的热气却是真实而不容置疑的,罗伊笑着慢慢抽圌出爱德的手指,视线依旧胶着在爱德华放大的金色瞳仁里,慢条斯理地掏出纸巾替呆若木鸡的少年擦干净。等爱德回过神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在想象对方给自己口圌交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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