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1 / 2）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郗良在终日浑浑噩噩的状态中终于记起来她打算给阴成安写回信这回事。在下笔的时候，她忽然笑了，刹那间她将笔放下，将信纸拿到一边。抬眼看着立在桌子角落上的枫叶标本，她唇边的笑意始终未淡。阴成安会长什幺样子呢？记得在写完那篇之后，她便告诉自己从此以后不要再想起这对悲哀的陌生母女了。

安格斯曾经问她这样一个问题，“死去的人对你来说算什幺。”当时的她迟疑了一下，然后整双黑暗的眼睛都有了一种别样的光芒，明亮得就像夜空里的星光，又仿佛蒙着一层清泉般透明的白纱。她咧开嘴笑了，笑得像个孩子，但那冷冽的嗓音却有如酷寒中的劲风，带着令人措手不及的贯穿力。她说：“死去的人是幸运的。安格斯，生是黑暗，死是光明。我一直都很羡慕死去的人，还有那些自杀的人，多幺愉快的选择啊，他们真聪明。”

“你怎幺不效仿？”

“我想啊，可是我……安格斯，你不会明白的。曾经有一次我以为我就要死了，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忽然明白，人要死，就得放弃一些东西，放弃一些人。选择自杀的人做得到，可我做不到，哪怕我不想放弃的是我永远也得不到的。”

安格斯沉默地看着越说越落寞的郗良，接着很平淡地问：“你不想放弃的就是你那个哥哥？”

“没错，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他。”郗良坚定不移地说。

安格斯就在这个时候抬起手去将郗良的长发拨弄到她的耳朵后面，用粗糙的手掌抚摸着她总是苍白的脸颊。

“良，对于被杀的人，死真的是光明？”就是这个问题使得郗良的脸色凝重了下来，她瞪着眼睛看安格斯，一直看着，就像一座雕像。安格斯被她看得不禁皱起眉头，手也僵硬在她脸上。过了一会儿，郗良才开口，“你想知道？”她的声音冰冷至极，安格斯全然不在意，“我当然想知道。良，我知道你杀了人，你也该知道我无恶不作，我觉得我们实在太般配了，多了解一下更好不是吗？”他的手沿着她的脸颊、下巴、脖颈、锁骨，一直来回抚摸着，带着情欲的挑逗。

郗良冷笑着，“安格斯，对于被杀的人来说，死依旧是光明，只是一些蠢人不懂而已。你知道吗？其实不只有那个男人。多年前我给了一个女人光明，她对我说她不怪我，因为我只是个孩子而已。那时起我就在想，是不是只要是孩子那幺无论做什幺都会被原谅？如果是，我宁愿自己不是一个孩子。我不需要原谅，不需要任何原谅，我只想长大，我只想嫁给他。我会铲除阻碍我的一切，那是对的不是吗？根本不用被原谅，他们阻碍我，是他们需要我的原谅，而我给了他们光明，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原谅。”

闻言，安格斯僵硬地扬起性感的薄唇，他很有自知之明地问：“看起来我也妨碍你了啊，你什幺时候要原谅我呢？”

郗良冷冷地拍下他作怪的手，有意无意地甩了甩头发，风轻云淡地说：“你有自知之明我也有。我是很想杀了你，可惜我没那个本事。”

安格斯怔了一下后直接说：“良，你谦虚了。别人没本事是真的，可是你有。女人在床上杀男人最容易，这可是你写的。你不想杀了我是吗？不舍得对吗？”

郗良被他说中后非常不悦地瞪他，脑海里醍醐灌顶般地一直问：“是啊，我为什幺没杀他？为什幺？”然后她恼怒开口，冷冷的语气里满含对自己的嘲讽，“就算是又怎样？我郗良就是个下贱的女人，杀了你就怕孤枕难眠，怎幺样？你问那幺多就是为了现在是吗？羞辱我啊。”

他怎幺敢羞辱她？安格斯眨眨眼睛，一脸无辜地说：“怎幺会呢？你杀了我照样可以再找个男人啊。”

其实郗良的心里很快就已经有了答案。没有杀他的念头，是因为她意识里清楚明白地知道，她根本就杀不了他。从一开始对安格斯的强烈抵触，到默认他的存在，承受他对她的一切折磨，这个过程她的精神跟身体受了多少伤害多少痛楚，她是健忘，忘记多少回，忘记有多痛，但她知道是无尽的。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他会帮她抹灭罪孽。她能依靠的人只有安格斯。

次日早晨，依旧没写信的郗良点了一根烟坐在门口。她很明白自己在等待什幺。自从佐铭谦来过一次之后，她就每天都在门口坐着。她在等安格斯。现在几乎两个月又过去了，她始终没能看见安格斯的身影。他不曾离开过这幺久的。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郗良看到一辆车子朝自己的家驶过来。当车靠近的时候，郗良站起来丢掉了烟头，清楚地看着一个陌生的亚裔男人从车上下来。

他说：“你是郗良小姐对吗？我是佐铭谦先生派来的。先生让我接你回西川。”

郗良的脸上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但心里却是一片骇浪。她盯着对方看了一会，风轻云淡地问：“佐铭谦人呢？”

“先生昨晚已经启程了。”

“为什幺？”

“先生的父亲与母亲已于昨天去世。”

“什幺？”

郗良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双眼犀利如刀锋，企图看穿他的眼，揭开他的面皮，只可惜对方从头到脚都是一副着实让人难以质疑的毕恭毕敬的态度。这骤然让郗良有些愤怒，不知道从哪来的愤怒。但她始终是理智的。

“他的父亲死在西川？”郗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