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汉子羡慕不已,道:“罗爷这番又要发一笔大财了。”
文士点头,低声道:“可不是?罗爷得了消息,如今正从旁处买了铁,要屯起来。你若听到别处铁矿上有动静,只管来告诉我。”
中年汉子不解道:“这却是为何?直接卖与朝廷不正好么?”
“自然是罗爷有远见,你我晓得什么?”那文士摇着扇子道:“那匈奴是好伐的?朝廷开了战,没个三五年,怎么停得下来?现在卖与朝廷,价钱上多少要吃些亏,越往后,铁器越贵,那时翻身便是一笔巨财!”
中年汉子和旁边几人听了,都点头称是。几人正聊着,茶馆里人渐渐多了,方犁便朝店家打听,有没有牙郎经纪,店家便道:“牙郎却多,但不知客人要作哪一宗买卖?”
方犁便道:“有几车上等的丝绸,想看看有没有实诚买家。”
那店家便指着刚进来的一位老儿道:“那位李阿翁,与各丝绸行里人头最熟。你找他一准没错。”
方犁便让店家请过那李老儿来,彼此见了礼,伍全道:“刚才听店家说,阿翁与贵地丝绸行的老板们极熟。我们有些丝绸要发卖,阿翁可否帮忙引荐引荐?”
老者打量着他们,见伍全衣着平常,方犁又极年轻,便道:“有是有,只不知道客人的丝绸成色如何?咱们樊城富家大贾极多,一般货色,只怕他们看不入眼。”
柱儿听他言语,竟有小看他家三郎的意思,在旁插嘴道:“你这老儿,好不知理!这位是颖阳方家的三郎,我家货物,都是打颖阳来的,何人敢看不入眼?”
还未说完,方犁忙喝住,那老者听了,脸上却有了几分恭谨,道:“颖阳丝绸?好好好,如三郎和管事的方便,小老儿先看看宝货,如何?”
方犁便道:“把咱们的东西拿出来,给阿翁掌掌眼。”
柱儿和墩儿便把带出来的两块丝绸绢纱拿出来,老者见那丝绸薄如蝉羽,花纹样式也不是街市常见的,忙用手捻了,细细看了一回,赞叹道:“常听说颖阳是产丝绸的地方,果然名不虚传。”
方犁笑道:“这不过是随手带出来的两块,阿翁几时得空,去客栈里看看才好。”
那李老儿便问方犁货物有多少,价钱几何,最后问明商队住在何处,定下过两天给回音,便匆忙告辞了。
第十一章相见欢
方犁了却心中一桩大事,便和柱儿等人信步出来,在街市上闲逛了一回,见那各式店铺里,吃的穿的玩的用的,无不精美,随手买了几样,又打听得本地绢花也极富盛名,商量着也买一车,带去京中,这才回去客栈。
不料第二天,那李老儿就骑着驴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骑马的,原来是本地丝绸行的吴老板和掌柜。方犁带着三人验看了货物,吴老板十分满意,几人进屋坐下喝茶,彼此你来我往地开始谈起了价钱。
那吴老板见方犁年纪不大,言谈间对各色丝绸的做工价格却都十分熟悉,便不敢小觑,拿出十二分精神来商谈。况且丝绸绢纱这一行原本就十分复杂,品相不同,价格亦千差万别,几个人喝了半日茶,方才一样样地谈妥,旁边吴老板家的大掌柜便拿出一把算筹来,要算总价。
方犁想了想,随口报出一个数目来,道:“既是首次与贵店做生意,总要让些利来,方显诚意。吴老板只付整数,那一两千钱的零头便算了罢。”
吴老板先还不肯信,等自家掌柜摆弄算筹算了半天,得出的数目竟与方犁所说分毫不差,几个人都震住了。连旁边的李老儿啧啧称奇道:“方小郎,你只看了一眼就算出来了?真真咱们樊城最熟练算得最快的掌柜,也没有你麻利!”
柱儿闻言,在旁洋洋得意笑道:“阿翁,我家三郎五岁就有神算的名声,再多些帐目,他也只看一眼便能算出来。”
吴老板也深入纳罕,因见方犁人聪明,又不是那等锱铢必较的人,也起了结交之意,几人定了翌日交货,钱货两讫,方犁又留他们吃酒,伍全胡安等人陪着。饭后等吴老板和掌柜走了,胡安又给李老儿包了个上等的赏封,那李老儿心满意足,笑容满面地骑驴走了。
这边丝绸有了着落,那头刀剑和绢花等物便要抓紧置办。一连几日,方犁都和伍全出门,他有意抬举几个勤勉忠心的伙计,随行都带着墩儿、柱儿和贺言春等人。伍全品评刀剑钢口好坏,他便挑款式,将那奢而不俗、外形雅致些的刀剑定了一批,付了定钱,着人送到客栈来。又打听了两家制绢坊,挑选了些时新绢花样式,也满满装了一车。
足忙了几天,方家商队才重新上路。方犁私下算了笔账,心里十分满足,光丝绸一项进账便十分可观,等这□□辆货车到了京城,转手便可又赚一笔。纵然京城物价昂贵,也足够这些人暂时安身了。
半月后方家车队终于抵达长安。一行人在路上时,远远就见巍巍一座都城,城墙里榆柳森森,屋宇错落,众人眼见到了目的地,心情都十分激动,紧赶慢赶地终于在傍晚时分进了城门。
方犁骑在马上,见那城门足有八车道宽,进城出城的行人车马左进右出、各行其道,络绎不绝。城墙上兵士衣甲鲜明,刀枪森严,看着格外整肃,城墙下是一带护城河,两旁垂柳依依。
他长长舒了口气,回头朝胡安伍全道:“总算到长安了!”
胡安伍全都张着嘴四处望着,道:“可不是么?到底是天子脚下,这庄严气象,果然与别处不同!”
伙计们驱车进得城来,个个东张西望,头晃得好似拔浪鼓,一看便是乡老儿进京。方犁也无人能指望,亲去寻人问了东西市方位,又打听附近有没有条件好点的客栈。那人指了几处,一行人便挑着个离西市近的,前去歇脚。
那客栈名为福来客栈,规模不大,住店价钱却不低。方犁包了个小小院落,好放置货车。胡安打听了房钱,十分肉疼,本想再去寻第二家,但时辰已晚,来不及了,只得草草收拾了住下。
第二日清晨,胡安一早便伺候方犁吃早饭,道:“一会儿我出去一趟,朝牙婆打听有无合适的房屋租赁。这客栈又窄又挤,还这般贵,莫非是欺负我们乡下来的?不如尽早租到房子搬出去。”
方犁点头答应,两人商量着要去哪里租房,都是一头雾水,说不得,也只好慢慢寻摸。正说着,贺言春背着行李走进来,却是过来道别的。
贺言春道:“这一路上,深谢三郎和老丈。如今已经到了长安,我想去打听打听母亲兄长的去处,寻着寻不着,都好再作打算。”
他本是为寻亲才来长安,既然到了,自然要离开商队。方犁听了,心中虽然十分不舍,也不便挽留,遂道:“胡伯,叫人把言春的工钱结了。”又对他道:“你只管去找你母亲等人,若一时找不到,晚间再来客栈歇脚,我们要是走了,必会在客栈给你留个信,你在长安长久住着,慢慢寻找。只要他们人在长安,总会寻到的。”
贺言春低头应了,胡安出去结算了他工钱,因喜欢他素日勤勉,又额外多给了几十文赏钱,一并递给他。贺言春辞了方犁出来,朝胡安深深一揖,接了钱,道:“不管寻不寻得着,我都回来的。胡爷爷辛苦两日,帮我喂马,等我回来了,给您老捶背。”
胡安笑着答应了,贺言春便背着小小一个包袱,一步一回头地往外走。
走出客栈,外头就是街道。昨天进城时天已晚了,商队又赶着投宿,是以贺言春并没仔细看周遭景致。这次细细打量,就见道路平整、四通八达,路上络绎不绝的车马行人,晃得人眼晕。路两边遍植高大的榆柳,浓荫满地,十分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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