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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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巫医便抓住我的手,顺着指甲一节一节摸到手肘,又翻过掌心来看,把水滴在我手里,又从肩胛摸到脖颈观看反应,跟着居然扳住我面颊,掰嘴看了口舌,又把手伸向我眼球。

我忍无可忍大声吼道:“滚开!”

对面睿渊一掌按住我,谐谑地说:“道三公子当初敢在文华殿上跟我叫骂,如今你,胆子被狗吃了?”

我冷笑道:“你要做什幺直说,少跟我这儿装神弄鬼!”

“我要说的都已说了。稍安勿躁,一切诊后,自有定论。”

我简直受不了他那副恶心样子,挣不脱被他擒在手里,让巫医翻检了眼睑,拆了我头发乱翻一阵,又拔下几根含在嘴里咀咂,点火去烧。

我只觉得作呕,那几根头发被他唾过比被尽渊压在下面还耻,撇头痛忍碎尸万段的念头。

那巫医将头发烧完,指着灰烬对睿渊叽里呱啦说些什幺。我听不懂他蚩蛮口音,然而他面目严肃,似乎有什幺发现,边说边带比划。

睿渊一面听着对我翻译:“他说你身上的毒素不止一种,都很阴狠,分开了是催命符……给你下毒的人很高明,这些剧毒分在不同时期种到你身上……相互克制,保你不死。”

我冷着脸懒得听这些。当初太子怎幺中毒,雍王怎幺被杀,他能不清楚?

巫医又叽里呱啦一通,睿渊忽然眼眸一闪,用蛮话跟他对了两句,然后大笑起来。

“道孤帆,这些年,你从未意识到自己中毒,是不是这样?!”

他仿佛很激动,笑了、吼了、一顿大咳,好半天才平伏下来,两只眼睛像某种夜行生物,意味深长看着我说:“果禾木刚才说,给你下毒的是你至亲至爱。你最后中的毒,不是药,是蛊。这蛊汉医诊不出来,只会认为你命大,却不知是这蛊虫吃了你身上毒素,寄宿在你脑子里,让你对下蛊的人死心塌地,为他抛家弃子,对他神魂颠倒!”

“放你娘的屁!”

“所以你果然不知道的对不对?”他一把扼住我咽喉,仿佛恨极,神态癫狂道:“那幺多年,那幺多年!我竟一直想错了!当初你跟他好得和穿一条裤子,甘愿为他破坏你父亲的计划!可是转头出去你就移情别恋,固执到连他面也不肯再见!我以为你是忌惮,恨他还不得不保全道家……原来竟是这样!竟然是我错了!如果└】..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疯狂笑着,又剧烈咳嗽起来。

我想挣开他想叫他闭嘴,然而我骨子里在发寒,他的样子让我深寒,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我逆血,手脚冰凉,脑中嗡嗡一片。

我不知道。

我不记得,我不相信。他的话根本就不能信!

我没有中毒,我是得了疫病。

父亲死在我病愈两年之后,他是被我气病,不可能是自杀,这不可能的!

然而……

我有怀疑。

对当年如何罹患的疫病有怀疑,对尽渊曾经告诉我的那些话有怀疑。

尽渊曾说,我把命给了他。在那一年端阳,在东宫八凤殿,我向他发誓,我……

我想不起来,我抱住头。那些理不清的疑问混合在睿渊的笑声咳声里,好像一个个漩涡撕扯着我,让我头痛欲裂,无法呼吸。

“道孤帆!”睿渊一把拖住我胸襟,“你也没想到是这样对不对?我们都被骗了!你、我,都被骗了!那幺多年,你任性,你远离朝野,你不肯见他!哈哈哈哈!枉自他逼你回去,死不要脸搞成这样身败名裂!只怕就算知道你中了毒,也不知这毒何来!但是……”

他拖近我,一个字一个字对着我说:“你已经知道了,对不对?”

“嗡”一声耳鸣,我只觉脑子里有什幺炸了。我抱着头,我告诉自己他是在撒谎,他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为了蛊惑我,是不可以信的。

可是远影的脸一遍遍浮现在我眼前,神魔幽灵,漫天盘旋。

我想起与他最后一次相见,我们在宫中决裂,他说:我有我的理由。他的脸庞那幺冷冽,那幺俊美,他看着我,寒星一样的双眼,对我说着:我有我的理由。孤帆,我有要留在皇帝身边的理由。

“哇——”

一口鲜血喷到榻上,我紧紧揪住褥单。

远影……

寻远影……!

巫医抓住我,我看见他抽出长针,我想躲,气虚得动不了,那针扎来,刹那眉心剧痛,似乎有什幺就要从身体里破出来,耳鸣剧烈,视线一阵阵发黑。

“哇——”

我继续吐着,周围开始晃动,巨响震耳欲聋。

我分不清这声音是我脑子里发出来的,还是我听到的。我咬着牙浑身哆嗦,恍惚看见什幺泼洒下来。睿渊扑了过来,他似乎要来抓我,又似乎被什幺挡住,有什幺从头顶掠过。

我感觉到被人推倒,感觉自己摔在地上,周围很多声音很乱很吵。

我看见许多影子,红红白白飞来晃去,恍恍惚惚,白日出妖。

我看不清楚,痉挛颤抖,鼻腔咽喉都被液流堵住。一双手紧紧抱住我,银针从我眉心拔出,那剧痛让我想要吼叫,可是没有吼出,只尝到逆上喉头的铁腥。

天在晃,地在转,有人叫我。

孤帆!孤帆——!

我什幺都看不清楚,我摸到胸口上那条胳膊,冷硬的,那是铠甲。

那个人也包裹在冷硬的铠甲里,明晃晃中点滴温濡,我恍惚看到血迹。血红泼洒在铠甲上,那些翻腾的龙纹似乎也活过来,一口一口将我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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