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中灌满由扩音器传来的熟悉嗓音,甄杰明微微阖眼,仿佛每再打量李宁夏一寸,那种扎根在李宁夏身上引他触摸的真实感都会戳穿他的神经。李宁夏啊,真是个善于玩弄人心的混蛋。等到哪天他们彼此试探到对方的最底线,那层看似饱满的真情玻璃纸就会被毫不留情的撕破。
音响中偶有嘶嘶作响的电音,那种细微短促的声响让甄杰明觉得犹如被蜂痛蜇,接着一睁眼就见李宁夏似笑非笑的望向自己。那张由于只行至“而立”与“不惑”征途中点的俊脸糅杂着年轻气盛的狡黠和饱经世事的稳重,这种奇妙的矛盾感和这张面孔本身同样能吸引自己。
思及年龄,有着惜命和爱美致命伤的甄杰明忍不住嫉恨起来。他想象着也许不用十年两鬓会花白,他的两颊会松弛,眼角会松弛无力,脖颈爬上年纪的“掌纹”甚至连勃起都需要额外的“助力”。甄杰明忍不住低下头仔细看自己光洁白皙的手背,他心里想着,过几年如果有需要的话,他肯定会去打水光针和玻尿酸,他才不会管别人怎幺看。
过了一会儿,甄杰明猜测着马上就要进行到给优秀学子颁发奖励的环节了。于是找了说辞的他低声和身旁的几位校领导表明离意,想要赶在李宁夏下台之前离开。等到走出礼堂,鞋子没入落雪之中时,甄杰明才发觉自己这个落荒而逃的举动像极了一个节节退败的逃兵。
上车之后,屁股还没坐稳的甄杰明收到了李宁夏的短信——
“你在台下的时候一直走神。”
李宁夏之前一直借口自己不会用手机打字,如今换了智能手机之后,骚扰老玻璃的频率显然增多了。甄杰明冷淡的看了一眼就将信息随手删掉。
李宁夏紧接着又发来了一条——
“还挺可爱的。”
甄杰明勃然大怒,喉头上下滚动了几番才将急欲突破唇齿的骂腔忍回。抬眼发现司机正透过车内视镜窥视自己,于是压在嗓子说:“看什幺看?开车,回家。”
回家以后,甄杰明脱下孔雀皮换上暖灰色居家服,踩上暖足的棉拖鞋,为了平心静气钻而进书房与灯盏为伴。
就在甄杰明入神之时,门铃声猝然响起。从可视对讲中能看到对方是一个带着棒球帽的陌生青年,羽绒服外套上印着鲜花店的店名。对方神情有些局促,他问道:“请问是甄杰明,甄先生吗?有人委托小店送您一束花,请您验收。”
脑中毫无预兆的蹦出李宁夏的脸,甄杰明强装和颜悦色的打开门接过咖啡色的长方体礼盒。虽说手段老套,但是甄杰明心里却不得不承认李宁夏有的时候的确讨喜。
打开礼盒的盖子,里面静躺着一束红玫瑰,卡片正面上印了一个日期,是四年前的今日——11月25日。
花束下面压着一个与礼盒同色系的咖色信封,甄杰明有些犹疑的打开信封,接着他的表情阴郁凝滞起来。信封里面塞了一沓照片——偷拍他和李宁夏亲密举动的照片。
有几张是李宁夏强行拖他去散步两个人一边吵架一边推搡对方直至两个人抱在一起在雪地上打滚的照片,还有他手脚不老实摸李宁夏屁股的照片,也有李宁夏大大咧咧揽住自己肩膀趴在他耳边轻佻呼气的照片。每张照片都恰到好处的捕捉到了清晰的人脸和暧昧的举止,仿佛是专为对外宣告他们之间存在着不正当同性关系而定制的证据。
一张一张看下来,甄杰明反倒是镇定下来。他将花束间的卡片翻过去,背面果真印着一排宋体的小字,是类似于恐吓一般的邀请。甄杰明满不在乎的将花束连带礼品盒扔进垃圾篓。
等他再次进了书房之后,一种不安的情绪不断的干扰着他。他早就有了五年之后退休的计划,况且他的性取向从来就不是他刻意隐藏的秘密。但是这些对于李宁夏这个还没爬上台面的新晋企业家却算是足以令人津津乐道的丑闻,打不倒他的东西却有可能击溃李宁夏。想到这儿,甄杰明趿着拖鞋匆匆跑到客厅,又把礼盒从垃圾篓中翻出来,将卡片背面的内容牢牢。
捏住纸片的手指用力至关节青白,过了半分钟,甄杰明有些疲累的席地坐下。电话应时响起,他接了起来,冷硬的说:“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说完又于心不忍,于是补充道,“我有些事需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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