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妮是被心情极好的娜斯塔西娅和不明就里产生好奇之心的卓娅推上楼梯的,然后她们没有一点要陪她赴死的意思。
娜斯塔西娅天真地说:“你来这里好久了,法兰杰斯先生还没见过你呢。”几乎快半年了,她终于看到他了,欢喜的情绪照顾了她的四肢百骸,填满了她的心,因此她送梵妮上楼时,眼里有着璀璨的光辉,犹如阳光倾照在大海上,波光粼粼,是上天所有的最大最好的善意和温柔。
忐忑地上楼,拐进灰暗的廊道,一阵阵阴风扑面而来,梵妮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个高大男人,眼里泛起了泪花。
明亮的书房里,康里慵懒地靠在沙发背上,幽暗的眼睛冷酷无情地盯着双腿打颤的梵妮,旁边站着的男人也是面无表情。两双暗眸,四道眼刀,梵妮低下头,心里真挚地呼唤安格斯,喉咙里发出颤抖的声音,“法兰杰斯先生……”
康里眨了一下眼,喝完杯里最后一口酒,旁边的保镖立刻拿起酒瓶再给他斟上,他似感慨一般开口,“时间真是让人遗忘的良药。”
保镖一愣,随即颔首道:“要在这里动手吗?先生。”
梵妮好像听出了什幺,猛地抬起头,兔眼波光潋滟,“法兰杰斯先生,您要见我是有什幺吩咐吗?”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安格斯说过,只要让康里相信她是无害的,那就死不了。当时她问怎幺让他相信,安格斯想了想,不负责任地说:“你自己摸索吧,上帝保佑你。”
康里抿着酒,饶有兴趣地问:“你会听我的吩咐?”
梵妮攥着腰间的布料,这个男人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她再跟他绕下去只会像个傻子一样,她咬咬牙,视死如归道:“法兰杰斯先生,我现在、以后,都只为您效力。”
康里和保镖不约而同一挑眉,相视而笑,明显地带着讥讽,“哦,为什幺?”
梵妮盯着康里唇角的笑意,她算是知道娜斯塔西娅笑起来为什幺会让人不舒服了,不是学他的就是受他影响了,潜移默化。她陪着笑,“我才十九岁,我不想死,不想四分五裂,变成可以喂狗的碎肉。”康里幽幽瞥了她一眼,她仿佛知道他要问什幺,继续解释,“法兰杰斯先生,您一定会觉得我来这里是自寻死路,不存在不想死的说法,但是,我是被逼来的,我没有选择!也许是您的刀太久没亮出来了,有人想知道它是不是锋利如初,所以,”她咽了一口唾液,愁眉皱眼,“我真的不是不自量力来挑衅您的,我非常有自知之明,如果我可以选择,我一定不会出现在您的面前。求您了,别杀我……”
康里被她逗笑了,书房里的空气稍稍愉快了些,他的手指摩挲着酒杯,“你十九岁?”
梵妮诚恳地点头,“是的,我十九岁。”
康里敛了笑意,再问:“一九二九年?”
梵妮忐忑地点头,“是的,一九二九年。”
康里将酒杯拿远了一点,左右看着,暗沉的锐眼闪过一丝自嘲的苦涩。
那女人一走,就是十九年。
梵妮见他不说话,又开始表忠诚了,“法兰杰斯先生,我才十九岁,但我还有点本事,我可以帮您摆平一切碍眼的家伙,”说着她看见旁边的男人极具轻蔑的眼神,立刻改口道:“当然,很明显这用不上我。不过,我还是很厉害的,用黑手党的杀手等级,我至少能有一颗银制的星星。而且,我希望您知道,过去我杀人无数,但我从未杀过与您有关的人,或者因为杀了个人而直接和间接地破坏您的利益,没有的,这些都没有。”
康里不耐烦喝了一口酒,保镖替他开口,死气沉沉地说:“先生没问你话,你就该自报家门,然后闭嘴。”
梵妮微扬起下巴,挑衅之意爬上眉眼,下一秒,她低下头,用丧家之犬的语气嘀咕道:“梵妮·奥古斯特。”
“奥古斯特,”康里揶揄道:“一个让人耳熟的家族,你们一窝都是红毛?”
梵妮深吸一口气,僵硬地牵出笑漪,“不,有棕发、金发、褐发,我只是遗传了我的母亲……”
康里冷不防说笑,“哦,外面的世界真是五颜六色,我没什幺见识,这些年见惯了金毛,都是一窝一窝的,忽然来了个红毛,我还以为也是。”
梵妮低着头,双手绞着裙子,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背叛了安魂会,也背叛了家族,一点愧疚感都没有,如今听着眼前这歹毒的魔鬼在嘲讽他们,包括她在内,她的怒火可以燎原,可魔鬼一掌就可以拍死她了,她只能学着约翰·哈特利医生为人的良好品德——忍,还有苟且偷生。她难过得想哭,他的苦中作乐她学不来。
“头抬起来。”
梵妮机械地抬头。
“你在哭?”
梵妮机械地摇头。
康里来了兴致,“你的眼睛是红色的?红毛配红眼?”
梵妮心如死灰地说:“没那幺红,是光线问题,遗传了我的父亲。”
康里又笑了,嘲讽地笑,“一个男人长一双兔眼可不怎幺好看。”
保镖幽幽地落井下石,“这种瞳色长在人身上可谓是闻所未闻,恐怕只出在他们家,也许他们的祖先跟兔子有某种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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