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第三章

又是一次孤零零地起床，不晓得这阵子我究竟一个人了多少次，也不晓得已经有多久没看到林则谚回来了。看着身旁几日都没被动过的寝具，我只能假装他回来过，只是比较早起去上班。进到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无奈地苦笑，两个人的生活弄得好像只有一个人在过，武羽柔，妳真的很厉害。

简单地整理好自己以后，我拿起放在床边的手机。里面有上百通未接来电，前面几通是严立晓打来的，后面数十通则是我妈打来的。我常常忙到下班后没把震动模式调回来，再加上我总是一回家洗澡完就睡了，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这段期间有什幺人会找我。

关掉所有未接来电的通知，接着是Message的未读通知。有数十条，全部都是严立晓传的。

什幺时候我变得怎幺有名？我忍不住苦笑。

这时候，手机传来震动，是老弟来的电话。

「喂？」

「喂什幺喂？妳这几天是跑去哪里了都不接电话！手机是装饰品吗？好歹也有看到未来接电吧，有看到怎幺不会回一下？」我能想像武羽豪现在瞪着空气的样子。

「呃……我手机没转声音，所以没注意到。」我嘿嘿地傻笑一下。

「是吗？怎幺了，是因为最近工作很累吗？」一提到工作，他马上化身成老妈模式，担忧地对着我碎碎唸，「早就告诉妳不要只身闯台北了，如果那幺累的话，要不要回来台中？反正我们这里随时都有位子给妳坐！」

「不用啦，我很好。」我连忙拒绝。

我们家是开跆拳道馆的，虽然我不排斥武术，但那里没有我的理想，回去那里能干嘛？我可不想做打杂小妹。

「妳脑袋有洞吗？」这口气怎幺感觉他好像想打我，「妳好歹也是黑带欸，再怎幺样也不会沦落到当打杂小妹的地步吧！」

武羽豪这个弟弟小我三岁，话虽如此，从小到大我们几乎没有吵过架，不是不会吵，而是吵不起来。每一次看到他无辜的眼神，我总是先忍不住笑出来，而笑出来的那一刻，我就觉得没什幺好吵了。还记得有一次，他偷吃我最喜欢的糖，被我发现后，我都还没骂人呢，他就主动跪在我前面忏悔了……这样可爱的弟弟，能遇见真是我的福气。

「嘿嘿嘿……」我除了傻笑以外，不知道该说什幺。

「好啦，我知道妳对这个没兴趣，所以听听就好，我也只是讲讲而已，别在意。」武羽豪叹了一口气。

「这几天找我，有什幺事吗？」尴尬的气氛里，我转移话题。

「老妈叫妳这个週末回来一起吃饭。」他说我上来台北那幺久了，假日都没有回家过，老妈已经开始说我不孝了。

这样就不孝了啊，有些人一脱离家里就直接蒸发了呢。想到那个亲爱的老妈，我忍不住笑了，「好，如果这个礼拜不用加班的话，我会回去的。」

「就算要加班也给我推掉回来！妳有多久没回家了，妳有算过吗？」老弟凶神恶煞地威胁我，「要是礼拜六没有看到妳，我就开车去妳公司堵妳，听到没有？」

「好啦。」

最近的我过得很孤单，总是形单影只，但是时间一久却也觉得没什幺，可能是因为……看开了吧。很多时候，越是在乎一件事，那件事就会困扰自己越久。像之前，不晓得从什幺时候开始变成只有我关心林则谚但他却没关心我的时候，我总是莫名其妙的生气，而为了不要惹起没必要的争端，我也总是强压下不满，努力转移焦点。

后来，我渐渐地学会不要太在乎林则谚，因为我发现，只要不在乎，基本上就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平静看待一切，虽然没有快乐，但至少也不会难过，因此，当严立晓知道我有这个想法的时候，那张俊美无比的脸总是忍不住摇头，说什幺我们只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

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我一边端着咖啡，一边恍神。直到艾咪来到我旁边敲了敲桌子，我才怔怔地回过神。

「想什幺呢，这幺入神，都叫妳好几次了。」艾咪无奈地说。

「抱、抱歉……」我赶紧将杂念全部抛开。「有什幺事吗？」

艾咪看着我良久，久到我都觉得自己头皮发麻，然后她噗地一声，忽然笑了出来，「妳干嘛那幺紧张啊，我又没有要绑架妳。」

我有很紧张吗？这时候除了傻笑，我不知道该说什幺。

「我只是想问妳这个礼拜假日有没有空，一起出去玩。」她兴奋地说。

约我出去玩？对喔，艾咪虽然是这里的前辈，不过她也才大我两岁而已，很年轻，想出去玩不是没道理。不过说实话，平常假日的时候我都是窝在家里睡觉，很少跟其他人出去欸，因为……我没什幺朋友。

「和我出去……？」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对呀，我和我男朋友，妳和妳男朋友。」在整个公司里只有艾咪知道我有男朋友。

「艾咪。」我很严肃地叫了她一声，她愣了一下然后问我干嘛，「我很想跟妳出去。」我很认真的告诉她，「可是这个礼拜我一定得回家一趟。我弟打电话来威胁我，再不回去的话，他就要从台中杀来我们公司堵我了。」

她又愣了一下，然后笑得更大声，「Ivy，妳的表情好有趣。」

哪里有趣了？我明明是认真。

「如果妳有事的话，不用急着这个礼拜啦。」笑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只是想说，我跟妳都没有出去玩过，所以想找妳。」

我哈哈地笑个几声。事实上，自从我开始工作以后，我几乎没有跟同事出去玩过。一方面是因为我们都很忙，一方面我还只是个职场新人，才刚来一年多而已，要是我跟某些同事太要好，会被有心人士盯上的，就像艾莉丝一样。

「不然我们约下个礼拜如何？」她问我。

「应该可以。」只是……林则谚有很大的机率不跟我出去。想到这里，我的脸色不禁暗了下来。

「怎幺了？」艾咪察觉到我的异样，关心地问。

「没什幺。」我笑着摇头。

总不能现在就告诉她林则谚应该不会跟着来吧，这样很奇怪。

「那我们就约下个礼拜吧！」她说。

「嗯，那个……」我欲言又止。

「怎幺了吗？」

「我不确定会不会临时有事……我只能说，『应该可以』去喔。」想了一下，我决定还是不要一下子就答应好了，万一到时候林则谚真的不跟我出来，这样很不给艾咪面子。

「我不确定我……我男朋友会不会加班。」为了加强说服力，我还勉为其难地补了一句。只是一讲出「我男朋友」这四个字的时候，心里面，突然有种好陌生的感觉，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失落。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微笑，「好，那我就期待妳和他下个礼拜都没事啦！」

週末，我开着我的小黑回到台中。虽然老弟告诉我什幺都不用买，只要人回到家就好，不过经过太阳饼店的时候，我还是下车买了一盒伴手礼。开了好久的车，好不容易终于回到家。站在门口，我拿着礼盒一边按电铃，响了许久，想说怎幺没有人回应，结果，等到我决定自己拿钥匙开门的时候，门忽然开了，出来迎接我的人是老爸。

「怎幺是妳？！」他一脸惊讶。

「呃……是我很奇怪吗？」我满脸问号。

老妈和老弟不是叫我回来吗？怎幺老爸却是一脸他今天才知道的表情。

「当然奇怪，自从妳跑去台北以后，整整两年妳都没回来过。」老爸面无表情地说，「还以为我怎幺这幺悲哀生了一个不孝女，长大了翅膀硬了，一学会飞就不打算回家了。」

「哎，你干嘛这样讲我啦。」我哭笑不得地看着老爸，「那幺久没回来是因为我在适应工作啊，结果……不知不觉就过两年了嘛。」我乾笑几声，希望老爸可以不要硬撑面无表情的样子，想笑就笑嘛，摆着自己不习惯的表情，很像颜面神经失调欸，哈哈。

「最好真的是这样。」老爸哼了一声，对着我伸出手，「拿来。」

「啊？」什幺拿来？

「妳手上不是有一个礼盒？现在不给我，是等等妳要带回去的意思吗？」老爸瞪了我一眼，脸上明显有着「我怎幺会有这幺笨的女儿」的意味。

「喔、喔！」我会意过来以后，连忙将礼盒递给他。

拿着礼盒的老爸马上转身就往客厅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讲：「妳不要一直站在门口，快点把鞋子脱掉滚进来。」

「好啦！」

「小柔！妳回来啦！」

原本是在煮菜的老妈拿着锅铲从厨房冲出来，我什幺东西都还没放下就被她抱个满怀。老妈的身高比我矮，她在我的怀里磨蹭磨蹭的，让我瞬间觉得她才是我的女儿。

「妈，先让我把东西放下啦……」我无奈地笑道。

「妳好久没回来了！」老妈放开我以后泪眼汪汪。

我知道啊，所以老弟说妳觉得我不孝。

把包包放下后，老妈又冲过来，老弟从房间出来一看到她拿着锅铲便一边摇着头走过来把锅铲拿走，「妈，我不是跟妳说过不要拿着锅铲到处走吗？很危险。」他的表情很是无奈，「先不说妳可能会搓到人，这锅铲上的油也很噁心欸，万一不小心弄髒衣服怎幺办？」

「我想你姊嘛，不可以吗……」老妈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可以可以，如果妳煮完菜了想对她怎样都可以，在煮完菜之前，麻烦记得妳还要顾火。」老弟瞪着她，用眼神逼迫老妈回厨房。

老妈心不甘情不愿回到厨房以后，老弟才看着我，说：「妳回来了啊……路上辛苦了。」

路上辛苦了。

虽然这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不晓得为什幺我的心中却涌现出空虚的感觉。两年前，刚和林则谚同居的时候，只要他比我早下班，每次回到家的时候都会听到他跟我说辛苦了，然后给我一个拥抱。起初我是不适应的，所以要他别说了，可是渐渐地，到了这阵子，我竟然开始怀念了。

有种情况是这样，不怕别人对你做了什幺，只怕你开始习惯之后，如果对方不再继续下去，你就会觉得自己浑身不对劲。而我现在就是整个超级不对劲。

「武羽柔小姐，妳在恍神什幺？妈已经叫妳好几次了喔。」老弟拿着汤匙在我眼前晃了晃，「还在想工作喔？」

我回过神，连忙摇头，「啊？不是啦，我只是……」想到一些事情而已。都已经回家了，我干嘛还想工作。

「小柔啊，这两年工作……会不会很忙？」老妈担忧地问。明明我是工作两年，但是从老妈的口吻中，感觉我只是去上班两天，适应新的环境而已。

我想也没想就直接点头，「会啊。」做助理，哪个不忙。

只是再怎幺忙，我一到下班时间还是会準时下班。对我来说，当出面试时讲好几点下班就是几点，没有那种可不可以再多帮一点忙这回事──多做工作又不会给我更多的薪水，那我为什幺还要浪费那幺多的时间和精力？

「所以妳就两年不回来喔？」老爸瞪我。

哎，不是啦。

我和林则谚同居的事情，目前除了我弟以外，老爸和老妈都不知道，所以只有老弟很清楚有的时候我会因为林则谚的要求选择待在台北──他不喜欢我回家。

「不然是怎样？」老爸看我摇头继续问。

「哎呦……」不知道该怎幺说的我，只能傻笑。

「如果工作真的很忙的话就算了，不过……要是有空的话，偶尔也来看一下我呀。」老妈眨了眨眼，「我可是每天都很想妳哒！」

喂，不要发出那种奇怪的语助词！我哭笑不得地看着老妈，说：「好啦，有空我会常回来。」

「真的？」

「真的。」

「如果骗我的话，要吞一千根针喔！」老妈又眨了眨眼，表情很认真。

我回来台中的事并没有告诉林则谚。看着手机，萤幕没有显示任何通知，说不难过是骗人的，我以为他至少会传讯息给我问我去哪里了。还是说，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已经离开台北，依旧在公司加班甚至半移居到公司宿舍去了？

啊……好烦。

什幺时候开始变成这样，只要对方不理我就开始胡乱地东想西想？

「姐，我能进去吗？」武羽豪敲门问我。

我的目光没移开手机，「进来吧。」

「妳在看什幺？」一进房里，武羽豪好奇地走过来。看到我手机萤幕停在林则谚的脸书页面，他无奈地问：「在等他的讯息？」

「嗯。」我没什幺表情地点头。

「妳没跟他说妳会回来吗？」

我摇头，「你也知道他比较希望我待在家里，当一个全职的準家庭主妇。」他不喜欢我回家，理由是因为不喜欢我爸妈，但是我不明白，他连我爸妈长什幺样都没见过，怎幺会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姐，说实话，我真的不赞成妳跟这个人交往。」武羽豪语重心长地说。

他知道我和林则谚在一起是因为他先告白的关係，可是他说，身为男人，他很排斥这种追到女朋友就把对方丢在一边的家伙。

我无奈地倒在床上，仰天长叹，「我知道很多人都不满意我跟他交往，说真的，我自己也不满意啊，可是突然要我说放就放，我就是……做不到啊……」

如果可以，我也想马上就结束这段关係，可是我不能啊。虽然我不深爱他，但我习惯他这已经是事实了，再加上又没什幺理由，忽然和他说分手，这样不是彼此都很莫名其妙吗。

「妳真的爱他吗？」武羽豪坐到我床边，玩着我散落在床上的髮丝，一边说：「两个人在一起很多时候不是不讨厌就能白头偕老。如果妳不爱他，为什幺要强迫自己和他在一起？」

我爱他吗？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只是不想要独自一个人生活。我希望在工作回来的时候，回到家还有个人会等我，或者偶尔，我也可以去等待那个陪伴我的人。只是，以现在这样的状况看来，这些「希望」似乎都只是天方夜谭。

第一，林则谚的工作越来越多，他根本不可能比我还早回家；第二，看他一副不想承认我是他女朋友的样子，被惹到心里超级不爽的我，也不会热脸贴着冷屁股专程去等他下班。

或许是老弟已经看透我们之间的关係，所以才忍不住来找我吧，不然他不会那幺有礼貌地问我可不可以进到房间……毕竟他向来都是直接喊我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