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后世钦羡【大结局】 (7)(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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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那不是普通的金锁,而是我太祖母特地将自己的金镯熔铸的,太祖母原本是苗疆的圣女,那一对金镯可以防百毒,甚至连蛊虫都毒不到

我。”

听到这一句话,本来一只挣扎不休,眼眸中盈满的担忧的人方才停了动作,连带着被包扎的那只手也跟着放松了下来,声音由焦急转为平静:“是么……原来如此……”

慕容垂没有回话,只是松开了拽着他的那只手,低头细细的帮他包扎,直到有些费劲的将那雪白的绷带打成了一个死结,才低头轻咳了一声站起身来,转身收拾起散落了一地的瓶子和

药粉。

“将军。”

许久帐中都是一阵静默,萧景初定定看着慕容垂关上药箱,突地攥紧了自己被团团包好的那只手,压低了声音道。

“再过几日,便是和匈奴亲王的决战了罢。”

慕容垂抱起药箱,转身要将怀中的东西放回远处,未曾听到他回声的萧景初好似早就知晓他不会回话,因此尽是停顿了片刻,就接着一字一顿道。

“等到那一战后,景初自请退出军中。”

听到退出军中这四个字时,慕容垂瞬间身体一僵,有些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回身注视着坐在桌案边,却垂下头面容模糊不清的人:“初弟?”

“非是景初多嘴0”他不知道此刻如何还能勾起唇角,心上却仍旧如同一把刀在剐,但即使已然血肉模糊,唇间也尽是血腥气味,也一定要支撑着将话说完,“将军马上该有妻室,景初的年纪也不小了。”

他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倾尽一生恋慕,抵死都不会忘记,却决不能奢望的人。

不能再待在他身边。

仅仅是听到那人要娶妻,他便已然痛成这般,若是当真亲眼看着那人穿上红衣,牵着明媒正娶的嫡妻道自己面前时,说不准他会忍不住痛得杀了自己,抑或是忍不住用尽所有的卑劣手段,得到那个人——

就这样罢。

他永远都不想见到那人伤心,更不想因为自己疯狂的手段,看到那人憎恨不信的眼神。

而这一生也不过如此了。

只有他进他退,抑或他退他进,而他们——

永远不能并肩站在一起。

既然不能相伴,索性不要纠缠。

慕容垂听他这么说,據拍色的眸子深了些:“初弟的意思……”

“将军。”萧景初抿了抿唇,不再抬头看他,声音低的仿若要飘起,“天色已晚,景初该回帐中了。”

注视着那个淡青色的身影渐渐远去,慕容昊本来就略微皱着的眉头蹙的更深,他心下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伸出修长的手指下意识想抓那人的袖摆,却只抓到了冰冷的风,等他怔然的再度抬眼时,那人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初弟?”

半月之后,大金边关城门大开,玄色的军旗在上空飞扬,其上一个大大的字仿佛透着血色,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城下喊杀声与兵甲相交之声大作,浓郁的血腥气几乎染红了兵士的眼睛,放眼望去只见无边的赤色。

“将军人呢?”

天穹之上没有阳光,一直灰蒙蒙的被乌云覆盖,好似下一刻就要落下雪来。

萧景初手中拎着一把染血的长剑,目光在城下巡曳了许久,都没有找到那熟悉的玄色身影,本来就苍白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忍不住对着守在城头的参将吼道:“将军不曾在大军中,到底去了何处?!”

那参将被他的怒气吓得一抖,立时抱拳回道:“回萧副将,将军独自带着五千骑兵,绕道去匈奴头领的后面了!”

身着银甲的人闻言,不敢置信的回过头来,薄唇瞬间失去了血色:“什么?!”

“报——”那参将见他神情不对,刚准备辩解些什么,就听见一声尖利的喊叫,紧接着一个兵士连滚带爬的跑了上来,对着萧景初喊道,“萧副将,不好了!那些匈奴人面前的大军全是唬人的!那五千大军奇袭大帐之计,一定是有人泄露了!此时的中军大帐定然有诈啊!”

“……你说什么?”听到这话,萧景初眼前一黑,踉跄着稳住了身体,语声愈发艰涩,“那将军,岂不是……”

话音未落,他突地闭了闭眼,咬着牙回身就下了城墙,也不管背后参将惊恐的眼神,就带领着一队骑兵就朝着城外行去,在参将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不到一会就失去了踪影。

“萧副将!”

一见萧景初也走的不见人影,参将这回真是抓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抱着头惨嚎道:“这可如何是好?!将军深入险境,正面的大军被那些可恶的匈奴骑兵牵着跑,若是万一传来将军被擒的消息,之后的连环计可就……”

谁知还不等他将话说完,一个慢悠悠又极为从容的声音,却骤然从不远处的瞭望台上响起,仿佛带着一丝不知名的笑意。

“倘若主将被擒,连环计又有何用处?”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响起,参将顿时警戒着站起身来,手中的长剑刚从剑鞘中抽出,却在瞧见来人的面容时,手一松任由那长剑当啷一声坠落在城墙上,话语不见方才的颓然,只剩下满满的惊喜:“属下参见——”

来人挥了挥手,烟熏璃拍的眸子扫过城下的景象,俊美如天神的面容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摆了摆手,声音比慕容垂还要冰冷几分,仿佛带着冻人的冰碴子,让人一听就忍不住哆嗦:“起来。”

“垂儿虽腹有谋略,毕竟不够老成。”跟随在那人身后的人着白色大氅,看着身畔的人面无表情的俊美侧脸,薄红的唇角却缓缓弯了起来,手中的骨扇敲了敲手心,乌玉般的眸子闪过一道暗光,“好歹想起请我们前来助阵,不然此时这中军大帐,可就真要糊成一团了。”

说罢这话,他突地眉目一凝,身畔的人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眼光随之扫了过来。

“宸华?”

“既然中军大帐中已有夫主坐镇,本君可要带人前去瞧瞧,垂儿将自己置于那般险境,如今到底有无要事。”

着一身墨绿色男子长衫,眉目存着几分审慎的人收起骨扇,反手握了握身畔人的手指,压低了声音说了最后一句,便带着身后低眉顺眼的暗卫朝着城下走去,面上的笑容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兴味。

“绝不会出事的,夫主放心。”

伍?君心谁来念

城墙下的血腥气味已越来越浓,头顶的乌云愈发深重的压了过来,呼啸的北风将人耳边响起的喊杀声淹没,细细密密的雪花随之四处飘落,染上跨在马上的人乌黑的长发,和犹带着血迹的长剑上。

好不容易穿过遍布着尸首的战场,绕至大军后方的中军大帐附近,萧景初远远就看见那升起的滚滚黑烟,料想是慕容昊已经发现其中有诈,于是设计将匈奴人的大帐和粮草烧着,这才好趁乱下手擒获匈奴亲王。

他坐在马上眺望了片刻,便立时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带领着身后的一队骑兵一路行去,只要遇上匈奴人就格杀勿论,一直走到着火的粮草旁时,方才隐约瞧见打斗的痕迹,便顺着那痕迹追了过去,不到一个时辰便瞧见为数不多的匈奴人正在围攻大金的骑兵,而不远处正是茫茫无际银白一片的大雪山。

再离近一些,萧景初刚准备和身后的骑兵一同过去帮忙,于是不一会就里应外合的将那些剩余的匈奴人杀了个干净,等到救下那些大金人之后,他刚准备上前去问的时候,就在那些已经被鲜血糊住面容的人中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瞬间大惊失色的快步上前,抓住了那人的肩头,声音颤抖的吼道:“宁远!你不是将军的亲兵么?将军呢?!”

“萧副将?”被他抓住的那人先是一怔,随即在看清了拽着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后,顿时松了口气,迅速稟报道,“副将,将军已经擒住了那个匈奴亲王,迫着那亲王和一个普通的匈奴人换了衣服之后,让那亲王被四千骑兵看着回城去了,那一千人则扣着那个匈奴人留在此处,我们在这里一是等待援军,一是等到那些匈奴人认为匈奴亲王还留在我们手上,就再会有匈奴关键之人前来相救,到时候便与援军一同再抓就是。”

萧景初听他说了一串,也未曾提到本应该和他们在一起的慕容垂,心中不仅升起些许不安,连忙问道:“将军自己无事么?”

“将军没事……哦不对!”身为慕容垂身边的亲卫,宁远知晓萧景初和慕容垂的交情极深,不敢隐瞒他一点,便都竹筒倒豆子般的说了个清楚,“就在擒获了那亲王的时候,我们遇见了一个大金女子,那时候将军看着那个女子的眼神十分奇怪,将军自己也有点奇怪……”

“有点奇怪?什么意思?”一听这话,萧景初心底一跳,一股不详的预感蔓延开来,拽住他的衣领再也没了耐心,压低声音问道,“将军此时究竟在何处?!”

宁远被他紧张的情绪和口气吓了一跳,好久才恢复平常,抹了一把自己脑袋上的血混杂着汗水,就立即指向远处茫茫不见边际的雪山,喊道:“将军就在雪山中!”

“现下立时带我前去!”萧景初听他知晓,皱着的眉头却未曾松开,拽着他就不肯放手,

“这些骑兵就交给将军的亲卫,让他们和你们一同行动。我临走时已嘱咐城下守将,过一会城内定然还会派来援军来接应我们,现下要立刻和将军离开这里,以防匈奴人有诈!”

这道命令一下,宁远就算是再想呆在山下也不行了,只能低身迅速将萧景初的命令告诉了身边的其他亲卫,而不远处被他带来的那一对骑兵闻言,则统统抬手行礼应道:“是,萧副将!,,

一路疾行上了登雪山的小道,宁远还是一副无奈的神情,萧景初的表情却愈发凝重,还没等完全走到地方,眼神便瞬间沉了下来,声音森冷中透着深重的担忧:“不对……我仿佛听见

有打斗声……将军到底在何处?!”

“回副将,将军他方才就有些不对劲,却说不出到底是怎么了,不过照末将来看应当没什么大事。”宁远听到这话,却并不放在心上,一边说着一边朝上爬,并未曾看到听见他这番话,神情愈发可怖的萧景初此刻的表情,“要不然也不会将我们这些亲卫和骑兵都派下去守在个关卡要道,独自一人带着那个大金女人进了山洞里……”

话还没说完,宁亲兵只觉得身边一阵疾风掠过,抬眼去看的时候,却发现本应该在身边的人不见了踪影,抬眼去看的时候,方才抓到那最后消失的一抹淡青色衣角,不禁讶然开口惊叫:“哎!萧副将!”

不过是十几步之遥,心中说不出焦急的萧景初就发现了接近山顶处,有着一个极不明显的山洞,顿时极快的攀了上去,刚准备抬步之时面色骤然一变,快步上前只是眼前陡然一黑,滚热鲜血随着一股异样的香气扑面而来,犹如那一日在黑暗的丛林中,那两个说着匈奴话和女真话的两人身上携带的香气一般。

萧景初下意识退步,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定睛一看,满手的鲜血和异样的香气,是从脚边身子几乎被劈为两半,一个容颜娇美表情却几近扭曲的女人身上传来的,那女子衣衫半解几乎可见桃红色的肚兜,是在他踏入山洞的那一刻被杀死的,两只成爪型展开的手上,原本粉红的指甲却发出诡异的青黑色,其上明显是带着毒的。

看到脚边的死人,萧景初立刻想起来时宁远所说的话,神色变了又变,立时持着手中的火折子快步朝着山洞内走去,果真没有几步便走到了尽头,呼啸而过清冽的风吹过山洞内唯一有的钟乳石和冰柱,发出泠泠的响声。

“将军!”山洞的深处仿佛有着透光的地方,并非是十分的黑暗,足够让萧景初看清坐在不远处自然形成冰床上的那个黑影,顿时让他面色一变立时快步上前抓住了那个黑影,有些惊慌失措的唤道,“将军,到底怎么了?!”

被他抓紧了手臂,掌心处却是一片冰冷,怀中的人在黑暗中几乎悄无声息,顿时让抱着他的人慌了神色,臂弯一点点收紧,胸口鼓噪的好似下一瞬间就会爆裂开来。

“……承昔……”再度开口唤他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此时他的声音已然抖得不成样子,“承昔……你醒醒……到底怎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颤抖着声音几乎说不出话,蕴在眼底的雾气也马上要滴落下来时,在这森寒的冰洞中,察觉到怀中的人隐约挣动了一下,随即响起那熟悉淡冷声音,只有些扭曲的断断续续:“初……初弟……”

终是听到怀中人的反应,萧景初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死过一次,闻言来不及用袖子抹去眼底的湿润,便胡乱从怀中摸出火折子来,照亮斜躺在自己怀中的人,一只手抽出来不等那人阻止,便已然扣上了那人的脉门。

“脸色赤红,脉息很乱,唇色发紫。”被微弱的火光照亮那人此时的模样,萧景初只觉得心痛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可想起自己这一路的担忧,究竟还是气大过心痛,咬着牙低吼道,“你不是说你不会中毒的么?这不还是中了毒!”

“不是……不是毒……”斜躺在他怀中的人紧紧抿着唇,听到他的话却未曾开口回答,突地连续喘了几口气,也不知是从何处涌起的力气,竟一把将萧景初推了开来,自己则翻身靠在

了冰床内侧,急喘了几口气后,低喃道,“你快走……”

“我不走!”萧景初见他如此,手中的火折子虽然已然熄灭,却更是不肯离开,站起身来再度抓住他的袖摆,硬下心来冷声道,“你中了毒,不让别人过来也就罢了,还想赶我上哪去?丨,,

黑暗之中,只听见那人模糊的低喃声,带着些许抗拒:“初弟……不要……我身边……”“我不会离开你的,你等等。”萧景初对他无计可施,更不知道他中了什么毒,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拿出一只白玉瓶来,从里面倒出药丸来握在手心中,迅速靠了过去,“这是临出护国公府之前,宓叔叔交给我的解毒丸,你先将它吃了……”

“没有用……”感觉到萧景初不仅没有走,反而还不听话的越靠越近,黑暗中的人影长长叹息了一声,手指再度接触到那微凉的手指时,却已然因为体内刚刚发作的药性变作滚烫,“走罢,初弟……我不想……”

箍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缓缓从方才的冰冷化为滚热的温度,异常的感觉让萧景初心下更拿不准,却怎么都不敢离开,只能试探着低声问道:“……承昔?”

“我中了……情引……”许久的静默之后,知道自己再隐瞒下去已无意义,要是不说出来面前的人就不会离去,整个人都隐藏在黑暗中的慕容垂终究松开了他的手腕,滚热的手指紧紧贴在冰床上,意图抑制体内因药性奔涌而上的热度,“没关系……只要忍过……这一段便好…

情引。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药……

萧景初听到那两个字时,身体先是下意识的一抖,随即却诡异的跟着热了起来。

情引情引,顾名思义,并非是完全的害人毒药,而是混杂着剧烈迷情的药,若是在中毒之后愈发与人交欢,其中的毒性反倒愈发深重直到致命,但若是不与人交欢,药性一次忍耐过后会潜伏下来,直到中毒之人与人交欢之后,毒性就会成倍爆发出来。

“是情引么……”黑暗之中,慕容垂看不见近在咫尺的人此刻的神情,只能听到萧景初用和平时一般无二的声音,仿佛带了些异样的语调,他却因为全身发热而无法察觉,“是那个女人,给你下的情引,对不对?”

“他们在我……饭菜中下了毒,却奈何……不了我……”

听到这话,慕容垂下意识在心中无奈苦笑——他本是不想要救那个女子的,可一个美貌女子如此突兀的出现在战场上,必然是匈奴人的计策,他本是仗着自己百毒不侵之体想要瞧瞧她到底要做什么,谁想到却中了这样不像是毒药的药,他一时间只想着除了先杀掉那个女子之后,也没想过那女子死后,他自己也没什么化解之法……

甚至因为那药的效力发作,他竟开始浑身发热难以控制。

“于是……”

“别说话。”

静默了片刻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慕容垂正因为全身发热而头脑昏沉,渐渐失去平时的冷静,滚热的指尖却突地被温凉的手指握住,一点点拂过那人温暖的脸颊,空荡荡的山洞中,只听得见他低低的喘息声,和萧景初淡的快要随风飘去的最后一句话。

“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这么短的时间里,茫茫的雪山中除了我这个双子之外,你哪里再去找情引的解药?”

就在萧景初握紧坐在对面的人滚烫的手指,触上自己带了些寒风的脸颊,下一个瞬间却不等他将话说完,那人就已然失去了最后清明的神智,顿时伸出手臂死死搂住了他,衣衫撕裂的声音紧接着在黑暗中响起时,萧景初无声的勾起唇角,露出的笑容中尽是甜美的绝望。

之后的黑暗中无边无际难以忍受的剧痛中,他看不清那个人此时的神色,也知晓那或许不出于那人的真心,他却仍然颤抖着抬起手来,如同那人平日对他做的一般,让冰冷的手指拂过带着余温的乌黑发丝,仰起白皙脆弱的脖颈,下一刻被那人狠狠咬了下来。

若能拥有,不管在什么情形下……只要能在你怀中一瞬……

“……承昔……对不起……”

黑暗之中,他无声的开阖唇瓣,眼底的雾气化成了水滴。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终于能够拥有想要的东西,不必去管那个人愿意与否,不必去管自己是不是奢望,更不必去管其他任何人的眼光。

哪怕只赢来一瞬。

对比他的一生,却已足够多。

陆?烟波成蹉跎

再度醒来的那个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定定的注视着头顶上陌生又熟悉的青萝纱帐许久,他下意识支起胳膊想要起身下床,下一刻却在稍稍支起身体的时候,整个身体传来不堪重负的诡异痛楚,下半身除了痛楚几乎没了其他感觉,一瞬间让他再度跌入柔软的床铺内。

“你醒了。”

尤在怔愣之时,一个淡然平静的声音突地从他的身畔响起,其中还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冷意和审视。他下意识抬头顺着声音发出的声音去看,目光却在触到发声之人的面颊时,好似骤然被一盆冰水浇在了脑袋上,整个人都清醒了。

“……护国……内君……”

心重重跳了一下,萧景初再度看着周围的情形,怎么都回想不起此时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在冰洞中的那件事后,他到底因为那可怖的疼痛昏迷了多久,又为何会一醒来,并非在慕容垂身边。

一想起那人,萧景初瞬时有了些许不详预感,却不敢再深想下去,只忍受着身上的痛准备爬下床给床边的人行礼,面容完全垂下任由乌发遮蔽神情:“景初……拜……”

“不必了,老实待在原处罢。”着一身浓紫色宸华花纹女双衣饰的人,就坐在离他不远处的几案旁,氤氲而起的安神香将他的眉目模糊,唇角那一抹微笑看起来却没有暖意,话语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你已然伤成这副模样,说起来也是我那孩儿的债,当真算起来是本君有愧于你,你就不必撑着身子拜见本君了。”

知晓此刻面前的人已然清楚发生的一切,萧景初忍不住攥紧手指,垂下的眼眸里尽是化不开的深暗之色:“是……内君……”

“看起来,你很怕本君。”坐在几案后的人略微抬起头来,即使被岁月磨砺却依旧美的眉目微微皱起,手中的骨扇敲了敲面前的木桌,瞧清楚他的反应后,话语中多了几分若有所思,“从第一次见本君的时候便是这样,说话也一直规规矩矩,不敢有一点点逾越。”

只身着白色单衣,却跪在床榻之上的人闻言,不知为何先沉默了片刻,许久后方缓缓开口道:“景初不敢,实在是……实在是内君乃是将军的母父,又身居高位……景初是怕若不守礼,就会冒犯内君。”

“原来在你心中,本君一直是这么小气的人。”

耳边响起这话,萧景初心底顿时一惊,下意识想要辩解:“内君……”

哪知坐在桌案后的人仿佛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闻言也不过勾了勾唇角,有无不可的摆了摆手:“罢了,你如何想是你的事情,不必再多做辩解了。”

看面前的护国内君如此平然沉静的面容,萧景初心中越来越没有底,他知晓护国内君的手段,却不知道他如此大胆在大婚之前,便擅自和慕容垂有了肌肤之亲,虽不免是因为那情引的缘故,但万万没想到会被护国内君发现——抑或是,连和自己心爱之人有一次肌肤之亲,都曾经是他从不敢想的事。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闭了闭眼,喉咙中发出的声音愈发干涩:“敢问内君,这里……”

“这里是护国公府,你猜到早已离了边关,更该猜到自己已然回到了帝都城内。”

听到这话,萧景初顿时清楚所猜不错,唇边泛起一丝苦笑,知晓自己怕是没了退路:“那……将军他……”

“他与我们一同回来,此时也在府内。”听他问起慕容垂,一直神情平静的护国内君终于眯了眯眼,站起身来缓步朝着床边走去,声音袅袅在屋中飘散,“只不过他并不知道你的存在,本君更令他以为你在那一日过后,已然独自一人离开不愿再去见他。”

萧景初的手指已然攥得发白,闻言瞬间喉咙一堵,良久方才将额头磕上那冰冷的木板,颤抖着开口道:“多谢……多谢内君。”

这四个字一出,身着紫衫的人幽幽的眼光,陡然落在了那单薄的脊背上,话语中多了几分兴味:“本君如此说,就是想要分开你们,你又为何谢本君?”

“……将军他……本就不是我该奢望的……”伏在床榻上的人身体剧烈抖了一下,声音却十分平静,隐约透着几分苦意,“我本以为,本以为自己……在受了那情引之后,或许会直接死去也说不准,那不过是我苛求的一点温暖,将军他……将军是受了我的蛊惑,才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请内君明鉴,这件事并非是他心甘情愿。”

闻言,身着紫衫之人眼光更深,蓦然问道:“你不是他,怎知晓他不是心甘情愿?”

榻上的人苦笑一声,回话的语气虽依旧平静,削瘦的脊背却肉眼可见的颤抖得更加厉害:“从我十岁被他所救,他明知道我是个双子,时时刻刻让我在他身边,即使亲昵对我却从无爱恋之情,也从未发现我恋慕于他……这一次,若不是他告之我中了情引,我又非要赖在他身畔,他本是不愿我待在他身边的……”

“口中未曾说出,抑或未曾表露出的,便是从未有过的么?”

他垂着头,不愿让面前的人瞧见自己已然蒙起雾气的双眸和小心掩饰下来的软弱,却还是被一把骨扇缓缓抬起下巴,剧烈的光亮随之照入眼帘,泪水跟着骤然滚落下来,打湿了手指旁柔软的锦被。

“萧景初,告诉本君,你是否如此以为?”

勉强勾出一抹笑容,泪水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眼底漫上的只有无尽的黑暗和绝望:“回内君……从少时……少时我便知晓,我与将军在一起……本就是我自己的痴心妄想,本就应该从一开始就断绝,又何必说到其他……”

“你坐宫了。”

这一回,不等他将带着哽咽的话语完全说完,那把骨扇却骤然一抽,与他相对乌玉般的眸子,也瞬间露出一抹冷然和锋锐。

骤然听闻这四个字,他只觉脑中一片轰鸣,许久没能回过神来。

“……什么?”

“在你未曾与垂儿独自相处在冰洞之前,你的手臂上,想必还是有着那一条红线的罢。”面前的人看他怔愣惊讶的面容,却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原本温煦平和的声音渐渐淡冷,犹如此时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既是垂儿的孩子,本君便不得不管了。”

颤抖的手指下意识想要去触碰,下一刻便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孩子……”

站在他面前的人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淡冷的注视了他许久,方才缓缓开口:“不过你该知

道,以你的身份,按理来说是做不了垂儿嫡妻的。”

听到这话,面前一直抖个不停的脊背,却在瞬间恢复了平静,那张清秀苍白的面容再度扬起时,已露出了以往平静安然的神情:“景初……恳求内君,不要让景初……入护国公府,景初也……也不愿意因为坐宫,而再度回到将军身边,只愿内君能让景初离开这里,景初这一生不会再见将军,也不会再回到帝都内,请内君只需要当做什么不知道,也不要告诉将军……”“你若不愿留在垂儿身边,你的孩子又如何办?”得到了这样的回答,身着紫衫的人深深皱眉,声音愈见冷酷,“你该知晓,本君是南昭慕容氏的主母,垂儿乃是南昭慕容氏的嫡长子,会是下一代的南昭慕容氏之主,他的亲生孩子如何能流落在外?”

“若内君不愿放景初离开,只是因为景初腹中之子,便非要景初嫁予将军。”耳边的声音里已然带上了隐约戾气,萧景初本来应有的惧怕却奇异的消失无踪,唇边甚至露出了一丝笑容,“还请内君怜悯景初,赐景初一杯毒酒罢。”

骤然听闻这话,紫衫人忍不住挑了挑眉头,这一回眼中多了些许惊讶:“在你眼中,本君便是如此狠毒之人?”

“还请内君莫要误会。”萧景初闭了闭眼,唇边的笑意却未曾淡去,“内君清楚,景初的生母是父亲的小妾,她不过是个可怜的青楼女子,偶然被父亲看上因此收入府中,自从生下景初之后便被父亲的嫡妻看做眼中钉,一直郁郁难安生活艰难,景初更是因为出身而遭人毒打唾骂,若不是逢将军相救,怕是在母亲死去的那一年,景初也该随着母亲而去……”

说到此处,他仿佛想起了在阴暗的小巷中,那个黑夜里铺洒而下的银白色月光,和月光中伫立对自己伸出手的人,目光中蔓延起层层温柔。

“景初不是母亲,反而是从小作男双养大的男子,本来就身份低贱,此生孤独想必也无甚可怜,也没有人会觉得不对。何况景初已得到心爱之人,更有心爱之人的孩子相伴,景初早已感激涕零。”

“既不是因为本君手段狠毒,更不是因为你心中没有垂儿。”站在他面前的人安静注视着他,良久后突地叹了口气,话语中的冷意悄然褪去,“你已然坐了宫,为何不愿嫁给垂儿,反而要一杯毒酒?”

“内君,正如景初所言。”

他唇角的笑意染上决然,本来仅是清秀的面容瞬间耀眼起来,那双眸子在阳光下却是一片不见底的黑暗,顿时让面前的人乌玉般的眸子幽深起来。

“景初是个男子,失了身体又如何?更不提是景初心甘情愿的,既然尚且保留了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更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落到和自己一样的下场,以后要过和自己一样的日子,不如索性让它没有开始——倘若景初不能与将军一生相守,何必让将军知晓以为自己负了景初?又何必去夺其他人与将军的幸福呢?”

柒?入局几分深

深冬的寒风吹拂过窗棂,和着沙沙的轻响落在耳畔,站在窗畔身着紫衫的人面带极薄微笑,手中的骨扇先是缓缓展开,又骤然合了起来,而低身伏在床上,只着单衣的人却一直未曾起身,头低低的垂落不见此刻神情。

良久的沉默之后,身着紫衫的人终究再度叹息,面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声音中不含悲喜,倒更似是怅然:“你这孩子看起来是性情倔强刚烈,和本君年轻的时候倒是有些相像,实际上却一点都不像本君,也太好欺负了些。”

萧景初听到这话,不由心底一颤,不知面前的人话中是之意,声音更是低缓:“……内君

“你可知晓,原本垂儿彻夜不眠想出的计策,可并非是那日漏洞百出的行动。”

身着紫衫的人没有回头,只是唇角蓦然逸出一声玩味,回身任由阳光从窗框落下,照亮听到这话后,瞬间抬起头来掩不住惊愕之色的那张清秀面容。

“还是你居然会以为护国公最成材的嫡长子,当真会在最关键时任由中军大帐架空?各先锋将军像是无头苍蝇般的追击,又如此鲁莽独身一人陷入大营?抑或是明知晓那女子对自己下了情引,却在驱赶执意要留下的你不成后,便失去自制对你做出了那般事情?”

听护国内君终究提起这件事,萧景初脑海中瞬间一片乱麻,本来有的辩解之词被面前人的话冲的一干二净,心底却好似从这番话中预见了什么一般,骤然又酸又热:“……当时,景初也是关心则乱,至于将军他……将军他……”

“话已说到这份上,你何必再去想什么辩解之词?”

身着紫衫之人缓步上前,将手中的骨扇收回袖中,突地抬手抓住萧景初的手腕,乌玉般的眸子直视着他略带迷惘,深处却隐含着期盼的双眸,平然和缓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却多了几分醇厚之意。

“孩子,是你错了——只因自己的身份卑微,而对真心裹足不前,这是你所犯的错。而不愿看清自己的真心,面对一切都不去选择,任由其偏离原本的意愿——这是垂儿所犯得错,你无须替他担这样的罪。”

萧景初不敢与他的眼光对视,更不敢贸然挣脱他抓着自己的手,心底却因为方才紫衫人说出话语中的暗示,骤然升起忍不住的狂喜来,心底鼓噪的听不见声音,只能垂下脸来低声喃喃道:“内君,不是的……将军没有错,将军他是南昭慕容氏的嫡长子,他从小就从心底敬爱您与护国公,更不敢辜负您们的期望,所以很多时候绊住将军的东西太多了,景初不过一颗小小的真心,他看不见也并非是他的错,而不过是疏忽罢了……”

“你既然说,那不是他的错,而是他的疏忽。”抓住他手腕的人闻言,话语微微一顿,多了几分模糊的笑意,“这话的意思是,倘若本君答应你成为他的嫡妻,你就会原谅他的疏忽,下定决心留在他的身边?”

听到这话,萧景初顿时心底重重一跳,不敢置信的仰头看着面前的人,连声音都情不自禁的颤了起来:“……内君?”

“本君没有一句虚言,这话更不是试探之语。”

对上那双乌玉般的眸子时,方发现那眼眸中没有玩笑之色,而是沉沉的期望和隐约的温和

“告诉本君,你的答案。”

怔怔的愣了许久,萧景初全力忍住自己内心即将爆裂的喜悦,再度垂下头来,强自不让自己因狂喜抑或是迷惘的声音发抖:“是……景初愿意……倘若将军愿与景初相伴一生,景初也愿意在内君面前许诺——”

“不。”面前的人松开了他的手腕,抬手抚了抚他垂在耳边的鬓发,那温暖的手指好似是那人含笑伸出的一般,让萧景初忍不住紧紧抿着唇,掩去自己眸中再度升起的雾气,“你不必对本君许诺,本君要你对自己许诺——倘若你一生愿陪伴在垂儿身边,即使遭遇困苦磨难仍不改其心,绝不背叛抑或独自离开。”

“景初……听命。”

听到了他的回答,身着紫衫的人仿佛终于放下了心,收回了自己的手指示意他不必再跪着,等到萧景初重新在床榻上坐好之后,方才低身坐在了他身畔不远处,白玉般的脸颊在阳光下温润美丽,唇角对着他时也露出微笑,明显方才的严厉不过是为了试探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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