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商珥死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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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宓对仲冬的感情,一度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仲冬江湖草莽出身,姜宓捡到她那年,她被人打断四肢,像死狗一样扔在臭水沟里,连乞丐都不愿意靠近。

后来,她找大夫给仲冬治伤,再后来,仲冬就成了她的贴身婢女。

上辈子,她成为商殷禁luan,仲冬数次相救无果。

最后,她听商殷说,仲冬死了,擅闯禁宫,被金吾卫万箭穿心,死的甚是凄惨。

那个时候,姜宓就开始恨商殷,她恨他害死了仲冬,也怨自己,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没法给仲冬报仇。

这种纠葛的感情,随着姜宓的死而复生,一直延续了两辈子。

她能接受并理解,世人的所有背叛和利用。

但唯独,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仲冬竟会背叛她。

毕竟,上辈子,她是为她而死的啊!

所以,仲冬怎么会背叛她呢?

姜宓拒绝去相信:“仲冬,是不是端王威胁你了?”

仲冬面色复杂,摇摇头轻声说:“大夫人,没有谁威胁我。”

姜宓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娇弱至极。

仲冬叹喟一声:“大夫人,无论仲冬做什么,那都是为了达成大夫人的心愿。”

她的心愿?

姜宓睁大了眼眸,她想起跟仲冬说过的那些话,一时间,竟是悲戚又愤怒。

“够了!”她娇喝一声,眼里含着濛濛水雾,“背叛就是背叛,任何借口都不能被原谅。”

闻言,仲冬捏紧拳头,低下头不说话了。

端王冷哼,他手里转着出关文书,施施然道:“堂堂辅政大人,以权谋私,这种文书怕不止一本。”

说道此处,他盯着姜宓,咧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商大夫人,笔墨俱全,你怕是这会要多写几份了。”

这话一落,当即有小太监送笔墨纸砚进来。

姜宓手都在发抖:“我不会写的。”

她再是后宅妇孺,也是清楚,若是以商殷的笔迹写上几本,那商殷就更无翻身可能了。

商殷败了,她作为商家妇,一无靠山,二没手段,只怕是会跟着一起陪葬。

所以,她不能用商殷的笔迹伪冒任何文书。

姜宓软硬不吃,端王恼怒起来,摔手道:“商姜氏,本王告诉你,今个你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容不得商量!”

平素软娇娇的姑娘这会竟是出奇倔强,只见她扬起下颌,蔑视地看过去。

“堂堂皇族亲王,你也只配在这里威胁妇孺罢了,我不耻你。”她道。

端王勃然大怒,他正要惩治姜宓,仲冬站出来道:“大夫人,你不是想去波斯吗?你写个几份,一会出宫婢子就带你上路。”

姜宓定定看着她,目光锋锐而冷凝,更带着一种路人的陌生。

她说:“背叛者,我永不原谅。”

仲冬双唇刹那失了血色,她呐呐看着她,一时无言。

姜宓翘起嘴角,带出几分甜腻笑意:“有本事,你们就砍了我双手,不然休想我写半个字。”

这样的斩钉截铁,毫无转圜的语气,叫端王气急败坏。

站一边的莫如意往前半步:“商大夫人,莫要冲动。”

她看了眼端王,面露焦急地拉着姜宓低声道:“商大夫人,你好生思量,端王是何种身份,商殷大人又是何种身份。”

显而易见的话下之意,叫姜宓吃惊。

不过,她仍旧坚持己见:“我不会写的。”

“冥顽不灵!”端王愤然拂袖,尔后又冷笑道,“听说你兄长是五品城门郎,一家人至今还住在城南。”

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姜宓愤怒:“你想干什么?”

端王高高在上,用上位者的姿态睥睨姜宓:“本王想干什么,端看商姜氏你的选择。”

姜宓气的浑身发抖,一双柳叶眸亮若晶火,像是有两团流焰在燃烧。

“阁下贵为皇族亲王,竟是拿亲友威胁人,当真好大的威风。”姜宓胸口堵得慌,然势比人强,她根本毫无办法。

端王半点都不在意这奚落,他轻笑了声,云淡风轻的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姜宓是第二次听到这话了,上一回说这话的人是谷卿闵,结果他就利用她。

如今又是同样的话,她也同样是被人利用。

姜宓恨透了这种无力感,可身为女子,先天就比不上男人,世事还如此艰难,她除了随波逐流,还能怎么办?

仲冬上前来,沉默地研墨,并蘸了墨汁,将毫笔递给姜宓。

姜宓缓缓伸手,她的手细弱软绵,没有粗糙的茧子,根根分明如葱白,直直的,漂亮得让人忍不住想捏住把玩一番。

她没有接毫笔,而是扬手朝着仲冬就抽过去。

“啪”响亮的耳光,传至整座偏殿。

仲冬头偏向一边,雌雄莫辨的半边脸,眨眼就生出五根手指头印,红肿可怖。

“你我主仆,恩断义绝!”姜宓含着热泪,一字一句撂下这话,像是要斩断前世今生两辈子所有的感情。

仲冬眉目半垂,沉默着将毫笔送至姜宓面前。

泪水夺眶,姜宓恶狠狠地夺过毫笔,她扑到白纸上,起笔再落,刷刷几下,便是龙飞凤舞的遒劲字迹。

那字迹,赫然是同商殷的一般无二。

端王看的啧啧称奇,若不是亲眼所见,又哪里会想到,一个后宅弱女子,竟还会这么一手绝活。

姜宓边写边哭,眼泪水根本止不住。

大颗大颗的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地落下来,浸润了纸张,洇染了墨迹,像是一场毫不停歇地骤雨。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兴许是为仲冬,也可能是为自己,亦或是因着商殷。

安静的偏殿里,除却笔触的沙沙声,便只有她的啜泣。

莫如意暗自叹息,单凭那一手的字,她就很欣赏姜宓。

然而两人相识太晚,如今还面临这样的境地,此生怕是做不成手帕交了。

姜宓一直写一直写,写到手腕酸软,抬不起来仍旧不停歇。

不知多少时辰后,殿外忽的火光冲天,并隐约有喊打喊杀的声音传来。

姜宓死死捏着毫笔,木愣愣地站在那里。

仲冬近前,掰着她手,一点一点抠直她指头取出毫笔:“大夫人够了,可以不用写了,婢子带您出宫。”

黑浚浚的眼瞳轻轻转动,缓缓聚焦在仲冬脸上。

好似大梦一场,乍然初醒,脑袋里一片惺忪和茫然。

莫如意跑到殿门口往外看:“不好了,正殿出事了,商大夫人你赶紧出宫。”

这话入耳,在姜宓脑子里转了两三圈,她才慢慢反应过来。

她挥开仲冬的手,转头四顾,才发现端王不知何时离开了,一并带走的,还有她用商殷笔迹写的那些东西。

“大夫人,赶紧跟婢子走。”仲冬近乎哀求。

姜宓站在殿门口往外看,整个永延宫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四处是火光,并有浓烈的血腥味和焦臭味混杂一起,在暮色下无边蔓延。

姜宓猛地抓住了门棱,嗓音干涩:“如何一回事?”

莫家人已经找了过来,莫如意准备离开。

她飞快对姜宓道:“大夫人,今晚宫宴是宴无好宴,你最好赶紧离开,莫要再回去正殿,一径往前走。”

言尽于此,莫如意同自家人碰头,冲进夜色里,很快消失不见。

姜宓望着四处耀眼的火光,忽的回头厉声问仲冬:“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仲冬苦笑:“大夫人,婢子知道的不多,只晓得今晚上端王他们一定要大公子死在宫里,跟着就轮到商大人。”

商珥?

姜宓呼吸都紧了,她想起商珥走一步都咳血的羸弱模样。

仲冬脸上有急色:“大夫人,赶紧随婢子来。”

说着,她拽起姜宓,一个健步蹿进夜色。

夜风呼呼,冷然割面,偶有金吾卫从她们面前经过,仲冬抬手一亮令牌,金吾卫又退下了。

不用说,那令牌定然也是端王给的。

姜宓眼神闪烁,她倏地驻足,任凭仲冬如何拉扯,就是不肯再走。

仲冬急地跳脚,却不想姜宓猛地抢过她手里的令牌,转身就往永延宫正殿去。

“大夫人!”仲冬不察,一时竟是没追上姜宓。

姜宓揣着令牌,脚下踩踏着鲜血和尸体,跌跌撞撞往火光最盛处跑。

她不顾一切,苍白的小脸在火光中,呈现出一种决绝的坚定。

她想救商珥!

“大夫人,正殿不能去!”仲冬追上来,一把拽住姜宓。

姜宓推攘她:“滚开!”

仲冬旋身,一脚踹开个黑衣蒙面的死士,咬牙道:“大夫人,你何必为了商家人,连自个性命都不要了?”

姜宓喘着气,眼尾艳红如胭脂。

她看着厮杀最惨烈的永延宫正殿,颤着声音说:“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我没法看着商珥死在我面前,我没办法!”

商珥的死活,从上辈子开始,就在她心里纠缠成了谁都解不开的死结。

死结日复一日横旦在那,日积月累,同骨血长在一起,除非剐掉那块血肉,不然它就一直在那里,每次一想起,就磨蹭疼得慌。

仲冬愣了,姜宓眼底浓如实质的阴郁,像是滴染了黑墨的水,从清透到黑暗,不过一瞬间。

她从未看到这模样的姜宓,绝望又无助,可怜的如同没人要的幼兽崽子,呜呜叫唤着,都换不来一丝怜悯。

仲冬松手,她似乎笑了下:“既然如此,我和大夫人一起去。”

姜宓想拒绝,但却冷不下脸来,毕竟仅凭她自己的力量,根本救不出商珥。

她也没有点头,只握紧了令牌,继续往前走。

永延宫正殿,朱红的铜环殿门前,尸体遍地,有死士的也有金吾卫的,鲜血顺着白玉阼阶,一阶一阶得往下流淌。

火星炸裂,四处都是烟尘,份外呛人。

姜宓捂着口鼻,闷头往里冲。

仲冬护在她身后,时不时格挡开冲上来的金吾卫或死士,短短的一路,两人身上具是沾染了血迹。

姜宓手软脚软,走的踉踉跄跄,她爬过无数的尸体,一身血污地挤进正殿。

只一眼,她就看到殿里边的商珥。

商珥单手撑头,一手握帕子虚捂着唇,时不时咳嗽两声,吐出微末血星。

他懒洋洋地看着周遭厮杀,看得久了,还颇为有些意兴阑珊的意味。

姜宓松了口气,只要商珥没事就好。

她提起裙摆,挨着墙角,正欲挪蹭过去。

冷不防耳边恶风袭来,并挟裹锋锐劲道。

姜宓茫然抬头,听到仲冬在喊什么,远处的商珥,更是脸色转瞬阴沉如寒冰。

****

一应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姜宓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离她最远的商殷扬手扔出一盏酒樽。

“铛”酒樽和刀剑相碰,火花四溅,并酒液飞扬。

姜宓嘴角沾染上一滴,浓郁酒香和鲜血的腥甜味同时传来。

“噗”一具死士尸体轰然倒在她脚边。

姜宓后知后觉,手脚冰凉发软。

“大夫人,你怎么样?”仲冬及时赶过来。

姜宓吞了口唾沫,掐了掐手心,看向了商珥。

商珥咳的更厉害了,劳费了精力,他不仅咳血,耳蜗也开始流血。

姜宓心都攥紧了,她不管不顾地冲过去,飞快扶住他。

“大公子,要紧吗?”姜宓声音带颤抖。

商珥一把抓住她的手,甚是用力。

他目光奇异,眉宇浮起诡谲的阴柔:“你怎会回来?”

姜宓努力去搀扶:“大公子,我带你离开。”

商珥笑了,眉眼潋滟,灼灼生辉,竟是带出几分少有的清俊。

他道:“阿宓,我很高兴。”

姜宓正想问高兴什么,就听商珥又说:“我从前总想着要你陪我一起去死,如今终于可以得偿所愿。”

闻言,姜宓心头发毛,她木愣愣地问:“大公子,你在说什么?”

商珥神采飞扬,面容上带着诡异的潮红,黑瞳亮若星火。

他说:“阿宓你放心,一会我不会让你痛苦的,我想过很多次,只要速度足够快,刺穿心脏后,就能顷刻毙命,半点都不疼的。”

姜宓连指尖都凉透了,她头皮发麻,顶着商珥热烈的眼神道:“大公子,我是来带你离开的。”

商珥摇头:“走不了。”

这话才落,殿门的方向就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姜宓回头一看,只见身穿软甲的两队金吾卫,竟然拉着朱红殿门,试图关上!

仲冬砍翻一名冲上来的金吾卫,喘着气道:“大夫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姜宓使出吃奶的劲去拉拽商珥:“大公子,快走。”

商珥摇头:“迟了。”

话音甫落,殿外响起嗖嗖声响,密密麻麻宛如蝗虫的箭雨呼啸而至。

商殷宽袖微扬,罩着姜宓闪躲到角落里。

本还能在坚持片刻的死士,像收割的麦草,眨眼倒下一大片。

尔后,朱红殿门嘭的一声,彻底关上了。

姜宓眼眶干涩,她揉了揉眼睛,声音轻的不着地:“大公子,你是早就料到了么?”

商珥站的累了,他随意往干净的长案上一坐,没回答姜宓的问题,反而说:“阿宓,这是我最快活的一晚上。”

他抬手捏着她指尖,粉透的指尖肉,软乎乎的,手感极好。

姜宓低头看他,表情认真:“大公子,我不想死。”

商珥愣了下,跟着眼底浮起阴沉的狠色:“阿宓,你不愿意和我死同穴?”

姜宓抽回手,头一回在商珥面前撕下乖巧的面具。

她点头:“大公子,我死过一次了,所以我不想再死了。”

她想活着,想痛痛快快,普通而平凡的活着。

余生,有一俗子为夫,他可以是猎户,也可以是贩夫走卒,然后生一个娃娃,相夫教子的过完这一辈子。

就这是她憧憬了很多年的幸福,不沾权势,不染勋贵,就做个普通老百姓。

姜宓没有跟商珥说这些,只是看了圈殿里还活着的死士。

然后目光坚定的道:“大公子,我们都要活着出去。”

商珥单手捂脸,低声笑起来。

娇娇软软的姑娘,白嫩脸上依稀都有血污,但她那双柳叶眸份外亮锃,像是雨水冲刷过的黑曜石,漂亮得让人想要收藏。

在她眉目间,分明还带着青杏的涩意儿,不想心性却坚韧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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