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借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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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晚晚这一嗓子惊动了军营的人。

很快人便围了上来,将那人头取下,却是当日负责补给的刘兵曹。

他的头被人活生生切下,双目圆睁,眼角滴血。

陆晚晚看了一眼,腹内便如翻江倒海,她扶着栏杆吐了起来。

白荣把她扶回帐篷里,给她熬了剂安神的茶。

陆晚晚拥被坐在榻上,唇色雪白,身子忍不住颤抖。白荣将安神茶递给她:“喝口热茶。”

她双手冰凉,颤颤地接过茶盏,凑在唇边喝了口。热水入腹,翻涌起的不适稍稍压下了些许,她总算没那么难受了。

“谢谢白先生。”她声音低柔地说道。

白荣笑了笑,说:“你别怕,我在这里陪你等谢将军回来。”

陆晚晚没有拒绝,那颗人头给了她太大的震撼感,第一次直面如此惨烈的情景,任谁都会不舒服。她坐在榻边,白荣拿了一册经文,用她温和的声音念着。

他的声音很慈祥,也很和煦,陆晚晚微微阖上双眸,拼命将刚才那一幕挤出脑海。

谢怀琛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快睡着了,白荣放下经文,站起身,整理了下身上的褶子,皱着说:“她今天被吓到了,好好哄哄。”

谢怀琛拱手道:“多谢白先生。”

白荣点了下头,便出门回去了。

他前脚方走,陆晚晚便睁开眼睛,看着床榻边那张熟悉的脸,想起方才那一幕,惊魂未定,和他四目相对,眼圈一红,泪水便落了下来。

谢怀琛心疼不已,立刻坐在榻边,紧紧搂着她:“怎么没睡着?”

陆晚晚一边哭一边摇头:“白先生身体不好,我不想他因我担心。”

谢怀琛听了她的话,更是心疼,大掌轻抚着她的背:“没事了。”

陆晚晚扑在他怀里,胳膊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身,红着眼睛道:“我在羯族的时候,一个羯族士兵杀了我身边一个人,他的头就滚到我的脚边,我快吓死了,但不敢喊也不敢哭。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你。夫君,我怕。”

她不是个轻易示弱的人,在没有依靠的时候会小心翼翼地掩藏好自己的脆弱和胆怯,张开双臂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但她也不是所向披靡,她有血有肉,也会害怕,谢怀琛是她最温暖的港湾,她可以毫无忌惮地将自己的脆弱展示给他。

“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放心,以后我都在你身边,不会再让你身陷险境。”谢怀琛轻吻着她柔软的发。

陆晚晚唇齿翕动,从嗓子眼里含含糊糊嗯了声,伏在他怀中小声啜泣。

谢怀琛将她瑟瑟发抖的身子抱在怀里,手掌轻轻拍她后背,等她情绪慢慢安稳下来,又哄着她躺下,自己顺势躺在她的身畔。

这一夜,陆晚晚缩在谢怀琛的怀中,被他拥着,片刻也未分离。

次日谢染来报,这个刘兵曹的确有问题,他暗中与人勾结,军营中的军粮和药材都动了手脚。但与他勾结的人还没浮出水面,他便死了。

正因如此,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到底是谁用这么残忍的办法杀了刘兵曹,还将他的头挂在了军旗之下?

杀刘兵曹的人和送回军粮的人又是否有关系?

事情就像一个线团,虽然混乱,但只要找到线团的头便能迎刃而解。

但这线头,在哪里呢?

这些天她哪里也不去,就在营帐和军帐中往返,白荣知道她受了惊害怕,和她寸步不离,就连每顿餐食都是让李青昊取来给她。谢怀琛更是耐心相伴,每日不管多晚回来,晚上睡觉必将她护在怀中,闻言细语哄她入睡。

如此过了好几日,陆晚晚紧张的情绪逐渐消弭渐渐从人头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几天后,徐笑春来告诉她,说是让陆越准备的药材已经备好,问陆晚晚何时送进军营。

陆晚晚说:“暂且不必送进来。”

“为什么?”

陆晚晚遇事镇定,得知药材有问题的时候,她虽没有张扬,好似对这件事并不怎么上心,实则她很害怕,心中早已惊涛骇浪。她不是怕药材和军粮出问题,而是怕军心动荡。

跟谢怀琛有关的,都让她起了警惕。

刘兵曹是内鬼,粮食和药材又出了问题,消息一旦传出去,军心就会动乱。

没有粮食,将士无法安心打仗。军心一乱,就什么都完了。

是以无论是陆晚晚调查药材还是谢怀琛调查粮食,都在暗中进行。

消息决不能透出分毫。

最要命的是敌在暗,他们在明,他们的每个动作都在敌人的密切关注下。

谢怀琛和沈在商议,先秘密运粮去戎族,再慢慢来捉内鬼。

沈在暗中调拨了一批军粮给谢怀琛,谁也没有惊动。

但难的是,这么大一批粮食要如何运出安州。

唯有乌兰桥一条路可走。

谢怀琛派人去修缮乌兰桥,修缮过后便由此偷偷运出粮食和药材。

这日下午,陆晚晚正在医帐中碾药,忽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说是不速之客,实际上带给她的却是惊喜更多。

当裴翊修扑腾着一头扎进她怀里的时候,陆晚晚张开双臂紧紧将他环住:“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潘芸熹从门口大步走了进来,她穿了身绚烂的孔雀绿衣裳,窄袖短衫,头发高高束起,看上去数不尽的英姿飒爽,比起在靖州刺史府的病态英气得多。

“公……”她开口喊道。

陆晚晚截住了她的话头,道:“你怎么来了?”

潘芸熹会意过来,朝她抬了抬手,笑道:“我和裴恒和离了,无处可去,只好前来投奔宋东西。”

“和离?”陆晚晚微讶,娶妻方有和离之说,难道潘芸熹竟然裴恒的正房夫人吗?

裴翊修见到白荣,便缠着要和他一起玩,乖乖巧巧坐在一旁看他诊病。

“怎么回事?”陆晚晚拉着潘芸熹的手,回她的帐篷内说话。

潘芸熹眉宇间丝毫没有阴郁之气,和裴恒和离,是她这二十多年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六年前,裴恒八抬大轿将我迎进裴家。”

潘芸熹开始说了。

她和裴恒的开始也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只不过当时裴恒家世落魄,潘芸熹的父亲不许他们往来。潘芸熹因此几乎与母家决裂,父亲一怒之下同她断了往来,只有两个哥哥,时常往来靖州做生意,尚对她照拂一二。

成亲的头两年,他们夫妻二人感情很好。闲时看雨,雾里赏花。第二年她生了翊修,公婆又接连病倒,为了让裴恒专心公事,她一肩担起家事,伺候公婆,照顾稚子。夫妻之间便疏远了些,到了第三年,短短一年之内,操持妹妹婚嫁,之后不久公公也去世,她连轴操办两件大事,身子不济,对夫妻之事更是寡淡。裴恒真是烈火烹油的狼虎之年,如何忍得?

没多久他纳了妾,便是陆晚晚在刺史府见过的那宓兰。

宓兰为人尖酸刻薄,又好装柔弱,哄得裴恒团团转,处处针对潘芸熹。

彼时裴翊修尚且年幼,为了幼子,潘芸熹生生忍下无数委屈。

但这并没有换来裴恒的怜爱,反倒助长宓兰的嚣张气焰。

“未成婚之前,裴恒说我是他的心上明珠。”潘芸熹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但去年我们吵得最厉害的时候,她说我是陈塘的烂泥,沾在他身上,甩不掉去不了,好不容易去了,还散发出一股恶臭。他竟忘了,明珠是如何成了陈塘里的烂泥的。”

陆晚晚脸色骤变:“那后来呢?”

“我如是忍了三年,给了他三年机会,但他没有珍惜。此时修儿也大了,我问他的意思,他竟不反对我离开裴恒。于是我向裴恒提出和离。”潘芸熹眼底现出一抹仇恨:“但裴恒以前是贫户,我同他在一起他才白手起家,我伺候公婆操持家事,挑不出过错。这种情况下,和离的话他会被众人的口水星子淹没。所以,他和宓兰设计,在我去施粥济乞回来后给我下了毒,对外宣称我得了鼠疫。”

陆晚晚心上漫起一阵恶寒,他们不仅诛心,还害命。当时若不是裴翊修悄悄找到她,潘芸熹早就被害死了。

“我醒了之后按兵不动,开始调查裴恒,得知他和靖州太守的二夫人有染。”潘芸熹唇角浮起一抹狡黠的笑,衬得她面容旖旎:“于是我特制了一种香料,给太守二夫人送了些,又给宓兰送了些。很快,宓兰便知道他们之间的奸情,她大闹了一场,裴恒为了哄她,便主动和我和离,将夫人之位给了宓兰,如此安抚她。”

“你就这么放过他们?”陆晚晚唏嘘不已。

潘芸熹勾起一缕笑:“当然不会,但那时我还要顾及修儿的颜面,他还姓裴,我不能将他名声弄臭了。如今我和裴恒和离,修儿随我姓潘。没了这层顾虑,裴恒不过是我手中的一个玩物罢了。他既不肯同我好聚好散,那我便同他好好玩一场。”

如今的潘芸熹,贞静而又自信,眉宇间都浮着傲气。

“好了,不说他了,我听说你们这边出问题了。”潘芸熹侧眸看着她,眉头微微一皱。

陆晚晚微叹了口气,也不瞒她,嗯了声:“安州陆路不通,只能走水运,水运到原义关外,水流湍急,无法行舟,只能走乌兰桥渡河。”

“乌兰桥荒废了近十年。”潘芸熹说:“修缮的难度无异于新建一座桥,戎族战事刻不容缓,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没错。”陆晚晚愁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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