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耀明十分感慨:“所以说人啊,只要心硬起来,哪还有什么困难呢。”
“大概就是如此罢。”
成耀明懒洋洋:“所以我不用再担心你会掉坑里了——扮猪吃老虎的人不少,扮猪吃大象的太少了——你们玩儿得开心就好。”
俞雅轻笑了一下:“我会记得给你寄喜帖的。”
成小少爷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顿时咳得昏天黑地。
“等等——喜帖?!”他难以置信,“要不要这么急啊!”
成亦秋发了场飙。
她当然知道罪魁祸首是周夫人,是这人把自己踹下坑的,但把周夫人扯出来就等于把是她自己同意跟其儿子相亲的事给扯出来——就算她那时候压根不知道方行端跟自己继妹是一对,到时候也有嘴说不清楚——索性当做不知道。
她让她哥抽出空来,追根究底地查这鬼风声到底是从谁那里传出来的。流言就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传,就算查不到源头,找到最先说的是那一堆人也不难。据说是几个正巧在那家餐厅看过她跟方行端见面的人……成亦秋直接忽略这些人是怎么知道方行端跟俞雅的事的,八卦的人自己都不知道,反正彼此都稀里糊涂就是了——直接找上门去。
女的放过了,男的被成亦秋逮着就是狠狠揍了顿。
她爸原先是从军的,军队系统那边的关系还很铁,她跟她哥小时候都在军营里混过,就算是特种兵的本事也见识过,手上的功夫并不差。揍几个人而已,不费吹灰之力。边揍还边放言,敢污蔑她就要付出代价,再胡说八道见一次揍一次!一个下午就把这事给了了。
刚拍拍屁股走人就接到她妈的电话。
她妈压抑着生气的口吻,努力装作平静的模样说,想与她谈谈……显然这边发生的事早就被人告知她了,她很难想象自己一向乖巧成熟的女儿为什么忽然暴脾气揍人。
成亦秋才不怕。她是故意把事闹成这样的。打几个人算什么呢。一来,圈里的同龄人,长辈插不了手。二来,师出有名,没影儿的事也敢乱传,或许这些人只是觉得有意思嘻嘻哈哈嚼巴两句,被有心人推波助澜才传开,但清白名声玷污容易洗净难,别说打一顿了,就是揍进医院都没人敢说她的不是——她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不是么?三来,男孩子,揍一顿也就揍一顿了,连一个女孩都打不过,再拿这个说事不嫌丢脸么!
说到底成亦秋就仗着她爸是成国栋她妈是董清荣!这种事总是解释起来难,想证明清白,不如直接上手揍来得明白。
成亦秋不想向她妈解释什么。之前那通电话的内容还梗在她心里,让她莫名地有些忿然又有些气馁,再说她妈就算想跟她谈也没约在家里,避的是谁不言而喻,以她对她妈的了解大概能想到她妈是想跟她聊些什么,很是无力,因而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答应。
冷静拒绝,然后打车直奔家里。
魏彤彤又邀了人在家喝茶,刚碰了面还没进花厅,就看到大姐风风火火赶回来,高跟鞋啪嗒啪嗒踩在大理石上,声音格外清脆。她只来得及喊了声,就见着成亦秋脚步猛地一停,回头看她:“俞雅在家?”
魏彤彤呆呆点点头,还没来得急说什么,就见着成亦秋像阵旋风般就往后头刮去了。
魏彤彤回过神心间就是咯噔一下,抬步又止,不知道该不该跟上。
而她那些所谓的闺蜜各个都无比兴奋,互相推推搡搡脸上带着诡秘的笑,眼睛亮得像是要见证什么世纪新闻。明显都是知道成家的超级大八卦的。
俞雅在给鹤望兰喷水。大白蹲在窗台上晒太阳。
俞雅也会喜欢美丽馥郁的花卉,只是那些飘散的花粉却会很恼人。小心翼翼维持着身体的健康状态,需要去注意的东西多了,也就越发讨厌麻烦了。在收到这些鹤望兰之前,她挺喜欢的盆栽其实是绿萝。多有生命力的植物啊,给水,给光,永远不用去在意绿萝的生长。
窗户与门都开着通气,因而走廊上有声音传来的话很明显。她听着那脚步声一连串从远及近,才慢慢放下喷壶跟擦拭尘埃的手绢,转过头,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人。
成亦秋在门口站定,缓缓吁出口气来,然后挺直腰板,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充满着阳光气息的灿烂笑容。俞雅骤然间有种方才窗户大开,阳光铺天盖地撒下来的那种错觉。
“抱歉,小雅。”她这么说道,“很抱歉给你带来麻烦了。”
这个人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明朗与通透的光。俞雅怔了怔,然后也笑了。
成大小姐不是一个被虚伪的赞誉与假意的追捧宠坏的蠢货,也不是一个能被轻易指使做出头鸟的人。你把她推坑里,擦干净手走人,她确实能忍下这口气一声不吭吃下亏,但绝不会放任自己沾满污泥,也不会任由自己身上的淤泥玷污无辜的人。
俞雅对成亦秋的兴味很足。上回在医院成亦秋来探望,寥寥数眼接触不深,只觉得对方滴水不漏看不出任何错误,这会儿一交谈,就戳明白,这个人满底子的阳光正直。
——是个很幸福的孩子。要在何其幸福的家庭幸福的教育中,才能长成这样光明磊落不带阴霾的模样呢?
董女士匆匆赶回家,发现成亦秋又走了。连忙打电话。
“妈,没事,我就是回家看看马上要走的……我不解释,有事你去找他们!……啊我已经在机场了,对我进去了……回头再聊!”
电话那头毫不犹豫挂断了,董女士沉默着放下手机。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女儿会如此明显地抗拒与她交流。她想弄明白那件事难道不对吗?怕刺激到小雅,又不好去询问她,事情没搞清楚方行端那边又不好去兴师问罪,当事人可不就剩下亦秋了么……结果亦秋跑去揍了些人。
“你急什么,”成先生忙工作忙得昏天黑地,关于这狗屎的流言也听过点皮毛,但只是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好不容易有点休息时间,揉着太阳穴放松放松,见妻子忧郁得团团转的模样,不免插嘴,“亦秋虽然简单粗暴了些,但事情不就这么了了么?何必非要追根究底事情究竟是什么模样。”
董女士恼:“牵扯到我两个女儿——我为什么不能探究到底!”
成先生闭目养神:“你究竟在怀疑什么?小雅与方家小子是你一路看着过来的,这两人之间有外人插足的空间?至于亦秋,自己养大的,亦秋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吗?”
“可是……”董女士犹犹豫豫。骨子里属于文人那种多愁善感优柔寡断就让她想得太多。
成先生道:“非把它究明白没用,你不如想想到底是谁要找孩子们麻烦。”这流言没根没据那么一潮来,又一波去,如果不是有心人操控,为什么找上他成家?“你怎么这个时候就糊涂了,想想小雅,小雅一直深居简出的,谁知道她?谁非找她麻烦不可!”
董女士愣住。
成先生睁开眼,自己的妻子她还不了解,叹了口气道:“清荣啊,亦秋皮实,虽然打小养得糙,但心思细腻想得全,正义感有些过头了……你的偏袒对于她来说是负累……你知道吗?”那孩子能感觉到在自己与妹妹之间,母亲似乎在偏袒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那种,虽然她没干过坏事,但还是觉得羞愧。
董女士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丈夫,眉头紧皱:“成国栋,你什么意思?”
“你究竟在怀疑什么?”成先生又把这个问题道了一遍,“你明明白白地知道这流言确确实实是无中生有、空穴来风,为什么还会去想亦秋跟方家小子真的有瓜葛的可能?为什么看不透这事就是方家小子他妈在针对小雅?”
他有一种旁观者清的冷静:“你不就是在可惜,为什么让方家小子情深如许的不是亦秋,而是多病缠身天不假年的小雅!”
董女士脑袋嗡的一声,有那么瞬间都是一片空白的。
她张口想反驳,但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口干舌燥,心跳狂躁,有种荒谬至极的凉意就顺着脊椎骨慢慢攀爬,蜿蜒全身……那些隔着雾蒙着纱的模模糊糊的念头被这么一针刺破,凉得她直打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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