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沈唯追姑娘 (4)(2 / 2)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这花还没有摘多少,她们就遇到了拿着玉壶抿酒的沈徹兄弟,沈徹还好,顾忌着她倒不敢多喝,只陪着喝了几口,可沈慎那样子一瞧就知道是喝高了。

舒涣理也不理痴痴望着她发笑的沈慎,只朝着沈徹行了个礼就要走,却被顾温凉轻轻拉住了衣袖。

“涣丫头,和江王好好谈会子。”

“温凉,过来。”沈徹不管他们的事,只皱着眉朝顾温凉伸手,待她走近了,才替她系好了已经有些垮的大氅,揽着她进屋里去了。

追媳妇就要有个追媳妇的样,靠别人帮是怎么回事?想当初自己怎么就没人好心来帮帮?

舒涣见他们这样的架势,抿唇就往外头跑,谁知才跑了没几步,就被一股子大力死死地压在了梅林里的一块青石上。

“嘶!”舒涣的手腕触到冰凉的石头上面,凉得她只吸冷气,上头居高临下的是喝了酒的沈慎,旁人常说他身子病弱,其实力气大的很,就像现在,她拼命挣扎也逃脱不了分毫。

“舒涣,你简直要把本王逼疯了!”

沈慎从牙缝间一字一句地道,狭长的凤眸里尽是看不透的暗沉色调,舒涣抿了唇不说话,委屈得不得了,抽了抽泛红的鼻头开始掉眼泪。

沈慎呼吸间带出浓重的酒味,他见了舒涣的眼泪,气极反笑,一贯阴沉的面容更是黑得没法看。

“哭什么?”他粗鲁地用衣袖擦干舒涣面上的泪痕。

明明受无妄之灾的是自己,这几个月来处处碰壁爬墙无路的也是自己,日日夜夜睡不好的更是自己,偏偏她见了自己就躲,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听了她消息一次次巴巴跟着来的还是自己。

她哭什么?

舒涣红着眼瞪他,气得拿拳头锤在他身上,“你快放开!”

沈慎瞧着好些时日都没有见到的人,许是因为喝了酒,又许是因为这张灵动的脸太过让他痴迷,一时之间神情都柔和下来。

“涣宝,咱们不闹了好不好?”他身子压下来,山一样的重,加上他呼出的热气打在她的耳蜗上,又酥又麻,偏偏他抱着不撒手,一遍遍呢喃重复。

舒涣听着难受,瘪着嘴不说话,鼻涕眼泪都蹭在他矜贵的衣袍上。

“你走,我不想嫁你了。”

舒涣被他压得动弹不得,又气又急,一时之间口无遮拦,什么话都一股脑儿往外说。

沈慎狠狠闭了眼,呼吸进鼻腔里的寒气都带着惊痛的味道,他再睁开眸子时,看到身下的人哭红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是显而易见的委屈和愤怒。

沈慎亲了亲她被冻得发红的脸蛋,哑着声音问:“不想嫁我的话,两年前又何故招惹我?”

“涣宝,你现在说,已经晚了。”

我与沈徹不同,他可以考虑顾温凉的意愿而选择离开,可我不行,就算拖着这伤病满身的身躯,也要与你同下地府。

一更

而直到晚上躺在床榻上,捻着桌边才做好的红梅糕往嘴里送,才从沈徹的嘴里知晓了真相。

“这样说来沈慎当日去翻了舒家的墙?”顾温凉嘴角止不住的漾开,又填了一句,“你当时也这样。”

她含笑的一瞥既娇且憨,沈徹大刀阔斧地坐在床沿上,不置可否地冷哼,旋即抿了一口清茶。

“我讨好媳妇儿可没用那么长的时间停滞不前。”

他一出手,才用了多长时间,就将顾温凉叼回王府好生恩爱如今都快有子嗣了好吗?

“那你快与我说说,后来如何了?”顾温凉一颗心像被猫儿爪子挠一般痒得厉害,一双圆溜溜的杏眸不错眼地望着沈徹,眼里净是澄澈的光亮。

沈徹瞧她这样子,稀罕得紧,忍不住揉了揉她纯黑的发顶,冷硬的嘴角勾起丝丝笑痕。

“净关心人家,本王前阵子给孩子起名,翻烂了古籍也不见你支个招。”

顾温凉腰下垫着几个软垫,身子稍微往前,就显出她显怀的小腹来,沈徹才说完,见她这样又忍不住抚了抚她的肚子,“本王希望是个小郡主,名字都再三推敲定好了,就叫沈琉。”

琉者,珠也,孩子若生下来,自己一定如珠似宝得疼着她们娘俩。

顾温凉果然被分散了注意力,一边笑一边问他:“那若是个男孩呢?”

沈徹有些温情的笑意一下子收了回去,他黑了脸,有些不确定地摸了摸顾温凉鼓鼓的肚子,皱着眉低喃:“瞧着这么安静听话,那定是个可人的女孩儿啊。”

顾温凉一愣,旋即将他推到一边。

旁的人家巴不得是个男孩将来好承袭家业,他倒好,吩咐底下人去做的全是女孩的样式,若不是还有顾温凉叫人备着,怕是儿子出生都没有衣物傍身。

沈徹摸了摸高挺的鼻脊,瞧着天色也不早了,索性脱了长靴上床。

屋里烧了地龙,暖和得很,顾温凉在床榻上躺了不久,被子里头和她身上都有着温度,沈徹才一钻进来,就抱着顾温凉蹭在她脖颈处吸了一口气。

“我媳妇又香又软。”沈徹身躯压上来,像一堵山那么重,偏偏还欢喜在顾温凉脸上轻啄一口然后各处蹭蹭,偏生瞧着又是那样威武清肃的人,凤目一凛就可叫人心下寒凉,在顾温凉这却变得如孩子一般黏人。

借着外头挂着通红的灯笼,顾温凉起身瞧到光亮下那簌簌而落的大雪,从小小的雪粒变成飘飞的鹅毛雪,她抚上沈徹柔和的眉心,片刻展颜。

今世不同前世,前世她太过良善也瞧错了人,如今她有沈徹,还有孩子,再没有比这更叫她心安的了。

外头青桃手里头抱着一捧红梅枝,在帘外低低出声:“王妃,可要奴婢进来将里头花瓶里的花枝换了。”

顾温凉半支起身子从喉间轻轻嗯了一声,沈徹才浅浅睡过去又被闹醒,下意识就拧了眉,顾温凉只好伸手覆上他颤动的双眸,“等会子就不吵了,乖点睡觉。”

沈徹也只好压着火气哼哼一声,到底还是醒了。

等青桃轻手轻脚地出去,顾温凉却开始惦念着旁的事来,她在沈徹怀里寻到一个舒适的位置,侧躺着由着他将手放在自己肚子上,道:“你觉得青桃如何?”

沈徹眼皮一跳,不动声色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能如何?除了你我哪还注意过别的人?”

许是怀了孕,又许是自己宠得太过,顾温凉这些时日性子反复无常,变脸比变天还快,三天两头就要躲在被子里发脾气,皱着一张小脸只掉眼泪。

明明上一刻还眨着眼睛冲着自己甜笑,娇憨的样子把他心都要软成一滩水,下一刻不知怎的眼里就噙了泪水,一言不合就要抹很久的眼泪,甚至一连几日一个眼神都不给他,疏离冷漠更比从前。

避无可避的,矜贵异常的禹王爷还是凑合着在书房过了几夜,半夜里偷偷摸摸进来抱了人睡还得在天亮之前潜回书房。

他天天禹王府正儿八经的主子,过得比个小贼还要辛苦,可这样的日子,他偏偏甘之如饴。

如今他可学得乖觉多了,凡事先表明自己心意总没错。

顾温凉翻过身与他面对面,抓过他宽大的手掌在他带着薄茧和刀伤口的掌心画圈圈。

“又在想什么?”沈徹无奈,手掌上微弱的酥麻在夜里被放大了无数倍,他沉沉吸了一口气,按住了她作乱的手。

多日未曾近她的身,每每夜里总是辗转煎熬,前阵子太医还说他心火太旺,哪里能不旺?她向来是最好的□□,如今娇香软玉在怀,他却不得不日日夜夜里死忍着,就怕肚子里那个出什么事。

真是憋屈。

若是个同她一样的女儿也就罢了,若是个调皮捣蛋的儿子……

沈徹面容突然扭曲了一下,有些头疼。

顾温凉哪里知晓他的心思?只一心盘算着自己心底的事,屋子里梅香味浅淡,混合着一股子药草味,竟奇迹般的交融在一起。

“青桃从小就跟着我,如今也是该许人的年纪了,你手底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

“不求家世如何,只要人踏实,会疼人,不会在外头胡来就成。”

沈徹凤眸一挑,他手底下得力的都是兵士,行军打仗奋勇杀敌自律得很,看她透着红晕的小脸上满是认真,他倒还真想了想,而后道:“有是有,不过也要你这丫鬟自己中意才行。”

“你先说来我听听,若是合适自然也要让两人见见,青桃跟了我这么久,最是体贴,不能委屈了去。”

顾温凉小手揪着沈徹的袖口,有些凉的脚蹭到了某个硬物,身边响起沈徹的冷哼声,顾温凉一时之间有些呆了,那脚停在半空中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原本好好的讨论青桃的事,如今也变了个调,空气里有些旖旎的气氛久久不散,沈徹轻咳一声,也是有些尴尬了。

顾温凉不动声色地往里挪了挪,讪讪地道:“先睡,明日再和你谈这个事。”

若是再不睡,就睡不了了。

她直觉危险,沈徹却沉沉笑出声,声音在黑暗里被放大了无数倍,格外的撩人,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滚烫的身子揽了过去。

“乖宝,别怕。”他细细地吻过顾温凉白得耀眼的锁.骨,顾温凉自是不依,“不能呀……”

沈徹将她的呜咽低喃尽数封于唇齿,黑亮的眸子在黑暗中更显深幽,浅尝辄止后也只拉着顾温凉的小手重重叹了口气。

这样的日子,真是难熬啊。

片刻后,怀中的人呼吸轻得和那只被他丢出去的蠢狐狸一样,沈徹爱怜地揉了揉她鬓角的发,轻哼着凑过去:“难受的,乖宝,不若你心疼心疼我啊?”

无人回应,只是他怀里的小姑娘嘤咛一声,无意识地翻了个身,这个翻身弧度有些大,沈徹与她瞬间隔了半个床塌的距离。

沈徹愣了一会儿,旋即凤眸微眯,气急反笑。

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二更

冬日的风刮到哪儿都是不好受的,更何况江王府里才进了一个万般不得人心的妾。

钟浅离就是再不乐意也被一顶小轿从王府小门抬进了后院,落在头顶上的是她惯来看不上的侍妾名头,侍妾,那便是连主君身旁的贴身丫鬟都比不过。

奇耻大辱!

她钟浅离明明家世相貌样样不缺,侯府嫡女,就是进宫也是做娘娘主子的命,何故到了他江王府,就得做个没名没分的侍妾?

是以第一次听人唤她钟姨娘的时候,钟浅离没控制住自己砸了一个上好的玉杯。

而这事,也传到了现如今天天往外跑的江王耳中。

江王府,书房。

沈慎才从舒涣那碰了一鼻子的灰,以往灵动天真的小姑娘不知怎的,就是连正眼也不肯看他一下,逼急了就掉眼泪,也不说话,一句的解释都听不进去。

书房里熏了上好的暖香,细细的烟袅袅升到空中,又悄无声息消散,沈慎眼瞳里尽是疲惫,才脱了外袍下来就听到这样的消息,顿时气得笑了。

他本生得极美,但他如玉的面上的那股子阴鸷与漠然,生生将这份美感破坏了几分,此刻他狭长的眼瞳一眯,里头的怒意滔天。

莫名其妙给人当了靶子,现在钟浅离进了府,本就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那段不堪的荒唐事,后又是舒家老头请奏无故将他和舒涣的婚期延缓一年,事到如今钟浅离还不知死活往他霉头上撞?

“她还说了什么?”

“王爷,钟姨娘方才大闹了一顿,此刻正在嚎哭,劝也劝不住。”

沈慎修长的手指揉了揉额心,才道:“走,本王倒想瞧瞧这侯府嫡女是个什么德行。”

钟浅离被安排住在王府后院一个冷僻的院落,离着主院有不短的路程,沈慎走到那时,都有些微微咳起来。

那些丫鬟见了他都低头行礼而后默默退了出去,沈慎这才真正看清这钟浅离的模样,一张苍白的脸上满是粉脂,眼睛睁得极大,因为连日来的绝望与焦躁,往日的一头秀发也变得有些干枯,随着泪痕流下来沾到脸上。

狼狈至极。

沈慎嫌恶地皱眉,连屋也没进,只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望着,目光里满是讥讽。

钟浅离抬头望他,触及他胜过女子的容颜时有一瞬间的愣神,旋即不情不愿地抿唇唤了一声王爷。

“钟氏。”沈慎冰冷的话语中一丝情感也无,钟浅离只觉得浑身一个哆嗦,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摆正你的位置,否则就自去庄子里反省。”他说得强硬,丝毫没有考虑钟浅离的家世,沈慎向来是说得出就真做得到。

来之前沈慎曾担心自己会一个错手掐死这么一个女人,可真正看到的时候又只觉得无尽的厌烦,就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舒涣到现在都没有和他说过一个字。

秋风瑟瑟,红叶遍地的时候,沈慎突然就病了,这一病毫无征兆,来得极凶猛,太医轮着守了几天才渐渐有所好转。

顾温凉跟着沈徹去探望之后就回了府,舒涣一下子就迎了上去,也不说话,就盯着她,眼中的担忧谁都瞧得出来。

“你去瞧瞧他,烧得有些迷糊了。”

舒涣抿着唇回了舒府,回了自己房里倒头就睡,梦里全是沈慎拿冰糖葫芦哄她,一会子又是三更半夜翻过她府上的墙来瞧她的场景。

她醒来时,天正黑,屋里点着未燃尽的蜡烛,她生得不聪慧,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

可他欢喜自己,她感受得明明白白的。

这样一想着,舒涣又觉得有些委屈,耸了耸鼻头嗒嗒直掉眼泪。

就在几月前沈慎还说得信誓旦旦的,说他们两个好好儿在一起,一眨眼,他都把别的女人招进府里了。

第二日一早,舒涣还是早早的就起了,而后顶着两团乌青去央了顾温凉,再由沈徹带着去了江王府。

就连子悦跳到她肩头啄她粉嫩的手指,舒涣也没能高兴起来。

沈慎果然病得重了,他们去的时候太医才走,除了贴身小厮,偌大的王府里也没有一个可以照顾他的人,沈慎身边伺候的隋玉见了舒涣,眼睛都亮了亮。

所有人都识趣地将地方留出来给他们独处,屋子里常年积郁的药味浓得化不开,舒涣有些不适应,压着嗓子轻咳一声,“沈慎?”

她低低地唤,见床榻上的人毫无动静,才走到床榻前,瞧见了隔着许久不见的那张俊脸。

沈慎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一张脸白得可怕,就是在病中眉头也是紧紧皱着的,薄唇死死地抿着,偏偏脸颊两侧还晕染出病态的红来。

舒涣坐着看了会,将他头上的毛巾拧了水再盖上去,不小心拂过他纤长的眼睫毛,沈慎当下闷哼了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一个迷茫一个惊愕。

沈慎自己烧糊涂了做起梦来,一时之间倒也没说话,还是舒涣有些紧张地开口,道:“王爷醒了?我去唤太医。”

脚下的步子还未迈开,就被一股子大力扯到了床榻上,沈慎带着浅淡药味的薄唇缓缓压下来,带着能将人烤化的温度,舒涣推拒不能,怒骂声被尽数卷到他唇上。

“涣宝。”他一声声的低喃,亲了亲她泛红的眼角,才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只是那双手还是死死地环在舒涣的腰上。

“你放开。”舒涣瞧着他身子虚弱,也不敢真踢他,那股子力道和猫儿挠一般,倒是让沈慎低低笑出声来。

“不放。”沈慎眼角带笑,脑子里的阵痛都渐渐减弱下来,好不容易等到她肯来瞧自己了,哪有就这么轻易放走的道理?

舒涣抿着唇不说话,揪着床底下的被子低着头也不看他。

“涣宝,我真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也没。”沈慎见这架势,凤眸都黯了下去,“大婚前,我一定将她弄出去,从哪来就回哪,你信我。”

舒涣终于抬起头来,眼圈红红的像一只家养的兔子,声音也有些哑。

“禹王爷和我说,你去打战是因为我。”

沈慎有些不自在地别过眼,半晌才轻轻握了她有些肉的小手道:“在你心里,我不想不如任何人。”

哪怕我这副身子只能靠药石吊着,也不想从你嘴里听到陈瑜是英雄的话来,哪怕是气话,也不行。

舒涣嘴唇蠕动片刻,终于揪着他单薄的中衣掉了金豆豆。

沈慎无奈又溺宠地笑,将她泪珠一颗颗擦干净,才抱着抽抽泣泣的小姑娘啄了又啄,凤眸里皆是明亮的笑意。

“以后……嗝儿,咱们好好儿在一起。”她哭得气都不顺,嘴里来来回回都是这几句,沈慎脑袋有些晕,抱着她就睡了过去。

临睡前还将小姑娘牢牢扣在怀里,眉宇间终于有了舒缓的笑意。

“下次不要气我了,药很苦,心里很难受。”

大结局(一)

京都四月的天尚还带着凛凛寒意,院子里的月季含苞待放,带着夜里凝结的露水,叫人瞧着就心生欢喜。

顾温凉的肚子如吹皮球一样的迅速鼓起来,偏偏越接近生产,就越想去外头走走,而她抚着小腹行走的样子,叫沈徹都有些眼皮发跳。

一早,书房里。

宽大的黄梨木雕花座椅上,沈徹凝神提笔写些什么,字迹冷肃,强硬之意从字里就能感受出来。

顾温凉则站在那一栏古籍前,一本本望过去,全是一些兵法古训,晦涩难懂,她看了几眼就别无兴致地转身,去了南面的一排古董面前。

沈徹落笔,目光紧随着她,从他这边望过去,只能瞧见一个窈窕的背影,明明都快做娘亲的人了,却还是像初初成亲时那般,美好得让他心头发颤。

顾温凉停在墙上的那面挂画前,一愣,旋即转身道:“长公主画像你竟没还给父皇?”

沈徹眼底沁出清润的笑意,他大步走到她身边,下意识地揽了她腰身,“你喜欢那定是要留着的。”

“就你嘴甜。”顾温凉小手温热,抚上他宽大的手背嗔道。

“是不是无聊得狠了?叫你好生在屋里歇着的。”沈徹眼神扫过她的肚子,心头一暖,旋即亲上她的耳蜗,眸色像是翻涌的墨汁。

顾温凉才要说什么,就感觉到腹部一阵抽痛,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抓着沈徹袖口的手也紧了紧。

“怎么了?不舒服?”沈徹有些紧张地问。

一**的绞痛袭来,顾温凉脚有些软得站不住,她闭着眼睛,有些不确定地道:“肚子痛,好像是要生了。”

沈徹陡然僵了身子,如同一座僵硬的石雕,还是顾温凉细小的痛呼声将他惊醒,反应过来后抱着顾温凉就往房里跑。

产婆与太医都随时候着,其他的东西也一应准备着,倒不至于手忙脚乱。

沈徹在外间来回踱步,身后跟着一脸喜色的王福,“王爷,您莫急,等会子小主子就出来了。”

沈徹蓦地停了脚步,剑眉沉沉皱着,语气也不是很好:“等会子是多久?里头都痛成那样了!”

他将她送到屋里的时候,顾温凉面色煞白,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全是痛苦,鬓角上的汗一滴接着一滴地淌,原本殷红的唇被她咬得滴血。

他哪里见过这样痛苦的她?一时之间又是惊恐又是心疼,里头的痛呼声不停,紧接着就是婆子高喊使力的声音,他越听越烦躁,最后索性一把掀了外头的帘子就要闯进去。

正好碰上匆匆出来满头大汗的产婆。

“王妃怎样了?”沈徹黑幽的瞳孔里酿着惊人的暴风雪,看着还是镇定自若,实则只有他自己知道掩在袖袍底下的手都在微微抖。

“禀王爷,王妃身子虚弱使不上力,刚刚昏过去了。”

正在这时,几个丫鬟低着头端了几盆血水出来,沈徹一看,心里揪痛得很。

“你们是死了吗?”沈徹怒吼,将那产婆吓得一抖,旋即还是咬牙道:“老奴斗胆问王爷一句,若是王妃迟迟生不下来,是……保大还是保小?”

这话如同一颗巨石,将沈徹砸得晕头转向,许多的画面从脑海里闪过,他脚下蓦地一软,坐到了凳子上。

“大小都要给本王抱住,否则你们全部陪葬。”过了一会儿,沈徹冰寒刺骨的声音轻轻响起,却是掷地有声,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抖了抖。

那产婆诚惶诚恐,转身告退准备回产房。

“等等。”

沈徹突然出声,骨节分明的手掩住面庞,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阴鸷。

“若是万不得已,王妃一定要好好的出来。”

那产婆心中大惊,禹王这话的意思是,务必将王妃保住?哪怕……牺牲小主子?

早先只听外人说禹王是个实打实宠妻的,后院只王妃一个也就算了,却是不成想,这样的时候也要护着王妃。

顾温凉是被痛醒的,她整个人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发丝湿哒哒地黏在她脸上和衣物上,每艰难呼吸一口都是惊痛的味道。

身边陆嬷嬷和青桃急得不行,一个劲和她说话,她眼前却越来越黑,眼看着又要昏过去,内室的帘子却被掀开了,沈徹一眼瞥到她气若游丝的样子,想也没想就走过去握了她的手。

“乖宝。”

他半跪在床沿,浓烈的血腥气散也散不开,她冰凉的手掌叫他心下慌张,也顾不得旁人的眼光。

顾温凉朝他艰难地笑笑:“好痛哦。”

她的声音十分轻,沈徹眉心紧皱,硬朗的面庞上显出点星的无措来。

“就生这一个,以后咱们再不要孩子了。”

跟孩子比起来,她无疑重要得多。

顾温凉身下的剧痛加重,她下嘴唇被咬得泛出青白色,努力蹭了蹭沈徹温热的手掌。

“阿徹……这是我们的孩子,你救他。”

她来过两次这个世界,她的孩子却没有。

看产婆和陆嬷嬷的脸色,再加上折腾了这么久,她再没有几分力气将孩子顺利生下来。

也许是一种本能,顾温凉睫毛上还带着水雾,她见沈徹沉了脸,忙扯了扯他的袖子。

沈徹蓦地闭了眼,再睁开时里面的情绪消弥得一干二净,顾温凉话中的意思露骨直白,却让他惊惧异常。

他对孩子的所有期待都是因为她,若是没有了她守在身边,孩子有什么意义呢?

像顾奕怀那样?日日悔恨,时时念想?

他做不到。

沈徹第一次拒绝顾温凉,他强硬地握了顾温凉的手,十指相扣,声音低缓,如同之前的每一次喃喃情话。

“要救你救,我只要你。”

顾温凉才要说些什么,身下的一阵剧痛如同潮水把她席卷,晕过去的最后一刻,她只觉得身下一松,而后就是无休止的黑暗。

沈徹见顾温凉晕了过去,吓得瞳孔一缩,怒吼道:“太医!”

却见产婆笑得一脸灿烂,将怀中的小襁褓抱到沈徹跟前,连声道喜:“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是个小世子!”

沈徹像是蹲得久了,站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他往襁褓里瞥了一下,顿时皱了眉头。

那小子乖乖地躺着,眼睛也睁不开,皮肤又皱又红,跟个老头儿一眼,怎么也比不上他念了许久的闺女。

“怎么这么丑?”沈徹站近了几步,心中喜爱,面上却表现得十分嫌弃。

那产婆一阵无言,嗫嚅着解释:“才出生的孩子都长这样。”

“带下去好好喂着。”沈徹粗粗看了两眼,就挥手让产婆下去了,房里还残留着一股子血腥味,沈徹垂眸,在顾温凉惨白的小脸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大结局(一)

顾温凉在第二日早晨才幽幽转醒,才一醒来就感受到手指尖的异样,扭头一看,却是沈徹坐在床沿前,握了她的小拇指睡了。

她眼里落了光,生产时的画面一幕幕在她脑海里滑过,顾温凉有些急了,孩子呢?

她才想掀开被子,就见沈徹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沈徹疼惜地抚了抚她消瘦不少的小脸,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醒了?可要吃些什么?”

许是他声音里的柔情太过露骨,顾温凉清润的瞳孔中印着他青黑的新冒出来的胡茬,轻缓一笑,旋即摇了摇头:“孩子呢?我想瞧瞧。”

沈徹凑到床沿上好离她更近一些,听了这话顿时委屈:“你才醒来也不问问我,净想着那臭小子去了。”

顾温凉抿了抿唇,巴掌大的桃花面上浸出淡淡的笑意:“是个男孩?”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沈徹心里头就存着气,他把玩着顾温凉细柔的手指,他哼了一声道:“我瞧着在肚子里时那样乖巧,出来后倒是个皮实的。”

事实证明,闺女变儿子让一向英明神武的禹王有些受不住。

顾温凉想象着小孩子软软的身子,红了眼眶扯着沈徹的袖子道:“我想看看他。”

片刻后,奶娘小心翼翼将孩子抱上来,顾温凉看着他小小的模样,偏头就掉了眼泪。

“像你。”

沈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再看了看怀中的小子没长开的模样,认真地摇了摇头:“不像我。”

顾温凉又气又笑,抱着孩子轻哄,头也不抬地道:“你这样不喜欢他?”

沈徹轻轻咳了咳,捏了捏孩子肉嘟嘟的小手,突然想起什么道:“原本我给他取的名怕是用不了了,父皇下了旨,亲自给他赐了名。”

顾温凉诧异。

“沈宣。马马虎虎还算凑合。”

顾温凉才生了孩子,精神有些不足,才抱着哄了一会,沈徹就让奶娘将沈宣抱了下去。

房间了点了安神的香,窗子外头是袅袅花香,声声翠鸣,沈徹突然将顾温凉揽到怀里,冰冷的唇印在她光洁的额心上。

“乖宝,吓坏我了。”他连着守了这么久,此刻趴在她肩头低低呢喃的样子格外叫人心疼,顾温凉抚了抚他的墨发,轻声道:“那你出去睡会?”

沈徹勾唇浅浅笑,而后慢条斯理地脱了长靴,往床榻上一趟,顾温凉才要劝他出去睡,就被他捂了嘴。

“产房本王都闯了,谁要敢出去嚼舌根子,自饶不了他。”

顾温凉无奈,但见沈徹老老实实地睡着,眼下的乌青暴露无遗,也舍不得将他推走了。

沈宣是个不老实的,王府里就这么一个小主子,简直就是无法无天,顾温凉性子柔,他人小鬼大,每次闯了祸事哼唧几声眨眨水汪汪的眼,顾温凉就只能点点他的眉心,让沈徹去教训他。

久而久之,沈宣就喜欢日日粘在顾温凉身边,而见了沈徹,一张小脸就摆得明明白白,一点笑容也不给。

沈徹倒是一心顺着老婆不跟小孩一般见识,丝毫不在意他的想法,日子也过得飞快。

这日晚间,沈徹才从外头回来,匆匆洗了一身就想回榻上抱着顾温凉睡个好觉,谁料才进门就见着顾温凉冲自己温婉一笑,笑容中有些讨好的意味。

他眉心一跳。

果不其然,顾温凉冲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才压低声音道:“团子睡着了,今日就让他睡着,不若你去厢房将就一晚?”

沈徹一听,脸瞬间就黑了。

凭什么叫他将就?那小子都两岁了还不自己睡?

顾温凉做了母亲,性子更是软得和水一样,瞧着怀中睡得正酣的沈宣越看越爱,却不料沈徹突然走过来将孩子抱走交给陆嬷嬷。

“带到他自己房里去。”沈徹沉声,陆嬷嬷赶紧抱着睡得迷迷糊糊眼看着要醒来的小主子回房去了。

顾温凉抿嘴,“他还小啊!”沈徹喝了一口桌上的热茶才道:“都两岁了还小?”

知道自己说不过他,顾温凉纤细的手指揪着锦被,再看看沈徹气定神闲的模样,掀了被子就想走。

“那你自个儿睡,我去旁的屋子。”

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医,一头的青丝如瀑随着她的动作落在肩背处,精致的桃花面只有巴掌大小,一皱起眉来就格外的惹人疼。

沈徹一把将她扯到怀里,温热的手如同两把钳子,顾温凉挣扎着咬了一口,两排整整齐齐的牙印就出现在了沈徹古铜色的手背上。

沈徹眸色深了下来,气极而笑:“你这是怎么了?”

顾温凉也觉得自己咬得有些狠,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不看他,也不肯说话。

她只是觉得沈徹对沈宣太过严厉,才两岁不到的人儿就要开始学习,整日里背一些晦涩的古文,她瞧着都头大。

又正是爱玩的年纪,偏偏他每次都严肃地板着一张脸训斥,他的冷面相对莫说是一个孩童了,就是顾温凉都有些发怵。

沈徹他这样……是不是烦了他们?

这样的想法一旦产生就像生了根一样,不管什么事都能扯到这上头来。

“没怎么,我去外间睡,你先放开。”顾温凉也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不对,她吸了一口气,语气柔了下来。

沈徹剑眉皱得死死的,锐利的视线在顾温凉身上停留了半晌,而后一把抱住她浑.圆的臀.部将她丢在床上。

“沈徹你干嘛?”她面色潮红,明眸皓齿,沈徹却低低地笑了,随后一扬手,床幔尽数散了下来。

顾温凉心里有些慌了,她望着一颗一颗解纽扣的沈徹,再触及他幽深得看不清任何情绪的眸子,咽了咽口水。

沈徹将身上衣物褪尽,随后将娇小的她困在身.下,咬牙一字一句问:“要去哪儿睡?嗯?”

他的声音和着灼热的气息,顾温凉瞬间就弱了下来:“阿徹,我去给你泡茶,嗯……”

身下的人乖巧温顺,是他的发妻,乌黑的发蜿蜒在床上,也似乎淌到

最新通知

网址已经更换, 最新网址是:sspwk.me 关于解决UC浏览器转码章节混乱, 请尽可能不要用UC浏览器访问本站,推荐下载火狐浏览器, 请重新添加网址到浏览器书签里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