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云榭冬天冷,夏天凉,此时中秋刚过,夜间本就凉爽,九天云榭这里的温度更低,凤言趁夜跑来,特意给自己加了身衣裳御寒。
“掌门。”凤言远远叫着,没敢直接闯进去。
站在外头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音,凤言又叫了一声,脚下挪步缓缓走了进去。
在厅堂,凤言看见了人。
江暮雨从小养成的习惯,没事就爱翻翻书,无论什么类型的书籍他都看得进去,借此打发时间,博览群书,也不算虚度光阴。
他的住处就有许多的书,隔三差五清理书柜都是个麻烦活,此时的他就坐在书案前,案上放着一盏烛台,他单手支颐,双目轻阖,似是睡着了,另一只手还停留在书页上。
他经常这样,闲来无事挑灯夜读,读着读着就睡着了。
“掌门。”凤言轻唤,他知道以自己这点声音根本叫不醒人,他也没想立即把人叫醒。
蹲在江暮雨身前,两人之间隔着一张书案,凤言静静观摩,心底涌出一阵酸涩。
“我也曾风光过。”凤言自言自语的说,“挥金如土,给皇帝唱过曲儿,多少人为博我一笑散尽家财,可那又如何?从骨子里就是卑贱的,再受人欢迎,再受人喜欢,也不过是个戏子而已,下九流终究是下九流,只是个供人取乐的玩意罢了,低贱到了连富人家的狗都比不上。”
“白珒要比我好多了?”凤言望着江暮雨,情不自禁的伸手想触碰江暮雨的脸颊,可在距离三寸之时,硬生生的停住了。
“他出身富贵,从小锦衣玉食,哪怕他不学无术就知道吃喝玩乐,哪怕他顽劣纨绔,就知道混吃等死……也终究比我强。”凤言目光沉静,唇边溢出苦涩的笑,“凡间如何,修仙界又如何,处处都讲究出身,我出身低贱,你们出身高贵,我是奴,你们是主,就连南过他都……比我强。”
“江暮雨。”凤言僵住的手微微颤抖,向前伸出,在距离江暮雨肌肤半寸的位置,他感觉到了游走在江暮雨周身的淡淡真元,那是他在熟睡之时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护体真元,谁碰就攻击谁。
“你会嫌弃我吗?”凤言悲哀的问,“会吗?”
凤言缩回了手:“会!你对我从来都不似对白珒那么好,今天在藏书阁你们……”
凤言敛回倾慕的视线,看着苏醒过来的江暮雨,好整以暇的微微笑道:“我可是先叫人后进来的,不算擅闯。”
江暮雨没计较,他取了新的蜡烛换上,将散落左右的书册捡起来放回柜里,随口问道:“你这次闭关不顺利?”
望着烛光出神的凤言愣了下,有些心不在焉的说:“还好,突破境界有点耗神,修养一阵就好了。”
江暮雨若自己没有疑问的话,他基本不说话,若对方也不主动开口,气氛就会冷下去,直到结冰。
凤言枯坐了会儿,手中拿着一本凌霄阁最新发布的史记,里面记载的正是一个月前蓬莱天琼派发生的事,他看着看着,不由自主的说道:“掌门和白珒的修为与日俱增,在修仙界大显身手,受万众瞩目了。”
江暮雨想起芦花鸡公孙寻,一阵无奈:“意外惹上的麻烦。”
凤言低眉,脑中思绪纷杂,堵得他心口沉闷,他翻了一页书,又翻了一页,心猿意马,突兀的问道:“假如我……我,我和白玉明同时掉到水里,你,你先救……”
江暮雨:“什么?”
凤言心里咯噔一跳,狼狈的起身,忙摇头否认道:“没什么,我呓语来着。”
江暮雨谨慎追问:“谁掉水里?”
“真没谁。”凤言急的满头大汗,极力挽回他破碎一地的脸面,窘迫道,“我自言自语,瞎说的,那什么,天色不早了,你早点睡,我……我回望雁居了,还得练功来着。”
江暮雨看着凤言丢盔卸甲落荒而逃,虽然搞不太懂,但他也没有深究。
又一个月过去,很快的,霜降之日到了。
礼记中说“男子二十冠而字”,凡间的冠礼隆重繁杂,修仙界对于此只是个简单的仪式罢了,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俗礼,毕竟对于万千修士而言,区区二十年还不够一次闭关的。
举行冠礼之日定在江暮雨的生辰当天,他无父无母没宗亲,便由年长他半年的白珒担任,正如半年前白珒弱冠之日,正是由江暮雨全权负责主办的。
正如预料的那样,前来观礼的修仙同道很多,多数都是小门小户,因仰慕崛起的扶瑶前来参观,而空炤门的林卫,叶展秋以及水蓉是最早到的,紧跟其后的便是天琼派的唐奚。
“这扶瑶的风光还真不错啊!”唐奚游山玩水一番,不亦乐乎,由南过和另外两个扶瑶弟子引领着走走转转。
林卫身为正宾,也就是为冠者担任加冠工作的人,正在扶瑶列祖列宗的祠堂里准备加冠事宜,而白珒则作为赞者,也就是正宾的助手,为冠者梳发更衣。
白珒一手拿着玉梳,一手挽起江暮雨墨黑的青丝,不需要多用力,玉梳便可一梳梳到尾,如绸似缎,如云似瀑。
前世与江暮雨不共戴天的白珒,在江暮雨弱冠之时,也是由白珒帮忙梳头更衣的。
“怎么样?”白珒称心应手,十分有经验。
江暮雨看着镜中自己,点头道:“尚可。”
白珒去屏风后拿了衣裳,那是一件正红色的拖尾锦袍,上等丝绸的料子,精美绣制的做工,行动间霞光流淌,更衬江暮雨清贵冷艳的风姿。
他取下腕上凤血玉镯,对白珒说:“时辰到了,走。”
白珒引领江暮雨进扶瑶祠堂,祭告天地、扶瑶仙宗历代先祖,而后由林卫加冠。
凡间规矩是加冠三次,依次戴上三顶帽子,分别为参政资格,服兵役保江山社稷,以及参与祭祀大典的资格。
当然,这些在修仙界毛用没有,修仙界有自己的加冠意义,只有一条宗旨:顺应天道,固守善心。
简单来说就是不许逆天而行,别作死的去跟老天爷对着干,不然天打五雷轰。
还有就是心存善念,切勿做那害人害己之事,远离鬼道,以天下魔修为耻。
“凌霄公子榜首位,果然名不虚传。”
“也是美人榜首位啊,当之无愧。”
“我看是祸从天降?就因为这个什么美人榜首位,他被公孙寻那个大魔头追杀,老吓人了。”
“后来他师弟急眼了,把那大魔头揍了一顿。”
“是《太清史记》上提到的白玉明?哪个是?”
“就站叶展秋边上那个小年轻。”
冠礼后,主人需设酒宴招待宾客,前来观礼的修士众多,他们或是仰慕扶瑶仙宗之名,或是想一睹掌门风采,或是别有用心,又或是纯粹来看看热闹。
不管他们的目的何在,不说有空炤门的林卫坐镇,也不说有交友只凭眼缘的唐奚帮衬,就单单说扶瑶自己,他们早已不是当年可以任人宰割。
有歪心思之前要先考虑后果,比如雪霁打在身上疼不疼,比如被疯牛一样的白珒追着砍有多恐怖,思来想去,还是算了。
那点邪恶的火苗刚燃起就覆灭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品尝一回昆仑特有的药膳宴!
蓬莱出奇宝,南海多美饰,昆仑则有数之不尽的奇花异草,灵丹仙药美不胜收,一日三餐无论是米粥还是面糊,都会往里加一点滋补的药材,因为制作方法特殊,并不会有苦味,反而有种淡淡的清香,算是地方特色美食。
“江掌门,有关佟少庄主被人下了阴阳符一事有了结果,是庄引为确保万无一失,操控柳酔云给佟少庄主暗中种下的,归根结底都是庄引的错,在下当时误以为是江掌门……诶,还请江掌门见谅。”
这个修士不等江暮雨说什么就自顾自的自罚三杯了,其他人一看有人当了出头鸟,纷纷趁此机会罚酒致歉,先前的隔阂就算过去了。
——他们私以为的,过去了。
“这个鹌鹑蛋相当不错啊,叫什么来着?枸杞鹌鹑蛋?不记得了,反正味道挺好,我得告诉天琼的厨子学学,哎呀,这个黄瓜也很好啊,有股酒香啊!是桂花酿么?该不会是药酒?你们扶瑶仙宗的酒水太清淡了,还是北境的烈酒好,前些日子被归一堂的觉空拉着去逍遥庄,我趁机品尝了北境远近闻名的烈酒,味道虽然冲了些,但是特别够劲儿,哈哈,北境最拿得出手的除了焰熊就是酒了。”
唐奚一边吃一边说,拽着主厨南过絮叨个不停。
“小友今年多大了?等你弱冠的时候我还来啊!我十分看好你啊,特别欣赏你,你头脑简单单纯可爱,修仙界像你这种单纯动物可不多,你千万别被污染了,要向你大师兄学习,啊,学习他固守本性的品质,千万别学习他冷漠寡淡的性格啊!”
南过礼貌地点头微笑,脸都抽筋了。
凤言跨过殿门,远处传来一声唤:“凤公子,你们掌门加冠之日,方才怎不见你人?”
凤言回头,有些意外:“水蓉前辈?”
“别总是前辈前辈的叫我,弄得我好像很老的样子。”水蓉人如其名,出水芙蓉,娇艳美腻,一颦一笑勾魂摄魄。
凤言被晃得有点眩晕,他客气的说道:“饮食可还习惯?我们生怕招待不周。”
“都很好。”水蓉道:“在天琼之时听江掌门说你在闭关,如今境界可有提升?”
凤言苦笑着摇头:“我天赋不足,只能以勤补拙了。”
隐晦的话,水蓉听得懂,她浅浅笑笑,鼓励道:“来日方长,你尚年轻,将来有多是机会。”
水蓉笑的很温柔,秋水荡漾,脸颊润红。
凤言即将脱口的话在唇边兜了一圈又收了回去,他看着水蓉,心下涌出一阵悸动,原本的客套话拐了个弯,再出口之时是欣喜难挡的感动:“多谢少长老鼓舞,我一度因为失败心生气馁,你说得对,来日方长,我还有机会的,水蓉……”
前辈二字被凤言揉碎在了嗓子里,二人相望无言,乍一听来凤言未免太过无礼,可被称呼的水蓉却显得不胜欢喜,她从怀里取出一枚灵贝,用看似漫不经心的态度递给凤言:“南海的小玩意,送给你了。”
凤言伸手接住:“多谢,这灵贝很漂亮。”
南过终于逃离了唐奚的魔掌,晕头转向的被喝多了的黄芩拖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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