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福看着张抗抗无动于衷,还是要走,立刻跑过去一下子抱住张抗抗的大腿,“娘,我也不敢了,你别不管我。”
二福和三福也没想到事情会到这样,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张抗抗被四福抱着大腿,只能转头看向他们。
屋里四个孩子,站着的站着,抱着的抱着,还有两个一动也不敢动。四福还在那里撕心裂肺的喊:“娘,以后我听话,你别不要我们。”
张抗抗低头看一眼四福,见四福满脸都是泪,心里叹口气,把四福拉开了,给他擦干净眼泪。
大福见张抗抗不走了,立刻说:“我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我,我找人代你去,是怕你知道了生气,不管我们不要我们了。也怕你因为这个,不教我们功夫了。我再也不敢了,真的。”
张抗抗听着,只能重新坐回去,看着大福说:“大福,你是他们的大哥,你要知道,他们都看着你呢。你在外面打架撒谎骗人,他们就会跟着你学。下次你弟弟也学你去打架,结果会怎么样,你知道吗?”
“你打架本来就是错,然后又撒谎骗老师,那就是错上加错。这比你打架还要严重,你知道吗?”
大福立刻说:“我记住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行了,我该教的,不该教的,都和你们说过了。以后你们自己看着办。”张抗抗说完就要走。
四个孩子知道这次张抗抗是真的生气了,他们知道张抗抗的性格,她有一个底线,你一旦触碰了,她就会头也不回的离开。四个孩子都怕了,见张抗抗要走,二福立刻站了起来,看着张抗抗说:“妈,大哥很少和人打架,真的。这次他也是维护你……”
张抗抗眉头一皱,问:“你说什么,二福,好好和我说一遍。”
二福见已经这样了,不说不行啊,就把为什么打架和张抗抗说了。
大福和同学在外面玩,那几个孩子就一直对着大福指指点点的。一开始大福就绕着他们走,离的远远的。可那三个人见大福躲开了,就跟着在大福后面说。
说的话很难听,说的都是张抗抗,说大福的后娘就是个妖精什么的,仗着自己好看,又是开理发店又是什么的,把全村男人的魂都勾走了。
大福哪里听得了这些,就冲上去和他们打了起来。
二福自然没把那些难听的话给张抗抗学一遍,只是说那些人说张抗抗的坏话,大福听见了和他们吵起来,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
张抗抗听了,心里扑腾扑腾的跳。
她看一眼大福问:“是真的吗,大福?”
大福只能承认了:“是。”
张抗抗一双眼睛看向大福,转而又看向其他四个孩子,她嘴巴动了动,却发现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看着四个孩子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抗抗才对大福说:“谢谢你,大福。”
张抗抗说完这句,转头走了出去。
三福见张抗抗出了门,立刻瞪着二福道:“看你办的好事,你为什么要和她说那些!我们不告诉她,想办法瞒着她,不就是怕她知道这件事吗?”
二福便说:“我也没办法,如果不说,她可能真的不愿意再理我们了。”
二福的话让三福无法反驳,张抗抗出去后,他们四个也陷入了沉默。
几个孩子在屋里待着不敢出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张抗抗把五福哄睡了,又独自走了出去。
三福一直躺在床上看着张抗抗,张抗抗自听了二福的话以后,一言未发,谁和她讲话她都好像听不见一样,这一会儿走出去,也像是失了魂一般。
三福立刻从床上下来,悄悄溜进大福屋里说:“大福,你快出来。”
大福也下了床,还有二福。
“四福睡着了?”三福问。
“睡着了。让他睡。”大福说。
三个人走到堂屋门口,看着外面院子里张抗抗一个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院子里铺满了皎洁的月光,张抗抗就坐在那一片月光里,像化成了一汪清水一样,融进了那片清凉中。
大福第一次看见张抗抗这个样子。
在大福眼里,张抗抗生下五福之前,是个无比冷漠的女人。
她永远都看不见大福他们,四个孩子就像空气一般,那时的张抗抗不是不管他们,讨厌他们,而是完全忽视了他们,好像他们不存在一般。
那种伤害,是难以言说的。
有时候大福甚至觉得,那样的漠视,还不如张抗抗打他们一顿来的舒坦。
可生完五福的张抗抗,好像变了一个人。她小心翼翼的处理着自己和四个孩子的关系,每天都紧张的看着他们,却又强装镇定。她好像知道很多很多别人都不懂的道理,却又对很小的生活常识一点也不明白,盛好粥放了许久碗,直接伸手就要端,烫了好几次都不知道要拿个东西垫上……她又是个坚强勇敢的人,在大福被别人欺负的时候,她带着他们四个去找他们评理。她又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知道大福该缴学费后,找个理由和他一起走,谈了一路的心,告诉大福,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人,就是一家人……
大福觉得自己这快一年的时间了,认识了无数个张抗抗,不管是那个会做很多好吃的张抗抗,还是会一点功夫的张抗抗,或者是那个剪得一手好头发的张抗抗……
可大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张抗抗。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只留给他们一个孤寂的背影。
三个孩子也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直到三福和二福都困了,大福便小声提醒他们去睡。
三福和二福各自回了房间睡觉,大福却没有。
直到第二天一早,大福被后院鸡叫吵醒时,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张抗抗依然坐在那里。
她在外面坐了整整一夜。
之后,张抗抗没有再提过大福打架的事,第二天张抗抗就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尽心尽力的照顾着这个家。
可大福有时候觉得她变了,有时候又觉得她没变,总之,张抗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没过几天,张抗抗总算在情绪上有了一丝的波动,因为妮娜来信了。
这次的妮娜也不在是那个小太阳了,她在信里说的很清楚,她的伤很重,脚踝至脚背处都打了钢钉,医生说至少也要休养半年,而且能不能活动,还要看去掉石膏之后恢复的怎么样。
妮娜在信里讲她自己一个人躺在宿舍里,哪里也不能去,动也不能动,每天看着舍友出出进进,她很羡慕又无奈。
张抗抗和赵永红两人含着泪看完了妮娜的信,把信放下后,两人在赵永红的房间里抱头痛哭了起来。
哭到最后时,两个人也都不知道她们到底是为了妮娜而哭,还是为了自己而哭了。
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张萍萍的身体越来越好了,经过上一次的打击之后,张萍萍消沉了几天后竟然一反常态,每天都要求出去多转转,吃饭的时候也比以往多吃了许多,就这样循环往复,张萍萍已经和一个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
这天,张领娣晚上吃了饭来串门,看看张萍萍的身体怎么样了,姐妹三个凑在一起,在院子里聊了起来。
张领娣说着人和人都是缘分这句话,就对张抗抗说:“你还记得那个人吗,就是给你介绍的对象。”
张抗抗笑道:“没有人给我介绍对象啊。”
张领娣便说:“你可装啊,我都听说了。”
然后张领娣又小声道:“你听没听说一件事?”
张抗抗看着张领娣,便问:“什么事?”
“张晓啊。她和那人好上了。”张领娣小声道。
“什么?”张抗抗吓一跳,“你说那个高鹏?”
张领娣就说:“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高鹏还是低鹏的,反正就是原本要给你说的那个男人。他从打渔张走后,就经常给张晓写信,张晓呢,也给他回信,就这么一来二去,听说啊,那革委会每天都有张晓的信。”
张萍萍看着张抗抗问:“是不是那个你上次和我说过的,家里有老人要照顾的?”
张抗抗就说是。
张领娣一拍大腿道:“大姐,你可说到点子上了,就是因为有老人要照顾,而且那男的比张晓大了十二岁。王阿大不同意,在家里要死要活的,都要闹疯了。”
“那张晓什么态度?”张抗抗问。
“别提了。好像不管她娘怎么闹,人家连眼皮都不眨。”张领娣说,“现在想想,当初和我说的多么好多么好的,既然这么好,为啥她闺女想嫁,她却不愿意了?我怎么想都觉得,那张书记的老婆就是在坑我们抗抗呢。”
张萍萍便说:“这也叫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谁说不是呢。”张领娣捂着嘴偷偷的笑。
张晓下午下了工又特特意绕到了革委会,在里面转了一圈,眼睛直往桌子上瞅,看有自己的信没有。
她见张来福不在,胆子就大了,径直走到桌子前拿手翻了翻,看到熟悉的字体后,立刻从里面拿了出来,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等到了家,张晓猫着身子就往自己屋里钻,还没进去,就被她娘王阿大拦住了。
王阿大一伸手:“拿出来。”
张晓立刻说:“拿什么啊,什么都没有。”
“信,你是不是又收到信了?”
张晓立刻要躲,“没有,没有。”
张晓年龄小,身子轻,轻轻一晃就躲开了,一下溜进自己卧室,反手就把门给插上了。
王阿大就在外面捶门,捶了一会儿,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哭了起来。
“孩子啊,你可听娘一句劝,你要是和那高鹏好了,嫁过去就是活受罪啊,你才多大啊,他比你大了整整十二岁,你知道不知道?还有,他爹那可是连床都下不来,傻孩子,那都是你的事啊,你知道吗?”
张晓在屋里就说:“大十二就大十二呗,我爹不是比你也大很多,为什么在你们身上就行,到了我身上就不行了。再说了,高鹏说了,和我结婚了,就是我俩过日子,和他父母没关系。真的。”
王阿大心想你这个傻孩子,男人的话能听吗?高鹏那样的,一看就是愚孝的人,王阿大光是听她姐说他的事,王阿大对高鹏就已经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了,还说什么不用张晓照顾两个老的,这话也就是骗骗张晓这样的小孩子。
王阿大那个后悔啊,怎么就把一头狼给招自己家来了。
她坐在台阶上哭啊哭,可张晓在里面美滋滋的看信呢,看完一遍回味一下,然后就对她娘说:“娘你就别哭了,真的。高鹏会对我好的。”
王阿大再听她这闺女的话,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直等到张店和张来福回来了,见王阿大坐在张晓门前哭,便都知道又来信了。
周来福气的脑袋瓜子疼,他就不明白,这张晓明明喜欢周励,怎么几封信的工夫那高鹏就把她从周励那里捞走了?
高鹏算什么,先不说他的还没有正式的工作,就他那个家庭,张来福也不同意啊。他高鹏和周励觉得不是一个档次的好不好!
张来福就问王阿大:“又来信了?”
王阿大气的浑身发抖,埋怨张来福道:“你都在那里干什么了,连个信都守不住?我不是和你说了吗,看见她的信就直接给烧了。”
张来福就说:“我明明都挑了一遍啊,真的没有张晓的名字。”
张店在一旁说:“那他们肯定是说好什么了,写一个别人的名字,再加上什么暗号,张晓就知道其实是给她的。”
王阿大听了,又放声大哭起来。
张来福急的头疼,对王阿大说:“行了,你别在这里嚎了,出去,找把锁来。”
王阿大抹一把眼泪:“你要干什么?”
张店知道他爸要干什么,立刻说:“爹,我那屋有,我给你拿。”
张店高兴的冲进自己屋,再回来,手里多一把锁头。
张来福一把拿过来,直接挂在了张晓的门上。
王阿大已经站了起来,指着门问:“你,你要把她锁在家里?”
“是。我看她这样还怎么通信。”张来福说。
“那明天上工怎么办?”王阿大说。
“咱家不差她那点工分,明天我就去给她请假,请长假,这一个月,她也别想从这个门里出来。”
张晓本来在里面听着,还以为她爹吓唬她,可听到后面,有听到外面咔嚓一声上锁的声音,张晓立刻跳了起来,使劲拉着门。
这一拉,怎么都拉不开。
张晓就在屋里喊:“爹,你把门给我开开,爹,你开开。”
张晓喊了一通,也没有一个人理她,她又喊了起来,“娘,快开门,我要上茅房,娘。”
王阿大的声音从外面响起,“你就拉在屋里就行,娘宁愿去给你打扫,也不让你再和那高鹏联系了。”
王阿大说完,仍然气的不行,又想了想,对张店说:“店儿,去革委会借一下洋车子去。”
张店就问他娘:“借车干啥。”
“你跟我去一趟你大姨家,我有事找她。”王阿大说完,见张店正看着他爹,王阿大就气的推他一把,“你看他做什么,还不快去。”
一九七一年四月底,马上就要进五月了,天气也一下子热了起来。
其实农村的五月还是挺凉快的,一早一晚坐在院子里,小风呼呼呼的吹着,特别舒爽。
县里来招工的消息终于传了过来,隔壁公社已经下了通知,都贴了出来,打渔张虽然还没有通知,但是据说也要开始了。
冯坤把这个好消息带给了赵永红,赵永红也在苦恼,她到底要不要报名。
这次的招工只是招到县里去,赵永红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去县里。
去县里到工厂上班,其实是挺好的。起码不用每天下地,面朝黄土了。而且工厂来招的是技术工种,以后不怕没有饭吃。
但是这一去,可能再也回不去家里了。
冯坤听了,气的吱吱吱的转,对着赵永红苦口婆心的劝告:“你听我一句,有机会就出去,出去了以后再说以后的,不要多想,走一步说一步。”
赵永红想了想,冯坤说的也不无道理。
可想到要和张抗抗分别,赵永红又不舍得了。
张抗抗就打趣她:“走,有什么不舍得的,离这么近,你去了县里,我以后就可以经常去县里找你了,去剪头发的时候,也能去看看你,对了,你到了之后别忘了给我宣传。”
赵永红就说:“看你说的,可是我还是不舍得你,不舍得这些孩子们,还有大姐。”
张抗抗就和赵永红讲:“走,外面的生活总比这里要好的多。”
张抗抗说完看向冯坤,“你也一起去吗?”
冯坤点点头,“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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