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上海滩的歌女分两种:一种八辈子没有人爱,好容易满口情爱说不完,黏着你甩都甩不开;
另外那种是战场中的女人,女人中的男人,只谈你腰包里的钱,而绝不要你胸腔里那颗心,管你磕头下跪都打动不了她。
应了这话。
只是没想到自家圈养的小孩竟然属于后者。
他定定凝望着她,过会儿才问:“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掐你?”
那重要吗?
沈音之眨巴眼睛。
“是不重要。”沈琛弯起嘴角。
那股阴森森的危险感回来了,小傻子警觉地捂住自己的脖子,以防万一。
不过对方立在原地不动,仅仅笑着说:“重要的是我花钱买了你,我所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那么。”他近乎不可思议的温柔,眯起狭长眼眸,如诅咒般语速缓缓道:
“阿音,欢迎回家。”
“从今往后你再也走不掉了,只能呆在这里,死在这里。最后连烂,都烂在我身边。”
沈音之素来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当晚连做好几场噩梦。
一会儿是她漫山遍野哇哇叫着撒腿乱跑,沈琛腰间别着枪,兜里揣着张大网,手里挥舞着套索穷追不舍;
一会儿他变成庞然的老虎、狼,她变成他嘴边的肉。
两排细密森白的牙齿,分分钟咬掉她的手脚,搁在口里咔咔嚼碎骨头,餍足卧在悬崖边。
吃了她的肉,还无所事事地伸舌头,舔她一身口水。
糟糕透顶。
以致她醒来的时候精神恍惚,盯着对面墙壁出神发愣十多分钟,大脑根本没转,人更疲倦了。
温吞吞抹了把脸,刷牙,又坐回到床上。
感觉忘了很多要紧事,但算了,没劲儿深思。甭管沈琛要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把逃跑的事情抵赖过去就成。
反正人活着又不是为了思考。
而是为了吃肉啊!
沈音之想得很开,天大地大没有肉大,摸摸自个儿空空的小肚皮,便叫住门口经过的刘阿姨。
“阿姨我饿,想要排骨,你端上来给我好不好?”
她双手合掌,小乞丐似的恳求,两只眼睛水水的。刘阿姨怎么看怎么心疼,不假思索地答应:“阿姨给你打饭打菜去!”
耶!
沈音之高兴得扑到床边,想摸摸死鱼眼坐在那儿的猫。
“喵。”
【我们已经绝交了,人类。】
它高傲又不屑地瞥她,拖着过度肥胖的身体慢悠悠往外走,只留给她一个扭动的屁股。
猫就这样,打火机戏耍之仇没齿难忘。
沈琛生日那天被她整了一通,之后就天天在她面前晃悠,有时故意坐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勾引她伸手去摸。
她真要摸,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手心下逃脱,回头挑衅一眼,送她大屁股,请她吃屁。
“你这样子早晚被揍。”
沈音之小声逼逼:“沈琛今晚就揍你。”
猫停下来,转身叫:“喵喵喵喵喵喵喵?”
【拜托,他要揍应该揍你好么?】
沈音之迷之理解它的脑回路,嘴硬反驳:“揍完我就揍你,你不保护我,接下来轮到你。”
“喵喵喵喵喵猫。”
【可拉倒,他根本不理我,压根没有正眼看过我。】
“那他揍我,我揍你。”粗暴的人类挥舞起拳头,“这叫食物链!”
“......”
【幼稚。】
猫冷哼着离场,刘阿姨复上楼来,双手空空。
沈音之压低声音:“他现在已经生气到,不给我吃饭了吗?”
“说什么傻话。”刘阿姨哭笑不得,“沈先生说不用我,待会儿他端上来给你。”
不好的预感x1
坐以待毙绝不是沈音之的风格。
饿死都不要他端来的饭,什么的,只有君子和傻子中的傻子才干这等事。
沈音之自认傻子中的佼佼者,不玩硬碰硬,穿上拖鞋便鬼鬼祟祟往楼梯边钻,连连装咳嗽,一声声的。
沈琛看她一眼。
“我饿了,好饿。”
她双手背在后头,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子,委屈巴巴地发问:“我还能吃饭吗?”
肚子里恰到好处地发出一串咕咕。
“没人不让你吃饭。”沈琛收回视线。
揣摩他的语气,觉得还算可以,沈音之乖模乖样地说谢谢,屁颠屁颠跑下楼,拉开往常坐的椅子——
“你不坐那。”
沈音之以为他不想看到她,不想她离那么近,就指了指对面最远的位置:“我坐那里。”
不料沈琛仍然:“不坐那。”
沈音之被这话弄得犯懵,左看右看,“那我坐哪里?”
该不会罚她站着吃?
事实证明倒不至于。
“坐这。”
沈琛指着自己的大腿。
沈音之用力眨三下眼睛,特意揉了揉,明确无误地看到,他一脸镇定指着自己的,大腿。
她下意识退缩,两只手搭在椅背上,“我想坐椅子上。”
试图拒绝,不惜抹黑自己:“昨天晚上吃了全家桶,我变胖了,很重的。”
“一定要让我说好几遍?”
拒绝失败。
好。
以前不是没坐过,只不过都是她死皮赖脸缠着他。这突然位置交换的感觉,有股说不出的怪味儿。
加之时节敏感,沈音之心里毛毛的,老觉得她坐在一块生铁上头。
又冰,又硬。
房里打着空调,他搭在她腰边的手截然相反,是热的,软的。
仿佛受到冰火双重夹击,坐姿最差的沈音之,今天硬是不敢乱动,疑心随时能冒出尖锐的棱角刮掉她一层皮肉。
不自在。从头到尾都不自在。
巴不得叼上几块排骨逃之夭夭,手里却没有筷子。
“我没有筷子。”沈音之想趁机溜走,“我去拿筷子!”
“不用。”
沈琛摁着她,慢悠悠说,“你不用筷子,我喂你。”
“!????”
上辈子都没这出啊,打什么坏主意啊?
沈音之止不住偷瞄打量他,不详的预感x2.
“小孩子才要别人喂,我自己能吃。”
反抗的话语说了白说。
沈琛一个凉飕飕的眼神过来,她不傻,犯不着为了这点细枝末节激怒他。
权衡之下选择默许,沈音之牢牢盯紧筷子和他的表情,以免其中再有阴谋。
不过两分钟之后,她明白了,确实没有阴谋。
阳谋而已。
不听人话而已。
“要吃什么?”
前头分明在她耳边这样问,一幅‘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的慷慨姿态。结果呢?
她指蛋花,他挑韭菜;
她指排骨条,他往碗里放形状相似的山药;
再点名道姓:“我要肉!很多!很多的肉!排骨!肉丝!和——”
“医生让你饮食清淡,来,豆腐。“
沈琛轻描淡写,一勺豆腐堵住沈音之吵吵闹闹的嘴,面上没有丝毫愧疚。
“......”
生病好难。
一顿饭下来,沈音之肉眼可见的萎靡下去,嘴里催眠似的喃喃嘀咕着‘宁愿被一顿暴揍,好歹能大口吃肉’。
两只眼睛巴巴黏在排骨上,馋得眼神都涣散。
——这是中华上下五千年有史以来最残酷的折磨。
——以及,沈琛是五千年有史以来最过分的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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