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些小插曲,但那天下午的美人初选这一项流程还是了结了,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
但凡哀家觉得好看、强烈要求进面选的,他都乖巧点头、顺手就撕下来扔进了炭炉里。后来我渐渐摸清了这个规律,于是改变战术,专挑了不好看的选,结果这不孝子喜气洋洋地说:“母后喜欢的就是朕喜欢的。”
走出成安殿,我甚至有些恍惚,这龟儿子喊我一起看图册的时候,是不是说过:“毕竟是每天都要去给母后请安的人,至少也得选你瞧着顺眼的不是吗?”
可哀家看着顺眼的,都他娘的被烧了。
我站在门口,左手捏着两卷书,右手抱着小乌龟,看着爬上树梢的月亮,迎着凄凉袭来的晚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根本就没想好好选,他只是想气我。
太可惜了,有好几个长得很是漂亮呢。漂亮得让哀家想舔图。
显然不止哀家一个人觉得可惜。
初选名单一经公布,文武百官但凡家里有适龄女孩儿的,几乎都炸了。大家在遗憾自家的闺女为什么选不上,或者疑惑自家的闺女为什么能选上之余,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赛东施王多宝会进面选,而大美女余知乐会被淘汰?
我的姑母和姑父自然也是震惊且很想找个明白人问问的,他们自然想到了乔家的骄傲、京城的传奇——二十岁就荣登太后宝座的在下,并托乔正堂捎来了一封信,问能不能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哀家允了。
于是,草长莺飞,春光烂漫,林果儿领着我的姑母,我姑母领着我的表妹,到凤颐宫来给哀家请安了。小时候我也是给姑母姑父磕过头,领过压岁钱的人,现今我成了接受跪拜,并赐赏钱的那一个。
活着真好。
什么场面都能见到。
余知乐还是那么好看,跟姑母给我磕头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想跑下去,凑近了观赏。
但我是太后,已经掌握了坐着不动就能让美人上前的本事,于是端庄克制地招手:“过来让哀家看看。”
她面色一滞,眼睫轻轻地扑簌几下,好像还不是很适应比她大一岁的表姐当了太后这件事,所以站那儿一时不敢上前。
倒是姑母比她更能适应我身份的转变,拉着她的手走到我跟前,眉目间还很兴奋:“快给太后娘娘看看。”
余知乐小声地叫了我一声太后。这声音跟以前一样好听,话音里像是带了小钩子,把人钓得心直痒。于是,本来打算只摸一摸她的手的本太后,被这小钩子撩拨得,一个没稳住把手抬高了一些,摸上了她白嫩的小脸。
她蓦然抬眸,不太确定地喊了一句:“太后?”
我也跟着一慌,万般无奈之下抬起另一只手摸上另一边,做捧脸状,露怜悯色:“瞧这小脸瘦的,以后得多吃点儿呢。”
她疑惑地看了我一会儿,才放下心来,乖巧点头,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了一句:“多谢太后娘娘关心。”
姑母扒拉她一下:“快,再给太后磕个头,若是没有太后娘娘安排,你这辈子都进不了皇宫的。”
我唇角一抽,免了礼,让林果儿安排母女二人一起入座。暗暗把手揣进袖口,摩挲着指尖残留的滑溜溜、嫩柔柔的触感,不由替姜初照可惜。
脸这么嫩的他都不要,这个傻缺哟。
姑母掏出手帕。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我吓了一跳,手比脑子更先反应过来,摸过一块红豆糕迅速填进嘴里。
说起来,我姑母也是个人物,我一直很佩服她。她有一个极其厉害的本事,就是说哭就能哭,而且是每逢大事必来一哭,人越多哭得越忘我。是以每年初三她回娘家,我跟二哥都要提前吃点东西垫一垫,不然到了饭桌上,等她开始掏手帕大家就都吃不了饭了,只能停下筷子安慰她。
果不其然,我那红豆糕还没咽下去,她便开始擦眼泪:“不知太后娘娘还记不记得,您小时候臣妇还抱过您。”
我噎了一噎:“哀家记得。”
正打算摸过姜茶,林果儿就把茶盏递过来,我扶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可怜到此时了,我还惦记着我那不孝儿,想当面质问他,为什么还没让林果儿侍寝。
白白耽搁了这一双好手。
姑母听闻我的回答,顷刻间就泪如雨下:“知乐同您不过相差一岁,如今您已成了大祁的太后,可知乐还是孤身一人。现下她已经十九岁了,若还是嫁不出去,可叫她如何自处。”
我看向余知乐。她神色平静,想来在家时已经听她娘亲说过许多遍是以麻木了。
擦干这一波泪后,姑母进入啜泣状态:“臣妇带她过来并不是想让太后帮忙指婚,也万不敢祈求她能得陛下垂青……唉,这丫头傻,知道自己落选之后,就想过来侍奉太后,不求常伴陛下左右,只盼着能远远地看陛下一眼。”
余知乐垂着眼眸,一句话也未说。只是不像方才那般平静了,眼底浮出些不太正常的红色,想来这几年抗婚虽爽,但也确实受了不少来自她娘亲的数落。
眼看姑母就要进入上气不接下气的痛哭境界,我赶紧说:“远远看陛下一眼能顶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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