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四个名额,族中还特意开了个小会,差点吵翻天。
那可是郡王府呀,若能进去走一遭,够他们吹上大半辈子!
如今,猛地瞧见门外的阵仗,徐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成了木雕。
门外吹吹打打的人根本不是他们请来的草台班子,而是正正经经的皇家礼乐队!
放眼看去,整条巷子皆被红色填满。
红色的骏马,红色喜绸,红色的迎亲队伍。
只在最前面,有一位穿着绿色盛妆的小娘子,戴着凤冠,点着花钿,贴着珠玉,高高地骑在马上,眉眼弯弯,笑意盈盈。
“槐树,我来接你了。”
槐树理了理绛红喜袍,扶了扶镶金的朝天冠,一步步走下台阶,脸上的笑想压都压不下去,“有劳娘子。”
于三娘红着脸,不理他。
小伙子们嗷嗷叫着起哄。
槐树咧着嘴,又朝左右各施一礼,“有劳二位兄长。”
唐玄和司南皆笑着,还了半礼。
礼官唱诺:“吉时到,赘婿出门喽!”
啥???
赘婿!!!
突然之间,变成木雕的徐家人纷纷活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喊道:“胡说什么?哪里来的赘婿?明明是我徐家迎娶新妇!”
司南瞄了徐老二一眼,讥笑道:“婚书是你们亲自签的,白纸黑字写着,嫁‘二房继子程飞羽入燕郡王府为赘婿,从此与徐家再无干系’,现在不想认了?”
“胡说!我没签!”
司南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甩到他脸上。
徐老二急吼吼打开,胡乱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字,除了他自己的名字,其余的都不认识。
“给我,我来看!”徐家族长一把扯过去,越看眼睛瞪得越大,恨不得吃了徐老二,“你签的这是啥!把儿子卖了知不知道!”
徐老二矢口否认:“不,这不是我签的,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司南居高临下看着他,不紧不慢道:“四月初五火锅店,你自己签的名按的手印,忘了不成?”
徐老二猛地一震。
他想起来了,就是那天,司南哄着他签了婚书。他喝多了,根本没想到姓司的会来这招!
“我不认,我一个字都不认!”徐老二扭曲着脸,三下两下把婚书给撕了。
哎呀妈呀,这就好玩了。
司南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一撂,洋洋洒洒丢到他脸上,“接着撕,我这里多得是。”
多么经典又狗血的场面!
宛如大佬!
徐老二彻底傻了,抓了一张又一张,不知道该撕哪个。
槐树瞅了他一眼,翻身上马,坐到于三娘身后,小心地环住他的新娘子。
“兄长,走罢。”
从此之后,他就是唐家的上门女婿了,和徐家再无关系。
这一招绝了!
也够损的。
除了司南,再没人能想出来。
“我要押车!”
“娘亲说了让我押车!”
押了车,才能去郡王府吃大肉!
为了吃肉,徐大头生出无穷的动力,愣是从人群中冲了出去,直奔花车。
只是,刚爬到一半就被二郎一脚踹了下去。
二郎竖着红缨枪,像个威武的小将军,“你算哪根葱,也敢上我家的车!”
“我哥娶妻,我是押车的!”徐大头大声道。
二郎冷笑,“睁开你的狗眼瞧瞧,今日是我家姐姐迎女婿,押车的都是我们自家兄弟,轮得着你?”
为了证明他的话,车里冒出一个小脑袋,又冒出一个,再冒出一个……足足有六个,一个个穿戴得跟观音座下的小金童似的,瞬间把鼻涕横流的徐大头比了下去。
小崽好心地安慰他:“回去,死心,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押车了,押车很辛苦的。”
徐大头哇的一声哭出来。
徐家人也闹了起来,横冲直撞,想把槐树拦下。然而,只是徒劳。
唐玄早就安排好了人,把徐家人扣得死死的。
徐老二气得青筋爆起,嘶声大喊:“程飞羽!你就不嫌丢人吗?堂堂男儿竟然上赶着去做赘婿!”
槐树朗声道:“堂堂男儿,有何不敢?兄长疼我,娘子敬我,去做赘婿又何妨?”
小伙子们叫了声“好”。
槐树的遭遇没人比他们更清楚,眼下的情形他们只觉得解气,根本没人笑话槐树。
就觉得,这主意绝了!
原本是个死局,竟然就这么盘活了!
槐树不用再憋憋屈屈地侍奉徐家人,也不必再担心竞争对手拿孝道压他——既然入赘到郡王府,以后他需要孝敬的就是唐家人,只要燕郡王不说他不孝,谁敢瞎逼逼?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司南。
啧啧,司小东家的脑瓜子比燕郡王的箭还厉害。惹谁都不能惹到他!
槐树带着于三娘走了,后面跟着长长的迎亲队伍。
虽然这一招是为了给徐老二挖坑,婚事却是真的,郡王府摆好了酒宴,客人也都到齐了,不能误了吉时。
司南和唐玄留了下来,解决徐家人。
李氏几乎要哭晕过去,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毕竟是妇人,家院们不好拦,最后,还是司南把她拉住了。
李氏抬起手,狠狠地打了司南一巴掌。
司南没躲,看在槐树的面子上,忍了。
再要打第二下时,唐玄出手了,厌恶地把李氏甩开,心疼地给司南揉。
若不是司南拦着,方才那一下,李氏的手就断了。
李氏跌在地上,放声大哭:“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抢我的孩子?我好不容易找回他,你凭什么抢走?”
“现在知道哭了,早干什么去了?”司南冷冷道,“你可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你可给他送过一餐饭、缝过一件冬衣?”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不敢!我给他送一次,徐老二就打他一次,我给他送两次,徐老二就要把他卖给人贩子……我求他,跪着求他,才让他放了我儿一条生路。”
李氏恨恨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有悔恨,也有无力。
司南只觉得可悲又可怜,
他相信,李氏是爱孩子的。
同时,也是愚昧的、懦弱的。
她从前不能保护槐树,现在依旧不能。
“你应该知道,让槐树离开徐家,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
李氏道:“以后怎么办?他死了在哪里埋?将来的香火由谁供奉?”
司南道:“他和于三娘会生儿育女,或者姓唐,或者姓程,总归不会姓徐。徐家人也不会让他姓徐,他们图的是什么,你当真看不出来吗?”
“从今往后,槐树跟徐家再无关系。至于你,毕竟是他的亲娘,生病了,他会给你治,死了,他给你送终。再多的,就不要求了。”
槐树不能说出口的话,由他来说:“你要真心为他好,就离他远一些,不要让不三不四的人影响了他的前程。”
李氏怔怔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
司南知道,她听懂了。
大概也做出了决定。
徐老二却不干了。
面前摆着这样一块大肥肉,一口都吃不上,还不如杀了他。
他从鞋里摸出一把短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扭曲着脸,桀桀怪笑:“我知道,你们这样的富贵人最在意名声。那小子不是要做大将军吗?行,既然他不肯认我这个爹,那我今日就死在他家门前,让他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
说着,还揪起了李氏的头发,表情阴狠,“如果我这个继父不够,那就再加上他亲娘!”
众人哗然。
疯了。
徐老二真疯了。
这是彻底不要脸了!
司南说不担心是假的,倘若徐老二今天真死了,槐树的确难以自处。他抓着唐玄的手不自觉收紧。
这还是第一次,唐玄见到自家少年紧张的模样。要知道,当初清剿无忧洞,被花鬼劫持时他都气定神闲,差点把花鬼气死。
唐玄心疼了。
疼媳妇的郡王大人冷血值飙到最高,当即夺下徐老二手里的刀,干脆利落地往他胳膊上扎了一刀。
“下一刀你自己扎,干脆点,朝着脖子抹。一两条人命,郡王府还是赔得起的。若觉得不够,搭上徐氏全族也无妨。”
唐玄冷着脸,声音更冷。
视线淡淡地在徐家人身上扫过。
众人登时软了腿。
燕郡王看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死人。
此情此景,让人猛地想起,眼前这个男人不止是和司小东家黏黏乎乎的燕郡王,还是一箭封喉的皇城司指挥使。
令无数贼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徐氏族长吓得要死,连连说:“郡、郡王大人,此事皆为徐老二家事,与我等无关啊!”
唐玄挑眉,“徐老二不姓徐?”
生死关头,徐氏族长智商爆表,瞬间明白了唐玄的意思,“对对对,他姓徐,理应受徐家约束,郡王放心,小的一定好好看着他,绝不让他再打扰程虞侯!”
唐玄掀唇,“滚!”
徐家人麻利地滚了。
徐老二也终于知道怕了,抱着受伤的手臂,惊恐地跑了。至于那把短刀,看也不敢看上一眼。
方才那“视死如归”的模样,竟是装的。
司南终于舒坦了,拍拍自家男人的手臂,“那么凶干嘛?倒显着你是个坏人。”
唐玄垂着眼,定定地看着他,“他们气着我的王妃了。”
司南:!!!
如果你现在求婚,我一定嫁!
哦,不,娶!
是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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