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忍不住捂住了脸,偷偷地从指缝里偷窥。
结果……结果他看到齐大人掏出来一只雪白的帕子递给对方,而三殿下也从容地把帕子接了过去把脸上的血污擦个干净。
“还有吗?”明翼问道。
齐琅见他仍旧是满脸血污,伸出手,真的又拿了一条给他。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你知道么,我认识他的时候,比认识你还早。”明翼对她说道,“我那个时候偶然到那里认识了一群穷酸书生,里面有一个就是他。”
“我和他的某些的观点很合得来,和他便走得近了,因为他这人事事严谨,我总想戏弄于他,直到后来我看见他竟然和一个小姑娘那般的亲近,他一向孤冷,竟然会很温柔地对一个小姑娘,让我觉得十分……稀罕。”他说。
然后就有了姜媞和明翼的相遇,他当着齐琅的面调戏姜媞,然后还和齐琅不欢而散,让姜媞误以为他们是在那里生出了罅隙,却不知那只是他们日常的一部分。
“明翰死后,他是第一个对我俯首称臣的,二皇兄党派的朝臣脸色十分好看……”明翼脸上露出淡笑。
可以说,齐琅从入京开始,他就开始暗中帮衬。
直到有一天,明翰向齐琅抛出了橄榄枝。
而同一时刻,齐琅竟然和明翼想到了同一处。
齐琅对他道:“以二殿下的锋芒外露,跟着他,我会更方便做事情。”
上升自然也会更快。
明翼扬唇,“苟富贵,勿相忘。”
齐琅淡淡地觑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
自此,他们便成了两个阵营的人。
这样的反转姜媞自然不会料到。
她默了片刻,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几次三番邀我入你府上?”
“因为我和他不和,需要一个实质的理由。”明翼早料到她会问,“这些冲突有很多,比如权利,比如女人。”
这样的两个人,绝不会有人认为他们会暗中勾结。
“但我是真的喜欢你。”明翼忽然一本正经道:“如今的我已经不需要在避讳太多东西,阿媞,你还愿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若是随殿下走了,殿下会让我做王妃吗?”姜媞反问他。
他顿时一怔,随即迅速反应了过来。
“你是个聪明人……”他嘀咕道。
“齐琅呢?”姜媞问道。
明翼笑说:“他额头受了伤,今天忙了一整日,晚上偏又被我拉着喝了点酒,明明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要回来。”
他身后还有一顶轿子。
姜媞掀开轿帘,齐琅靠着内壁,双目紧闭,只是眉宇皱成了川字,似在担忧什么。
她顿时松了口气。
旁人说的再多,她只有在看到他的瞬间,才真正的将心落在了地上。
这天夜里姜媞寸步不离地照顾齐琅,等齐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姜媞躺在他身边,神情疲倦。
齐琅望着她,抬手将她的头轻轻抬起将自己的手臂枕在她头下。
这样的姿势令他更加方便将她拢入怀中。
姜媞似乎被惊醒,睁开眼睛望见他口中含糊问道:“是不是还渴?”
齐琅微微颔首,她便撑着手臂要去给他倒水。
“鸢鸢……”齐琅用力地将她抱住,将她的动作制止。
姜媞清醒了几分,见他酒已经醒了大半。
“阿琅,你送我回去,要是失败了,是不是就不打算再回来找我了?”姜媞低声问他。
身后人亲吻着她的面颊,在她耳边道:“鸢鸢,我不会失败。”
“只是凡事都有万一,那万分之一的危险,我不敢拿你去赌。”他说。
姜媞心绪翻涌,转身挤到他怀里,颇难受道:“可我也很怕,我害怕我犯过的错,不会再有机会弥补。”
“有你在我身边,我往后不会再冒险了,我亦是想用一生的时间来陪你。”齐琅握住她的手说道。
那些荣华富贵与至上的权利对于一个男人而言确实是个极大的诱惑。
可他的心里先有了一个她,此后便全部都是她,能得到她的回应,他可以丢下所有东西。
姜媞忽然便想到了那年十里红妆,她极为冷漠地看着追来的少年摔倒在人群中。
姜府的下人将他围住殴打,她却硬下了心肠不再去看。
少年放下了自尊与孤傲只想换来她的一句话,却被她的一个眼神将所有的东西碾碎一地。
姜媞痛苦地闭上眼,不敢再想。
“阿琅……”
“你不要恨我……”
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自己对他做过的事情。
齐琅感受到胸口的湿濡,隐约猜到了她的心结。
他不言,抬手轻柔抚慰。
她不知道,他在她面前早就什么都没有了,她闯入他的心房掠夺一空,此后她在哪里,他的心就在哪里。
“哼,我才不要进去看他们,他们都是坏人!”
外面忽然传来齐子静的声音。
姜媞抬头,视线落在了窗纸外面的影子上。
“哼,我一点都不喜欢娘亲……”
然后便是老妈子低声哄着的声音。
姜媞望着齐琅,二人都无奈一笑。
小家伙这么小就懂得口是心非,不想进来看他们还站在他们窗户底下半天不走。
齐琅叫来丫鬟让他把对方带进来。
齐子静被老妈子牵着手,看到齐琅额头的时候,脸色霎时就软了下来。
他挪着步子走到了床边,轻声问道:“爹爹头还疼吗?”
不等齐琅答话,他便伸手拉住齐琅,将齐琅整个人拉低伏下来。
“我给爹爹吹吹……”他说完便小心翼翼地对着齐琅头上的伤口呼气。
齐琅默了默他脑袋表示被他吹过以后好多了,齐子静顿时忍不住高兴。
齐琅回头看到惭愧的姜媞,笑着对齐子静道:“你娘也受了伤。”
齐子静从他身旁望过去,虽然没有看到姜媞的伤口,却看见姜媞眼睛红红的,似乎还哭过了。
他心里悄悄地想,他娘都疼哭了,肯定比他爹更疼了!
“唔……”齐子静憋了半天,对齐琅道:“爹爹可以给她呼呼。”
姜媞忍俊不禁,伸手将齐子静抱了过来。
齐子静望着她,顿时又有些想哭。
“娘亲是个大坏蛋,总是想离开我和爹爹。”
姜媞亲了亲他的脑袋,对他道:“娘亲以后再也不敢了,静儿再原谅娘亲这一次好吗?”
齐子静抽噎了两声,伸出手去,“我要和你拉钩,你要是再骗我,就会变成一只猪。”
姜媞哭笑不得,只好哄着他拉勾盖章,许下承诺。
一切都恢复到了从前的样子,只是所有的隔阂全都消弥不再。
齐琅望着这对母子,若有所思。
几日后,姜承禀请来了族中长辈,并开了宗祠。
“三弟,你弄出这么大阵仗来做什么?”
被叫来的长房姜承文皱着眉,很是不满。
就连姜老太君都被请了出来。
“大哥,我以为这件事情早已商定。”姜承禀说道。
姜承文正要追问,姜老太君便不咸不淡地开口道:“老三,你是不是还在记恨我这个做母亲的?”
“母亲。”姜承禀恭敬地弯着身子,不敢顶撞,只轻声道:“那日母亲也同意分家。”
“那日不过是你和你大嫂拌了两句嘴,我又何曾当真?”姜老太君说道。
“三弟,分家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我们都是一家人,这个节骨眼朝上事务正繁乱,我们不团结一致,还要这个时候分家,你觉得像话吗?”姜承文说道。
姜承禀看着他大哥,动了动唇,竟没说出话来。
那日姜老太君和大夫人要他将姜媞赶出去的时候分明还不是这样的态度。
当时她们分明理直气壮得很,一副“要分家就快点分家不要只是任性随口说说”的态度。
只隔几日,等他请来了族叔,他们便又是一副他自己在无理取闹的样子。
其中的关节姜承禀不是傻子,什么都不明白。
说白了,齐琅又翻身变成了新帝身边的大功臣大红人,他们舍不得撇开这条大腿。
“母亲和大哥莫要动怒,我的性子向来温吞,哪里敢和长嫂拌嘴。”姜承禀慢吞吞道:“长嫂训示的话我一字都未敢忘,我们大家都是做爷爷辈分的人了,又怎会肆意而为,我那日在母亲和长嫂训示下说的话,自然也都是真的,我见母亲与长嫂都不觉得哪里不妥,并且当成承诺要请了族叔过来。”
他的语气仍旧十分恭敬,可话里多了几分咄咄逼人。
姜老太君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心中顿时生出了几分不悦。
这个庶子若不是靠自己提拔,哪里会有今日,如今她还没死,他却已经开始反骨顶撞她了。
“三郎,凡事三思而后行,几房人凝聚不易,莫要轻易说分家。”一旁族叔也劝和道。
“不敢。”姜承禀向几位长辈作揖道:“只是先前承诺过的事情若是做不到,我又岂能有立足之根本。”
“不可,三弟,家务事情本就繁琐,你与一个妇道人家的口角不能作为分家的理由。”姜承文阴沉着脸道。
姜承禀想了想,微微颔首。
“家务事确实繁琐,只是我一个男子汉说的话都不能算数,那不如请齐大人来判个公允如何?”
他说完这话,四下顿时便静了下来。
姜老太君坐在那里不说话,只是气得直咳喘。
姜承禀只当做看不见听不见,让族里人划分了一下东西,彻底将这个家分了。
临行时,姜老太君走到他面前,对他冷笑道:“三房的,我劝你以后少在姜家人面前提起齐琅,说到底,媞丫头不过是给人做妾的,说出去让人知道了,都是给我们这样的家族蒙羞,旁的稍微矜持一些的人恐怕都会觉得抬不起头来,一人伺二夫,没几个像她这样不知羞耻的。”
她的话说得极为难听。
姜承禀本就面皮薄,被这么一通冷嘲热讽,也不知如何还嘴。
偏巧此时,外面来了人,经管事引见,来人竟然还是新帝身边的伺候太监。
“姜承禀何在?”那太监捧出了圣旨捏着嗓子尖细道。
姜承禀等人见到圣旨忙跪伏在地。
那太监确认了对象,这才展开了圣旨一通宣告。
等所有人听完了圣旨的内容,全部目瞪口呆。
“恭喜姜大人了,圣上赐婚给令千金和齐大人,可谓是天赐良缘。”那太监笑着对姜承禀说。
姜承禀愣愣的,一直不灵光的脑袋竟意外地灵光了一下,掏出些钱银表示给太监公公卖茶润嗓子。
太监满意地扬着下巴走了。
姜老太君在一旁咳得气都喘不匀了。
姜承禀忽然有种十分快意的感觉,他扫了众人一眼,挺了挺文人的胸脯,对他们微微颔首示意,随即便高冷地扬长而去。
事实上分家的时候姜承禀分到的东西极少极少。
离开姜府时候的嘚瑟也是一时了,出了姜府后,他还得去物色府宅搬出去。
他本正愁着去哪里买房,不想一出门便被人拦住,说是齐府的管事,然后递了一张房契过来。
姜承禀扫了那房契一眼,内心复杂地拒绝了。
他好歹做了多年的官,除了一些私房钱,还有姜府分到的财产,买一个府邸对他而言还不算压力太大。
那管事的微微一笑,亦不强求,就直接离开了。
姜承禀在街上溜达了一圈,然后忽然顿住了脚步怔怔地看着某个角落,忽然在这个瞬间就确定了自己要在这个巷子附近买个院子下来。
等姜媞搬回家里待嫁的时候,姜承禀已经买好了现成的院子,连带姜媞的房间也安排妥当。
“阿瑜搬去了合山书院去住,我还有些担忧他的性子会被人欺负。”姜承禀叹了口气。
姜媞道:“父亲总是看扁了阿瑜,他的性子有些像您,但其实又不像您,他只是欠缺了些许自信,前几日我见过他的样子,就已经不担心他了。”
拦在姜瑜面前的就好似一堵墙,当他有勇气做出一些事情的时候,他便已经打破了面前那堵墙。
他是个有想法的孩子,姜媞并不为他担心。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被欺负了,她也不会坐视不管。
姜承禀想了一会儿,似乎也想通了。
那日姜瑜在他面前摔玉,给他的感触还是颇深。
他也纳了闷了,怎么就把自己的孩子给看扁了呢。
姜媞见他还在郁闷,便叫他遛鸟去,姜承禀便更郁闷地从她面前走开了。
新帝当政以后,姜承禀每天上完朝以后反而悠闲了很多。
他下了朝就换上常服出门去溜达,因为是新搬来的缘故,一时之间也没有人认出他的身份。
姜承禀慢吞吞地从街市开头逛到末尾,然后坐在了巷子口一个摊儿上点了碗豆花。
卖豆花的是个中年妇人,看着好似二十多岁,可她自己前几日亲口和一个吃豆花的大婶说自己已经三十好几了。
那妇人穿着素衣,扎着头巾,半点华丽的装饰都没有,但却偏偏吸引着食客的目光。
有人在背地里暗暗称她豆腐西施。
但豆腐西施也不是什么好名声,上一个被人这么叫的,也是个打着买豆腐名义的暗娼。
但眼前这个妇人貌美秀丽,身子婀娜,尤其是皮肤,半点也不见暗黄,好似一个水灵灵的桃子在人前晃荡。
姜承禀舀了几口豆花,豆腐西施便端着一碗豆花送到了他邻桌的客人那儿。
那客人舔着笑脸不知对着豆腐西施说了什么,豆腐西施娇笑了几声,笑得人心都酥软了。
姜承禀望着那边,却见豆腐西施回身从灶台底下拿了把三尺长的大剪子朝那人面前一站,也不知恶狠狠地说了什么,吓得那人丢下钱银就跑了出去。
姜承禀离得近听得一清二楚,猛地被豆花呛住,直咳嗽。
豆腐西施听见动静,回头对他温柔一笑,吓得他豆花都没吃完就把钱丢下跑了。
一边跑,他还一边挡着身前,耳里全是那小娘子最后对那客人说的话。
旁的说了什么他都记不得了,他只记得那句“老娘拿这剪子剪掉的大鸟比你吃的豆花都多”,那会儿他和那食客同时并起了双腿,并对她的大剪刀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等到第二日,姜承禀翻来覆去地从床上爬起来,又溜达上街去巷子里吃豆花去了。
他这般每日都去,家里人哪有不知道的道理,姜媞暗地里觉得好笑,倒也没打算要插手父亲的事情。
隔几日到了七夕,姜媞便陪着府里的小姑娘做了些针线,编了些红绳,等到天黑,满街都是灯火,连繁星都地面上的热闹衬托得黯然。
姜媞走在人群中,望着那些新奇的玩意儿,不免思念起了齐琅和齐子静。
“姑娘,买根结缘绳,把它绑在有缘人的身上,是可以结下好缘分的。”商贩脸上堆满了笑容。
这结缘绳说白了就是表白用的,想要获得好姻缘的姑娘家都会买那么一两根,期待在人群中遇到有缘人,然后羞涩地系在对方身上。
姜媞见小贩呼喝的满头大汗,笑着买了一根,缓步往人群深处走去。
周围成群结伴的姑娘极多,年轻的公子少爷也不少。
他们趁着夜色打量着彼此,男女之防的间距仿佛也被喜鹊搭起了一座长桥打破。
亦有人见到姜媞怀中小鹿乱撞,奈何看到姜媞绾起的头发顿时一颗心又破碎,来不及哀悼自己逝去的初恋,就和姜媞擦肩而过,然后很快发现身上多了一根红线,不知是哪个害羞姑娘跑得贼快,连个正脸都没有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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