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一个插曲,之后的宫宴气氛便是多了几分压抑,再没有之前的轻松。
钟韶能感觉到不少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有意无意的打量观察着她,但她除了挺直脊背,让自己看上去更沉稳可靠一些之外,却并不能再做更多。
新帝的神来一笔虽然让她的心情又沉重了两分,也不能再瞒着苏墨一起过个好年,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皇帝都亲口说了要她和苏墨重修旧好,君无戏言,有了新帝为她撑腰,那些一直暗搓搓打苏墨主意的人,这回是真的可以洗洗睡了。
整场宫宴,钟韶的心情都是既苦闷又欣喜的,复杂到难以言表。
待到宫宴散去,已是暮色四合。犹记得去年今日的那场变故,还有当初没能实现的一家子一同守夜的愿望,于是宫宴散去之后,新帝便是派人来与钟韶苏墨传话,说今日还是要一同守夜的。
当然,现在时候还早,再加上宫宴上大家都喝了酒,便是先回各自的寝殿休息,等到晚些时候再聚在一起守夜。
钟韶和苏墨一同回去了重华殿休息,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回到了重华殿,便是有志一同的回去了寝殿,然后将满殿伺候的宫人都打发走了,准备好好说一回话。
自新帝提起了孩子,两人的心便都是沉甸甸的,此刻坐在寝殿之内,一时间也有些相顾无言之感。好半晌钟韶才主动开了口,她看着苏墨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说了句:「阿墨,对不起……」
苏墨自然是明白她这句对不起所为何来,但这句话她真不觉得该由钟韶来说:「阿韶何出此言?你莫不是忘了,当初主动挑明一切的,明明是我。」
钟韶只是觉得是她自己女扮男装,由此耽误了苏墨,所以这句对不起该由她来说,但苏墨的话也不无道理。更何况说这个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了,毕竟谁也没打算放手,于是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好,前事不提。孩子的事,我以前没想过,可是如今……总要有个打算了。」
如果大长公主没有夺位,不曾登基,孩子的事也只是她们两个之间的事,最大大不出一个家去,拖着也好收养也罢,都没什么关系。然而今非昔比,子嗣传承已经不是她们两个人一个家的事了,事关家国,总不是她们想怎样便怎样的,至少在新帝那里,无论如何都得有个交代。
提及这事,向来淡定从容的苏墨也有些无可奈何,她突然间就明白了早先钟韶为何从宣室殿回来就愁眉不展,恐怕她那时便已经被阿娘问过了,只是不想让自己在这大过年的时候跟着操心,这才隐瞒不说的?她心里有些熨帖,但问题总也是要解决的,于是道:「其实我觉得,过继也不错。」
福王一家子都是聪明人,而且福王子嗣颇丰,除了嫡出的这三子一女之外,沔州还有不少庶出的公子小姐。这些子女再成婚生子,福王如今的孙辈都有七八个了,今后还不定能生出多少来,若是从中选一个过继,好好培养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钟韶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她却是摇了摇头道:「陛下不会同意的,除非……」
人总是自私的,新帝这皇位也是得来不易,一场毒一场伤,几乎都要了她的命。九死一生活下来,好不容易争得的东西,又哪里肯轻易让与外人?更何况之前萧承义两兄弟表露出的那些野心,也明显是将她得罪了,否则不可能到现在还压着福王的封赏不提,要过继他们的子嗣为储,新帝肯定不愿。
至于这个除非……苏墨看向了钟韶。
钟韶扯了扯嘴角,眼带无奈道:「我的身份,你知我知阿娘知,但陛下不知。除非我将身份坦白,让陛下断了这念想,否则她不可能同意过继的。」
苏墨一听便是皱眉,当即反对道:「不可。」她抬手牵住了钟韶的手,看着她认真道:「你觉得我自私也好,不孝也罢,如今我们好不容易能在一起,阿韶,我不想冒险。」
这世道,纲常伦理深入人心,端看新帝与贵太妃暧昧不清,却始终不曾在一起便知,女子相恋这般不伦的事,新帝其实有些接受不了。虽然这两个月情况隐约有了改善,但苏墨一点儿也不觉得,若是她娘知道了这件事,会轻易体谅她和钟韶。
钟韶踌躇片刻,又看了看苏墨,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她自己也不愿冒险。
两人相对无言,愁云惨淡,但除了一个拖字诀,却是想不出个解决之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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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殿中两人愁肠百结,此刻已经跟随福王等人出宫的萧文萱却是激动不已。
出了宫门,萧文萱便让人给福王传了个话,然后让赶车的车夫调转了方向,没回福王府,先往齐云阁去了。等到福王接到话时,在马车里气得几乎跳脚——他这闺女,养得也太骄纵了些,除夕夜居然也丢下一家子往外跑,简直是没把他这当爹的放在眼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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