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代的同族就真是同族,跟后世客套“我们八百年前是一家”不同,在这个士庶别看重门第的年代,从祖辈到子孙每一代都有记载,绝不会弄出客套的事情。
只是扶风马氏侨居江南后就算不得什么大族了,马仙琕是南梁有名的将领,论起来应该是马文才的叔祖一辈,马仙琕又死了好多年了,两支虽是同族但不怎么来往,但在这个时代,同族便是血亲,关系要大大高于常人。
成景俊是马仙琕义子,起来还是马文才的长辈,马文才有意要交好一个人时,那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讨厌他的,所以还没半时间,不善言辞的成景俊已经和马文才熟到要邀请他和自己同住的地步了。
可惜马文才顾忌着萧综对他的虎视眈眈,又身为白袍骑的参军,便婉拒了成景俊的好意,一心先安排白袍骑安营扎寨。
陈庆之是主将,自然是和萧综一起赴了接风宴,马文才以自己要安排扎营为名拒绝了宴席,一边和白袍骑安营造饭,一边在钟离城附近观察地形。
钟离这位置对梁国太过重要,北面就是元法僧要献的徐州,西边是萧宝夤镇守的寿阳诸郡,东边是拱卫建康的南兖州,一直以来都和北魏在这里拉锯,又因为淮水穿境而过,来往战船更是川流不息。
钟离城作为梁国的关要,城外长壕拒角连绵不绝,连河州都截断了做了城防,城墙上架着巨大的城/弩,连士卒都不似京中将士,带着一股久战之地的彪悍气息。
白袍骑虽然训练刻苦、兵强马壮,可大多是没有上过战场的菜鸟,如今见到这样的军队,竟有些自惭形秽之感,所以从入城时就很谦逊,安营扎寨也和其他军队秋毫无犯。
他们却不知道钟离与周边来的援军见到这支骑兵也是啧啧称奇。
梁国的军容军纪差是出了名的,边城屯着重兵,领军的都是名将,所以才与其他地方不同,他们见过其他地方的士卒,能把衣服穿好就算不错了,什么骑马操练的,也就是个随便糊弄的水平。
但这些白袍骑从上到下都写满了“有钱”二字,连马都是统一的白马,在这个杂色马都找不到梁国,这些马能来自哪里不言而喻,这本就已经很惊人了,可这八百骑兵人人都精通骑术、和马匹浑似一体,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而且这些人都很爱惜自己的马,扎营过后,有不少人表示自己晚上就睡在临时搭起的马厩里照顾马,现在是初夏的气,又闷热又潮湿,睡在马厩里虽然没那么闷,蝇虫却是不少的,但他们居然都能忍受。
正因为这个原因,军队双方都对对方又是好奇又是钦佩,看起来不出的和谐,完全没有什么地头蛇给杀威棒,或京军看不起地方兵的问题。
在钟离这种地方,骑兵起不到什么作用,唯有战船才是主要战力。但是一过钟离、往北而去便是徐州,那里一马平川皆是平原,骑兵便大有可为。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为什么魏国占着徐州、梁国占着钟离,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原因。
如今元法僧要献徐州,那魏国要南下攻打梁国,以后首当其冲的便是徐州而不是钟离,所以钟离上下、包括附近的北豫州、南兖州都十分高兴,纷纷派了麾下的将领过来,要随萧综去取徐州。
萧综不是志大才疏的萧宏那种蠢蛋,吃了接风宴,却没有饮酒,吃完饭就立刻召集了相关的将领开会商议徐州之事,马文才也被召集了过去。
马文才掀开帐子入了营,就见着营中吵成一片,萧综抿着薄唇仿佛事不关己般十指交叉的听着。
“现在怎么能拖延?听闻元显和已经领兵攻彭城了,魏国的大将元鉴也率大军逼近,这时候应该急行军立刻抵达彭城取了徐州,怎么能磨蹭?”
几个参将想要直取彭城。
“我们和魏国打了这么久,元法僧献徐州只是他一厢情愿,其他诸城的守将不一定跟随他,只有等元法僧和魏军先打过一遍才能彻底决裂,现在去,一旦元法僧有了反复之意,那是置殿下的安危于不顾!”
萧综的封臣反对立刻出发。
见到马文才进来,萧综看了他一眼,懒洋洋地:“接受献书的攻略是马参军在御前建议的,不如听听马参军的法?”
此时营中诸人都停了下来,抬头看向这位年轻的将军。
“殿下言重了,陛下问策,臣可纸上谈兵,那是因为有陛下和诸位将军可以纠正臣的错处,现在我们已经抵达钟离,有的是能征善战、了解敌情的将军,攻略之法岂可由臣置喙?臣连元显和与元鉴是谁都不知道。”
马文才摊了摊手。
这话的谦虚又都识大体,于是帐子里的诸将都笑了起来,对马文才这个有功却不自傲的年轻人都有了好福萧综从马文才身上收回视线,随意点零头,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成景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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