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阳骑在马上,手上的长刀挽个花儿。星云一刨地,鼻孔喷出白雾。旭阳拍一拍星云:“好马,我们还是并肩作战。”
旭阳身后,他亲自训练的京营骑兵,静静等待。
前方战鼓震震,旭阳大笑,伸手一挥马刀:“杀!”
京营骑兵冲向建州骑兵。
建州骑兵令人闻风丧胆,更早的三千营却曾经随太宗皇帝横扫天下。上好的刀要用血开刃,京营骑兵要找回自己的锋锐。
旭阳金棕的眼睛仿佛狼一样盯着猎物,他舔舔嘴唇。
京营骑兵和建州骑兵厮杀,步卒和重骑兵追杀建州步卒。宗政鸢唯恐山海关外可能有金兵,一开山海关有可能会里外夹击,必须清楚关内金兵,奋力往山海关冲。冲出山海关,就算赢了!
骑兵对杀,惨烈至极。京营骑兵都是旭阳一个一个训练出来的,现在一个一个倒下。旭阳狰狞地怒吼一声,星云长嘶,扬蹄踢到一名建州骑兵的马匹。
后面终于传来锣声,旭阳大叫:“撤!”
出山海关!
山东兵大部队连军器局没命地往山海关冲。镶白旗残余士兵为了给主帅报仇,居然没有溃散,还追了出来。宗政鸢发狠,这些金兵留在关内是大祸害,他不欲浪费过多兵力在关内,引出关的话……
出关,出关,出关!
雪色苍茫的大地上拖出沉重的血色。
“邬双樨回报了没有!”
“还没有!”
宗政鸢心里想,你可别让我失望啊,邬双樨。
小广东崩溃了。一个操炮手被金兵的火器给打死了。小广东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地一推那具只剩半拉脑袋的尸体,自己上前操炮。在军器局这么久,他多少会。甚至因为天天画地图,间距比例落点,比一般操炮手要精确,用虎蹲炮轰掉了金兵一尊红衣炮,对方连人带炮被小广东轰得稀碎。
小广东抱着头,缩在马车里。
李在德冷静地计算时间。改进鸟铳并不是完全的后装火药德铳,但是威力依旧惊人,可以连发,无需更换火药点燃引信。
小广东抬起头,眼泪鼻涕糊一脸:“李郎中,你不害怕么?”
李在德将手帕递给小广东:“火器营杀的每一个人,都是用的我改良的火器。”
小广东眨眨眼,李在德依旧十分冷静:“我做火铳,是为了保护。这个境地,我选择保护大晏河山和大晏士兵。”他停了停,“你做得很好,没什么好害怕的。”
小广东捂脸。
李在德闭上眼,急促喘息两下,又睁开眼。没时间矫情了。
山海关就在眼前,山东兵和京营大军汹涌而至。山海关没有要开的迹象,小广东哭着问:“山海关怎么还关着?外面有金兵?”
李在德立刻垂眼看马车里的稿纸。如果到了最后一刻,他一定要全给烧了。后面的镶白旗金兵穷追不舍,前面的山海关纹丝不动。旭阳心一沉,邬双樨你怎么不开关?
邬双樨一到山海关,便嗅到血腥味。他冲进关卫,山海关戍卫军死伤满地,寂静无声。邬双樨带的人不多,心里一沉,糟糕。他一转身,脖子抵上一截冰凉。
“世侄,别来无恙。”
邬双樨双目一颤——孔有德!
孔有德叹气:“怎么就遇上世侄了。”
邬双樨闭上眼睛,背对孔有德。
“世侄把手上的弯刀放下。咱们叔侄这么久没好好唠唠了。你看我在辽东给你写信,你都不带回的。老叔想你,让家里亲戚去接你,又被你给杀了。你看你干的这叫什么事?”
邬双樨手一松,一直随身的腰刀闶阆落地。孔有德单手摸摸邬双樨的腰,没摸到火铳。
“老叔在山东一直郁郁不得志,那是因为没有英主。到了建州,才尽其用。”
邬双樨笑一声:“拍你来看城门。”
孔有德脸一抽:“蒙英主信任,先来探路。”
邬双樨举着双手:“老叔在山东算是个指挥使,跑到建州也没见领几个兵?就城门这几个?”
孔有德一着急:“人虽少,大部队在后面……”孔有德反应过来,也笑了:“世侄套我话呢。”
邬双樨突然道:“进建州,后悔过么。”
孔有德大怒:“有什么后悔?宣大线就要扛不住,朝廷根本不支持陆相晟,等着,内阁那个姓杨的一定会减陆相晟的军用!因为陆相晟是泾阳党!内阁惯用这样的伎俩整治不听话的将军,多少将军是被自己人磋磨死的!起码进了建州,不用去想内阁那些脸和腚长颠倒了的渣子!”
孔有德过于激动,邬双樨脖颈上出现血痕。邬双樨冷笑:“老叔别激动,你一不小就把我抹了,连目的还没来得及说呢。”
孔有德吐出一口气,忽然换了种语气:“世侄,老叔真是为了你好。咱们辽东各族裔混在居住,不分彼此一起讨生活,就为这个关内的官员有多看不起我们?说我们是谄媚无骨。他们真的哪个进过辽东?冰灾雪灾,不一起努力活着难道一起去死?本来我们的隔阂就不大。无非是从锦州进沈阳。差别在哪儿?关宁军在关外跟金兵苦战十年,有得过朝廷一句好么?世侄,想想你自己,你出身辽东,关宁军不得摄政王殿下待见,你舅舅还投降过,你父亲不战而跑丢了重镇,你和建州不清不楚,你在大晏什么处境?”
孔有德发觉邬双樨在抖。他以为邬双樨在哭,其实邬双樨在笑,笑得脖子皮肤被刀豁开,血流下来。
“宗政鸢可在后面,你不让开山海关有什么用,镶白旗没剩两个人了。”
孔有德不说话了。
邬双樨心中有数,应是山海关外还有金兵,只能等金兵来再开关,给宗政鸢来个前后夹击,孔有德这是在拖延时间。可是真要拖延时间,杀了我不就行了,费这些口舌?
孔有德附到邬双樨耳边,低声道:“阿獾旗主指明要你,若不是看在阿獾旗主的份上,老叔耐心可不够。”
邬双樨蹙眉,什么玩意儿?阿獾认识自己?去投阿獾有屁用他自己都被黄台吉一撸到底了。
孔有德神秘兮兮:“老叔不能再说了。只能告诉世侄,你小子起点可高,入了阿獾的眼,比老叔可强多了。”
那么现在看来,山海关外金兵还没到。孔有德不敢轻易杀自己。有几分胜算。
邬双樨突然弯腰一闪身凌空鹞子翻身一脚踢了孔有德手上的剑,孔有德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突然觉得肋间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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