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英阙醒来时,脑袋昏沉而笨重,左边的身子像压了重物般,整半个身子都是麻的。
他不禁蹙了蹙眉,转头看去,竟见一个女子靠着自己肩膀兀自睡着,隐隐有雪白的肩头露出锦被,另一只手还搭在自己身上,睡的极为香甜。
他瞳孔紧缩,当下翻身而起,将人掀开了去,露出一张掩映在乌发之间的脸来——
“怎会是你!”许英阙心惊不已地看着杭风盈,外书房岂是内院之人能随意来的,他还以为是哪个大胆的丫头趁着自己酒醉爬了床,不想却是她!
许英阙能是查出案子的人,自不会轻易被蒙蔽。
他现下脑中思绪疾飞,想起娄氏提及的纳妾之事,思及昨日诡怪的“沾酒便醉”,又见她能爬到自己床上,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看着杭风盈的目光越来越冷。
仿佛看的不是个脱光了爬到自己床帐上的貌美女子,温香软玉,反倒像在看具尸体。
如此重要的一夜,杭风盈哪能真睡过去,她满心被计策将成的喜悦与得意充斥着,只等早上这场大戏唱完,自己将在长乐侯府真正安下家来,成为主子,而不是一个地位尴尬的借住的客。
可许英阙已醒来,只把自己掀到了一边,怎的没有下一步动作了?
杭风盈不敢再等,生怕许英阙径直离开了去,到时百口莫辩的就变成自己了。
她嘤咛两声,洁白的一段手腕从被子里拿了出来,抚上额头,喃喃两声:“嗯……头好疼啊……”
“醒了?”许英阙冰凉的声音响起。
杭风盈勉力睁开眼,见面前是他,惊叫着坐起了身,抱着被子挡住了娇躯,一张脸又惊又惧,满是红晕:“大、大公子……”
许英阙不耐烦看她做戏,只问道:“你如何在这?”
“昨日想寻一本书,便来了,没想外头没有人在,我便进来了……”余下的话渐渐消弭了声,杭风盈偏了偏头,露出一段温润如玉的雪颈,仿佛后面是什么极香艳的事儿,再不能宣之于口了般。
“风盈自知蒲柳之姿,不配伺候公子,但、但昨日之事——”杭风盈一顿,一双欲语还休的眼往他身上瞧,“只愿公子能留风盈在身旁,否则风盈岂能苟活于世。”
“不能苟活?”许英阙咀嚼了下这几个字,轻笑,“这是以死相逼了?”
杭风盈见他意味不明,不像自己预料中那般好拿捏,心中提起了心神,咬了咬唇道:“公子是人中龙凤,又屡破奇案,风盈、风盈也是仰慕公子的。”
“只昨夜之事阴差阳错,风盈只愿公子顺遂安康,别无他求。”
龙凤两字,奇案两字,霎时让许英阙想起了另一人。
她方是翔舞九天的凤凰,得了良人,得了世上顶顶尊贵的身份荣华。
而现下人人想起他许英阙,头一个想到的便是那桩宫里菩萨娘娘点出来的奇案,再夸他断案如神,又得宫中赏识,必有好前程。
说到底,他满身的荣耀,也是那人赐予的。
正是如此甜蜜又痛苦的关联,令他甘之若饴,难以释怀,竟有越陷越深之兆。
思及那人,许英阙原本就冷的心肠更是冷硬了几分。
眼前的人,有何能与那人相提并论的,光是这心性,就让他弃之若屣。
许英阙到底不是刻薄人,未将这话甩到她脸上,刮下来一层皮来,只静静道:
“你想与我为妾?”
杭风盈见以退为进得了成效,心中一松,面上娇羞道:“能服侍公子是风盈的福分,便是妾,当就当了,只要公子心中有风盈……”
“若是我与家父的得意弟子托付终身,想必家父九泉之下也能欣怀。”她最后道。
许英阙眉眼冷漠地听着,只觉这些女子仿佛都摸准了自己的性子,个个都拿感情当挟制自己的利剑。
可恨他明白的太晚。
“你既一心想做妾,我便成全你。”
许英阙撂下这话,拿起袍子便离去了,径直去了娄氏的院子。
待杭风盈收拾好前往娄氏那时,许英阙已不在了,只剩个娄氏喝着茶等着她。
“好孩子,方才英阙来与我说过了,日后你搬到我这院子的西厢房住着,也方便与我说话,就把这当自己家。”
杭风盈此前住的是客居院落,虽也洁净,但与娄氏的院子定不能比,她心里欣喜,但也没忘记自己是奔着许英阙来的,怎么跟婆婆住一起了?
“能陪夫人说话是风盈的福气,可公子身边无人伺候——”说着,她又红了脸。
娄氏看在眼中哪里不明白,但思及儿子说的话,到底还是儿子重要,只道:“待以后英阙的正房入了门,你敬了茶,便算过了门了,到时再去伺候方才名正言顺。”
杭风盈脸上的绯红未退,就已然爬上了青白之色,好不热闹,她僵着声音道:“公子竟、竟让我做个贱妾吗?”
大煦律法规定,贵妾与贱妾可是天壤之别。
贵妾入府要坐轿子办酒席的,日后孩子也得重视,婆家也敬重两分,不会随意打卖了去。
可贱妾便只比通房高了一丝,若是稍有不好,捆了卖了也没人说的。
她急了,当下道:“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啊夫人,我父亲还是公子的启蒙恩师,家母又与您一向交好,怎可去做贱妾——”
娄氏重重地搁下茶盏,清咳一声,道:“以你的身份,原是不必的,可你……”娄氏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你也是糊涂,怎就做下这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法子那么多,竟学个丫鬟作态。”
这是说她爬床了,杭风盈自知自己理亏,但话又说回来,让她做贱妾,娄氏心里难道不虚吗?
她还要争辩,就听娄氏道:“我长乐侯府门庭清正,若是情投意合,也就抬进来了,可你衣衫不整地从外书房出来,少不得被人瞧见,败坏了侯府规矩,实在不堪为贵。”
“你若是不愿,便不愿,总不能强求。”娄氏淡淡道。
板上钉钉的事,岂容她想如何便如何。
杭风盈定定看了娄氏半晌,终是狠狠咽下了这个苦头,磕了头出去了。
嬷嬷见人走了,方给娄氏续了茶:“杭姑娘会想通的。”
“也不容她任性。”娄氏揉了揉额角,叹道,“给她个妾做我是乐意的,可你瞧那小子,竟拿当初我不让他娶——”这里含糊了下,娄氏继续说,“的说辞,言说这样有损他清誉,真是可笑,他之前想娶那人时怎么不怕影响清誉了去。”
嬷嬷道:“想是不喜欢罢,以奴婢看,杭姑娘跟那位也是不能比的。”
娄氏撑着头道:“也是,不过是个玩意,是贵是贱的,全看她造化,这回呀就是她造化不好。”
娄氏一句话,就定下了杭风盈的一生。
“这世上左不过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说完上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段家几房的恩怨,顾氏叹道,“如今宫中太平,可娘娘怀着龙子,还是小心些好。”
“母亲放心。”虞令绯轻轻眨着眼,在顾氏面前即便她是贵妃,偶尔也会流露出几分女儿娇态。
“可我也真未想到,那段家四房竟有胆子闹起来。”
“段四虽不成器,但对敬妃娘娘是爱护至极的,这几日闹出来的事满上京都传开了。”石悉往金盘里撂下一把瓜子皮,含笑说道。
她今日被虞令绯寻来说话,免不得提起上京的热闹事,近来最热闹的便是段家的乐子了,“段四夫人也是个鱼死网破的性儿,她这辈子没了指望,就也不让段家好过,她虽没什么本事空有脾气,却是段家人,把段家的底子往外抖落了不少呢。”
“你三婶母最近脾气变了不少,平和了些,还与我说那段四挑拨过咱们府的家事。”顾氏也道,“眼下她可是没这心思了。”
虞令绯轻摇罗扇,乌鬓上的双凤钗振翅欲飞,尽显灵气,此时她歪了歪头,钗上的水滴样儿的玉坠子便发出轻灵的声响,动听的紧。
“段家的事自不是咱们该管的。”她只说这一句,两人便懂了她意思。
段家从内部分离崩析,皇上想必是最乐见其成的了。
石悉看着虞令绯日益妩媚、无尽风流的模样,心中也是感叹,她得娘娘看重,入宫次数不少,却每次来都觉娘娘风采更盛,竟无尽头般,这满宫的光华锦绣都尽汇于景阳宫,遍地生晕。
石悉换了个话头:“近日倒还有个事儿,我的一个妯娌和长乐侯府沾亲带故,前些时候过去做客,听长乐侯府的侯夫人说起府里终于要添桩喜事了,结果她连礼都备好了,不见好事的帖子,一打听才知长乐侯府的大公子纳了个贱妾。”
“气得我那妯娌连声道长乐侯府不懂规矩,要是贵妾便罢了,一个贱妾还拿出来说道。她嘴皮子厉害,这点芝麻大的事都被她传了个遍,长乐侯府近日出门在外都避着人走呢。”
虞令绯愣了一愣。
按时日推算,这时能做许英阙妾的只有那一位。
可这次自己并未干涉长乐侯府之事,为何盈娘竟从能呛声正妻的贵妾变成了毫无未来可期的贱妾?
这从未出现过的情况让虞令绯小小讶异了下,随即轻轻一笑带过。
说到底是别人的事了,而现在即便盈娘做了贵妾哪怕是正妻又如何,与自己也是云泥之别。
早已不必放在眼中。
此时虞令绯又咂摸出了点入了宫的好处,想起那个庇护自己的男子,眸中尽是温情。
“臣命人隐匿在叶府看守,发觉些许端倪,叶子虚与上京叶家嫡系来往很是隐秘,互通书信,未免打草惊蛇,臣潜入叶府密室,只取了部分旧信来。”
封刃言毕,将几封书信搁至太监举到面前的漆盘中,呈交给了皇上。
燕澜伸手取来,那书信说是旧信,却鲜少有翻阅痕迹,除却微微泛黄外完好如新。
燕澜抽出信笺,一双厉眼扫阅过去,果真是满纸罪行,除却各种互做遮掩、拉帮结派之事外,有一封更是提及了魏人王庭与安远将军台征的对话,两人语气熟稔,且对对方极为推崇。
“叶子虚此人,不知该夸他大胆还是谨慎了,倒给朕省了不少功夫。”燕澜将信往桌上一撂,哼笑道。
叶子虚为台征所用,为防台征卸磨杀驴,以叶子虚的心计,果真备下了后手,才有了封刃的“不负圣望”。
“既有物证,直接动手。”燕澜微阖着眼,淡声吩咐道,“由你亲自带人去冷州颁旨,安定将军松成礼暂掌冷州兵权,收押台征、叶子虚,抗旨不遵者,斩。”
“谨遵圣命。”封刃领命而去,即便是这个素来沉稳的中年人,此时此刻也不禁心潮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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