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苏绿檀故意冷着他,是在欲情故纵,钟延光告诉自己,不能上钩,他眼下只是病了而已,病好了就好了。
熬到深夜了,钟延光还是没睡着,末了把原来那方沾着苏绿檀口脂的脏帕子盖在脸上,才勉强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钟延光眼里布着血丝,穿着官服去了都督府衙门。
因是第一天上任,钟延光有许多是要交接,忙碌的很,一忙就忙到了天黑,索性睡在了衙门里。
一连忙了好几日,钟延光好似和从前没有不一样。
唯有陆清然去找钟延光的时候,拍着他的肩膀问:“你最近怎么了?”
钟延光冷冷道:“什么怎么了?”
陆清然哂笑道:“变得跟没成亲之前那样了。”
“啪”地一声合上手里的公文,钟延光冷着脸道:“哪样了?”
孤冷不近人情的样子,都督府衙门里的下属,都怵他的很。
陆清然的桃花眼带着浓烈的笑意,挑眉道:“去喝一杯?”
钟延光倒是没有拒绝,跟陆清然挑了家菜品不错的酒楼,要了个雅间喝酒。
陆清然久经情场,经验丰富,道:“是不是和嫂夫人吵架了?”
“没有。”钟延光矢口否认,他们俩根本就没拌过嘴,若是吵架,倒还好。
陆清然跟钟延光碰了杯,抿了口酒道:“女人嘛,多哄一哄,让一让,主动些。”
钟延光抿着嘴角,他只是病了,病好了就没事了。他活了二十年,上战场羽箭从脖子边擦过去,他都没紧张失控过,现在就更不会了。
兄弟二人喝了许久,桌上空了四个酒坛子,直到天黑了,微醺的钟延光才被小厮扶上马车,送回了府里。
钟延光有点醉了,回了前院洗漱罢了,脑子愈发昏沉,胃里翻江倒海,搂着枕头闷哼大半天。
隔壁的如茗大半夜仿佛听到了鬼叫,爬起来往正房去,耳朵贴着隔扇,却又听不到声音了,回屋才睡下,声音又响起来了,骇得他蒙头才睡着。
第二天,如茗起来的时候,钟延光还没醒来,他便跟身旁的小厮小声道:“昨儿夜里我听到奇怪的声音了,你听到没?”
那小厮摇摇头,问道:“什么声音?”
如茗绘声绘色道:“不知道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叫!嗷呜哼哼的,像哭声,怪吓人的!”
站在门后面的钟延光准备拉开门的手顿住了……好似记起了什么。等他出来之后,小厮们也不敢多嘴多舌了。
但这事儿终究没有捂住,还是传到了后院去,旁的人不明白其中缘故,夏蝉可是知道的,她跑到苏绿檀面前满含同情道:“夫人你看,侯爷现在都开始借酒消愁,夜半流泪了,好可怜!”
苏绿檀轻笑道:“浑说什么,你听哪个胡传的。”就她认识的钟延光,还夜半买醉呢,哄谁去!
这段时间的相处,苏绿檀相信钟延光多少心里有点她的位置,毕竟有了夫妻名分,但若是说他为了她借酒浇愁,还半夜哭起来了,那怎么可能。
苏绿檀仍没把这事放心里去,也没主动去找钟延光,平眉故意疏远那书生五天,放钟延光身上,就得翻个倍,所以她十天之后才会跟他说话,正好十天也够她把鞋子做好了。
……
内宅的日子,说起来过得也快,苏绿檀一日日忙着清理账,做荷包鞋子,一下子就把定南侯府办喜事的日子混到了。
从吉日早上天不亮开始,府里就热闹起来了,外面锣鼓喧天,正门外车马络绎不绝,前院后院都打过了鞭炮,上上下下仿佛落进了油锅里沸腾。
苏绿檀虽说不插手喜宴的事,帮衬一二还是要的,何况她是正紧诰命夫人,哪有不露脸的道理,遂穿戴齐齐整整的,梳好了妇人髻,打扮得庄重得体,去了花厅里。
园子的宾客也陆陆续续来了。
定南侯府的亲朋友好,苏绿檀早在刚嫁进来的时候,在太夫人处听了个遍,包括赵氏手上那份宴客名单,她都烂熟于心了,加上平日走访见过的,基本应付得过来,多数都能叫对称呼。因是迎客还算周全,女眷们眉目官司之间,对她多有褒扬。
苏绿檀身边的几个丫鬟也是得力的,着实替赵氏分忧不少。
赵氏这些天分身乏术,韦氏不管事,刘氏跟她有了龃龉,能帮得上忙的人再没有了,又低不下头去找苏绿檀,所以急得嘴上燎泡。苏绿檀这一来,并且应对自如,倒像是及时雨,让她轻松了不少。
一上午过去,里里外外都安排停当,太夫人也出席,坐到了大厅朝门的尊位。
前院那边,钟延光兄弟几个也应付的游刃有余,钟延轩能说,钟延泽能喝,宾客尽欢,一派和谐之景。
前院后院的正席都开了,吃过这一顿,太夫人因疲倦,便领着丫鬟先回去了,有的客人也打了招呼走了。
赵氏和苏绿檀这才有了功夫坐下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赵氏禁不住饿,在暖阁里吃的有些不顾形象了,苏绿檀饿过了头,反而不是很饿。
婆媳两个对坐着,赵氏心里既感激苏绿檀帮了大忙,又担忧今后儿媳妇在她手里抢夺权利,一顿饭吃下来,脸色也是千变万化,一会儿柔和一会儿冰冷。
苏绿檀专心致志的吃饭,也没注意到赵氏心里的小九九,吃了半饱,才察觉到赵氏一边嚼着菜,一边在看她。
嘴上含着一根鹦鹉菜,苏绿檀就把头抬起来了,愣愣地看着婆母道:“老夫人是觉得我……秀色可餐?”
赵氏刚把东西吞下去,差点没噎死,放下筷子冲丫鬟招招手,赶紧要水喝。
好歹把东西吞下去了,赵氏脸也憋红了,重新捡起筷子瞪了苏绿檀一眼道:“姑娘家家的,妖妖娆娆的像个什么样子!”
好好的爷们都被她勾坏了!
娘们儿也是!
苏绿檀吃完了那根鹦鹉菜,道:“我就说了十一个字就妖妖娆娆了?那我要是说二十多个字可怎么办?”
赵氏没好气地看着苏绿檀道:“吃你的饭!客人还没走完,一会子有你忙的。”
“哦”了一声,苏绿檀道:“还有几个贵客没走,老夫人您也吃快点。”
赵氏心里惦记着客人,怕怠慢了人家,比苏绿檀先一步快些吃完了出去招呼。
今日天气尚好,有凉风,但还适宜,园子里架着戏台子,也摆了好多张桌子,眼下还有不少客人在那边,赵氏便跟过去了,还没走进就听得人议论道:“我瞧着定南侯夫人不是传说的那样轻佻呀,接物待人大方妥当,长的也好看,我看着还怪喜欢的。”
有人笑道:“我都没来过几趟,亏得苏氏还记得我的名讳,真是有心了。”
附和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也有人低道:“可不是嘛,安排位置的时候,把我和大姑姐一家分开了,真真是有心人。”
说这话的是次辅的外孙女,与夫家大姑姐不睦是不少人都知道的事,钟府这般安排,也算是把她放心里了。
主家听到这话本该高兴的,但赵氏不高兴了,因为这是她安排的位置!怎么统统记到苏绿檀头上了!!!
虽然是太夫人身边的妈妈提点过的,那也是赵氏安排的,她对于苏绿檀无形之中抢功劳的事,很不开心。
赵氏扯着笑就过去了,客人见她来了,再不背后议论钟家的事,而是当着她的面说,一时夸下人守规矩,个个仔细手脚利落,一时夸菜好,夸到最后就夸到苏绿檀头上了。
定南侯风头正盛,此时不巴结更待何时?
顿时掀起一阵“你夸我夸大家一起夸”的浪潮。
毕竟,夸定南侯夫人贤惠,定南侯肯定高兴,夸定南侯老夫人有个识大体的好媳妇,赵氏肯定高兴,没有任何夸比夸赞苏绿檀来的简单实在!
夫人们一边夸一边还要拉着赵氏的手道:“夫人真是好福气,得了这么个好媳妇!真是羡慕死人哟!”
嘴角直抽,赵氏一箩筐反驳的话都堆在嗓子眼了,愣是一个字没敢说出来。苏绿檀那小妖精被外人说的千好万好,她们怕都是眼瞎了!
赵氏算是明白为什么钟延光会被苏绿檀迷得神魂颠倒了,就她这长相,女的都净给她说好话,男人还有不臣服的?
赵氏在戏台子下面强颜欢笑得脸都僵了。
苏绿檀吃完出来了,她不是为了招待客人来的,而是为了走两步路消消食,顺便吹一吹秋天的风。
刚出花厅没两步,苏绿檀就看到吴氏了,还看到了怀庆公主和她的表妹、表弟朱家五郎。
朱家五郎手里握着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随手一扔,扔到了吴氏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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