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出汗后,烧果真退了下去,伤口也很快愈合。现在迢儿关注的焦点已不是怎么让我多进些饮食,而是研究哪种配方的去痕膏更好用。
陪我大汗一场的司徒鄞,当日从被子中出来时发冠殷湿,衣袍落拓,却半分不见狼狈。
我丝毫不疑,无论任何时候,他都能保持这一份与生俱来的贵气。所幸他即刻换了干净衣裳,没有闹起病来。
只是自我愈后,他过来的时间变得少了,虽也不曾听闻到别的行宫去,但我总觉得,他是因我不肯叫他“牧舟”生了气。
那日若真的什么都不顾忌地叫了他……现在会不会是另一番光景?
正倚在窗边出神,迢儿端来一碗黑汤:“小姐,吃药了。”
我大皱眉头:“怎么还要吃?”
“阳太医说了,小姐经这一病,元气大伤,要好好调养才是。”自从病好,迢儿便把阳太医的每一个字都奉作圭臬。
我接过药碗,转手倒进一盆茶花,把空碗还给她。
“小姐!”迢儿气得直瞪眼。
窗下抹桌子的秋水看了直笑:“娘娘怎么也学起咱们皇上来了?”
“你还笑,还不过来帮我劝!”
“娘娘不愿喝也罢了,太医的话总不可尽信,是药三分毒,可能怎么调养呢?娘娘多吃些东西补回来也是一样的。”
我笑:“秋水说的没错。”
“小蹄子,就会讨好娘娘!”迢儿恨得牙痒。
秋水只当没听见,突而“咦”了一声,拾起桌上一张暗金花笺,低念:“云听渔舟唱晚,花落牧童横笛,占尽五湖秋。胡床兴不浅,人在庾公楼。”
念完她恍神,“这首诗没听过呀。”
我不是滋味地笑笑,“没用的了,扔掉。”
……
“皇上驾到!”
外殿传来珠帘碰撞声,我戳在香囊上的针一偏,差点扎在手上。
撇下香囊迎出去,司徒鄞穿一身梨花白的常服,让人见了心情透亮。
只是胸前扇子抖得勤,细看他晶亮的额角,蒙着一层薄汗。
我忙回头吩咐:“迢儿,把冰装上。”
数日不见,司徒鄞款款走近,嘴边是没有隔阂的笑意:“你院外的美人蕉开得格外红火,远看还当是一团火在烧。”
“牧……”
他的笑容有瞬间停顿。
看着他几分紧绷的侧脸,我低了低头:“——目今凝碧园百花齐放,才真好看。改日皇上不妨游览一番,也消减消减夏日暑气。”
司徒鄞合扇搭在手心,鼻尖微微凑过来:“没有识花人在旁,我这赏花人也徒有附庸风雅的份儿了。”
我低笑:“皇上雅风,臣妾至今难忘。不过皇上相邀,臣妾定当相陪。”
“嗯。”他漫然呵了口气,“才几日不见……看来我该高兴我的娴妃如此知礼。”说罢在我手背一捏。
我淡淡一笑,听他漫不经心地补充:“最近事忙。”
我心尖痒了一痒,点头。司徒鄞忽又一挑眉,“差点忘了——来人!”
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捧着两盆点点雪白的花枝进来,隔了老远便闻见梅香。
“这个时节,竟还有梅花?”只见盆中玉瓣脆嫩,在炎夏中尤显可怜。
司徒鄞的明眸含笑,“雪里亭折的,喜欢么?”
“这诳语打得有些过了。”我早前还去过亭子,并无梅可开。睨过去一眼,司徒鄞只得摸摸鼻子,“岱国国君梁袖进贡之物,看着还算清雅,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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