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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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这么凑巧,王雱也没办法,他就是拉好友们一起来祸害祸害国子监里头的梨花,谁知道范仲淹会正巧经过呢。

王雱和苏轼几人对视一眼,乖乖和范仲淹三人行了礼,不等范仲淹他们发话,口里叫嚷着“啊,食堂马上要开饭了”,齐刷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起书跑了。

范仲淹脸色黑漆漆的,对官家与欧阳修道:“这是我的学生王雱和他的几个同窗,他自幼就是这爱玩爱闹的脾性,冲撞官家了。”

“不妨事,”官家忍笑道,“有这么个学生在身边,难怪范卿精神越发好了。刚才我和永叔走到你们藏书楼那边,还与他们碰上过,看着都是很好的孩子。”

便是爬个树,不也是想孝敬师长吗?这话官家没提,怕范仲淹脸变得更黑。

官家又与范仲淹一并去看过今年临考的监生们,才摆驾回宫。乘车回到宫中,官家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与欧阳修道:“永叔,范卿这是收了个好学生啊。”若是自己身边也有这么个逗趣的小孩,那日子一定也过得有滋有味。

欧阳修见官家难得开怀,便把梅尧臣对他说起过的国子监趣闻给官家说了。

这边笑语连连,另一边王雱却颇有些忐忑。国子监监生们一起吃完最后一顿食堂,就可以各自归家了。王雱抱着借来的书和自己采的一袋子梨花小心翼翼地回到家,没在客厅见着人,吁了口气,蹑手蹑脚、偷偷摸摸地回房间放东西。

王雱还没放松下来呢,范纯礼就来敲他门,说范仲淹让他去书房。

等王雱开了门,范纯礼又问他:“爹脸色不大好,是不是你又做了什么?”

王雱坚决否认:“没有的事!”

王雱毅然去了书房,范仲淹正坐在那写稿子。瞥见王雱一脸心虚地进来了,范仲淹脸色好了点,叫王雱到他身边坐下,问:“你今日在藏书楼与官家见过面?都说了什么?”

王雱眨巴一下眼睛,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官家?”

范仲淹没好气地道:“再装你就给我出去。”

王雱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范仲淹的问话。他与官家没说什么,倒是苏轼他们把国子监和州学的情况都给官家说了。

范仲淹也知道王雱不是那种不分轻重、不看场合的人,但还是板着脸告诫:“在我们面前你怎么闹腾都可以,别人可不一定容得下,以后你还是得收敛一点。”

王雱乖乖答应:“我晓得的。”

第二天一早,王雱就朝师母借了个大大的竹筛箩,把昨天采的梨花趁着春日晴好给晒一晒。

范仲淹洗漱完后出来一看,王雱正在那摆弄他昨天爬树采的梨花呢!

范仲淹脸色又黑了。

王雱见范仲淹盯着自己瞅,一副在考虑要不要把那竹箩梨花扔掉的模样,立刻语重心长地劝道:“范爷爷,讳疾忌医不好啊!大夫都说了您身体虚,不好用药,得用温和点的食疗!要是秋天的话我还可以给您买芭蕉吃,这不是春天没芭蕉吗?”

论讲道理,那根本没几个人讲得过王雱。范仲淹没好气地说:“好了,知道你有心了,你忙活。”

顺利蒙混过关,王雱又活蹦乱跳地去找小伙伴们玩耍去了。

许是因为官家病过一场,这年春闱风平浪静得很,连个作弊的都没抓到。

到放榜之日,王雱拉着苏轼他们一块去茶坊看热闹,几人早早占了二楼临窗的位置等着张榜。

这年头很流行“榜下捉婿”,就是趁着放榜的机会瞅瞅哪位进士一表人才、适合当女婿便捉回家去,问问家世、对对八字,适合的,凑一对。

很多寒门子弟想找门好亲事,专等着这榜下捉婿的机会与名门结亲。当然,也有一些反其道而行之的,比如苏轼兄弟俩家中就觉得娶个知根知底的媳妇儿最好,早早给他们成了亲才让他们赴考。

王雱也是这日闲聊时才晓得不仅苏轼成了亲,连苏辙都已经讨了老婆!王雱不由看向沈括:“你不会也悄悄成了亲?”

“没有的事。”沈括否定,“不过家中已为我说了亲,定的是叶家表妹。”说是表妹,其实只能算远房的,沈括小时候是见过的,依稀有点儿印象,但记不太清。

问了一圈,王雱才晓得小伙伴们要么成了亲、要么定了亲。见王雱一脸惊诧,韩忠彦道:“元泽你也十三了,你家里应该差不多要给你相看了。”

王雱不知该如何评价这种家里包安排对象的婚姻制度,上辈子他对谈恋爱兴趣不大,这辈子他也没多少风花雪月的念头。反正,他爹应该不会强迫他十几岁就结婚,现在还是先看看别人的热闹!

王雱和苏轼一起趴在围栏处看人“榜下捉婿”,有位进士长得俊,还表示不曾婚配,竟让两家人你争我抢地争夺起来。结果第三队人马异军突起,一把抢过那位俊朗进士就跑!王雱啧啧称奇:“这可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苏轼瞧了眼王雱,忽然好奇地问:“我和子固都准备参加今年春闱,你要不要也一起?”

“这不好?”王雱道,“我还是个孩子!”

“明年你就十四了,”苏轼道,“听闻晏公就是十四岁闻达朝堂,你十四岁试着考一考有什么要紧的。”

这晏公说的是晏殊。晏殊年少时就才名在外,十四岁已踏入仕途了,一直干到六十五岁病逝,所以欧阳修说他“富贵优游五十年”。

王雱一想,也对,他阿琰妹妹说过,有个功名在身,就等于多了一重保护罩,犯了什么事都多一重保障!虽然他没准备干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儿,可万一不小心踩线了呢?还是早点考个功名好啊!

王雱点头道:“那我得和我爹他们商量商量。”当然,王雱是不敢把“考个功名防防身”这种想法和王安石他们说的,免得被王安石追着揍。

这该怎么说呢?我有满腔热血,想早点用自己平生所学报效国家?

王雱和苏轼他们看完热闹回到家,跑范仲淹书房里开始琢磨怎么给他爹、给司马光写信。自从上回分别给两位大佬爹写了不同的信,招致他们回信里给他来个混合双打,现在王雱不敢玩这手了,老实孩子真难当啊!

范仲淹从外头回来,一眼瞅见王雱在那抓耳挠腮,便问:“你小子又在琢磨什么?”

“没什么,”王雱如实道,“就是今儿和子瞻他们去看热闹,子瞻说他们今年都准备考秋闱,问我要不要考,我准备问问爹他们的意见。”说完他又顺道把范仲淹的意见给问了。

范仲淹早和王安石他们讨论过这事了。王雱这小子,按是按不住的,国子监直讲们也说他学问已经学得很好,写文章也没问题。

就是这心性,瞧着太叫人发愁。这小子自己都还是个小孩,谁放心他自个儿去当差?

范仲淹道:“你可想好了,真考上了,你就得自己挑大梁了,有什么事可没人再帮你挡着。”

王雱一脸不信:“再不济,我还有您和爹呢!要有人欺到我头上来,我就一拍桌子问他们‘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是王安石!’”有爹不用,那不是傻子吗?他可是立志当衙内的人啊!

范仲淹可算明白王安石为什么老想揍儿子了。他无奈笑骂:“写你的信去,好好写,把你的打算写清楚。”

王雱时刻都在危险边缘试探,自然知道再扯淡下去范仲淹要抬脚踹他了,当即见好就收,坐回去写信。

春闱放榜了,新科进士还得吃吃喝喝好些天,王雱等人却早早回到国子监学习。

秋闱还有接近半年的时间才开始,同窗之间却已经相互讨论起今年要不要小试牛刀,月考后王雱帮着统计参加有意向参加秋闱的人数,发现大半同窗竟都想要试一试。

这种情况下,直讲们在课堂上抓得更严了,愿意跟着王雱胡搞瞎搞的人更是越来越少,连王雱都给这种气氛弄出点紧迫感来,跟着小伙伴们把市面上能买到的辅导资料都给刷了一遍。

这种浓烈的备考氛围之下,读《国风》倒是成了监生们唯一的放松方式。

知道王雱有意参加秋闱,直讲们都不抓他们这些监生去当苦力了,而是组建了一套健全的选稿、审核、排版、校对机制,相当于建立了一个小型的杂志社。

为了让每期都有自己想要的选题,梅尧臣他们还设立了一个特别栏目,选的是国子学、太学两边的月考优秀文章。

王雱看到这个新栏目时心里咯噔一跳,打开三月的《国风》一看,里头果然又出现了自己的名字。对于这种自己不投稿还非得给自己送稿费的编辑部,王雱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感慨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

今年是闰年,有个闰三月,春天比平常要长一些。到闰三月的上旬快过去时,新科进士持续十几天的宴饮总算告一段落,考上进士的国子监监生们都回了母校。来缅怀校园生活还是其次,重要的是需要缴纳光监钱。

所谓的光监钱,意思是“光扬国子监”,你从这里考出去了,要飞黄腾达了,不能忘记你的母校,回来捐点钱给母校搞建设。光监钱并不多,每个人掏两千文钱就好,家境好的也可以多掏些,大家都高兴。

王雱作为小师弟又被使唤来使唤去,陪即将迈向远大前程的师兄们聊聊天、展望展望人生,顺便监督范仲淹不能喝酒,沾沾唇意思意思就好。

送走进士师兄们,王雱扶着还是喝得半醉的范仲淹回去。路上,范仲淹对王雱说:“我老了。”

王雱反驳道:“您还没到致仕的年纪呢,哪里老了。”大宋官员如无特殊情况,得到七十岁才退休,当真是活到老干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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