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我。”
秦婉笑盈盈的制止了两人:“可不要斗嘴,都说正经事。”说到这里,她问道,“好端端的,温一枫喜欢吃生肉?”
“我也不知道。”紫苏摇头,“今日送饭菜进去的人,还在私下里说温大人是不是有胡人的血统,这才茹毛饮血的。这话偏偏被我撞破。说来也是可笑,他们人后编排人可厉害,却不敢让人知道,我稍微诈了诈他们,便是竹筒倒豆子。”
今日想透了卫珩可能是被人动了手脚,而手段如此之狠,要将卫珩置之死地的,除了温一枫,秦婉都想不出是谁了。所以这才命心思缜密的紫苏去盯着,果不其然发现了些许端倪。
可是好端端的,温一枫怎会喜欢吃带血的半生不熟肉类?若是这话传出去,堂堂吏部尚书,茹毛饮血,莫说名声保不住,恐怕会被人当做是怪物杀了的。
除非,吃生肉的并不是他,而是别的什么人……
如此想着,秦婉浑身一激灵,脑中立时涌出怕人的念头来,起身说道:“温一枫现下可在帐子里?”
她起身太快,将紫苏唬了一跳,忙说:“我方才过来之前,见黄门内侍来宣,怕是陛下有要事相商。”
“不在正好。”秦婉笑道,“你们二人随我去温一枫帐子里好好看一看。”
紫苏和杜若不知道秦婉要去看什么,但生怕郡主出了什么岔子,赶紧跟在了身后。营地昨日被袭击,正是一片废墟,残阳如血,显得营地里更是萧索。而皇帝似乎将营地里大多数人都叫了过去,除了巡逻的御林军之外,营地里并无过多的声音。来到温一枫的帐子之前,天色渐晚,隐隐的听见了沉闷的撞击声,在空旷的营地里显得十分渗人。杜若吓得身子都蜷成了一团,躲在秦婉身后:“昨儿夜里死了好些人,会不会……”
“会不会有鬼?”秦婉转头笑问了一句,见杜若担惊受怕的点头,也是笑了笑:“怪力乱神的东西,可不要多信。”
往日秦婉也相信这些鬼怪之说,但重生一世,她就不信了。所以虽然也被这撞击声给唬了一跳,但秦婉并没有过多的在意。宽慰了杜若几句,三人这才发现这撞击声是从温一枫帐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并不大,但听来十分诡异。杜若说什么也不肯进去,只站在外面给秦婉望风。紫苏咽了口吐沫,赶紧挡在秦婉跟前,生怕里面冲出什么不好的东西来。
比起平时的住所,帐子里面十分简陋,不过一张书案,一间上锁的柜子,围屏之后定然是床。帐子里面的撞击声愈大,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柜子之中,让柜子不停的被撞得颤抖,好似要摔在地上一般。柜子里面还传来似嚎非嚎的声音,让秦婉也难免心惊了几分打着胆子靠近。那立柜中的东西似乎听见了脚步声,发出了粗喘,秦婉白了脸儿,握紧紫苏的手,立柜又被撞得摇晃了一下,秦婉忙站定,柜门被冲击力撞出了一道细缝来,秦婉忙向其中张望。柜子里的生物也在看她,张着嘴呼出了腥风,低吼着警示秦婉。
秦婉当即被吓得倒退了一步,一股寒意顿时从脚底升腾到头顶。
那是尚且稚嫩的狼嚎!温一枫在柜子里,锁了一只幼狼!
咬着下唇,秦婉脸色苍白,紫苏只当她是被吓着了,忙将她扶了出去。刚出了帐子走出不远,秦婉忽的吐了出来,那架势全然是恨不能将胆汁全吐出来。吓得紫苏杜若忙不迭给她抚背,好半晌后,秦婉才直起身子:“走,随我回去。”
蘸了青盐漱口后,秦婉现下恨得要死。狼群就算是夤夜袭击营地,也不可能会带着一只幼狼,只怕是那只独眼狼王的幼子,昨日卫珩杀了独眼狼王,温一枫落在了后面,定是那时,将幼狼抓了回来,锁在了立柜之中。而狼群素来怕火光,定然不会为了给独眼狼王报仇而袭击营地。
因为生还的幼狼不见了踪影,这才让狼群不惜冒着火光前来袭击!帝后险些被袭,因为卫珩杀了狼王,这样一番罪名,足以让卫珩永世不得翻身。倘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卫珩救了太后,只怕现下早就说不清楚了。而卫珩被咬伤了膝盖,更给温一枫提供了便利,就算卫珩没有被皇帝处罚,但只要他再也站不起来,温一枫便兵不血刃的除掉了心腹大患。
这样阴毒的人,焉能再留!
秦婉如此想着,正要去向皇帝和秦桓说明原委,秦桓身边的内侍总管忽的过来,笑道:“和宁郡主,太子殿下请郡主过去呢,说是有位高人来治卫公子了。”
看着面前的白胡子老者,秦婉总是觉得有些面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老人面容清癯,胡子雪白,随着动作微微拂起,很有些仙风道骨。秦婉进门的时候,他正拆了卫珩膝上的绷带,细细看着他血肉模糊的伤口,听了有人进来,只转头看了一眼,行了一礼:“和宁郡主长高了不少。”
着实想不起他是谁,但对方又一眼就知道自己是谁,秦婉还是欠了欠身以示尊敬。双方见了礼,老者继续去看卫珩的伤口,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抚着胡子。到底更为挂心卫珩,秦婉将告发温一枫的事按捺住,问道:“这位老先生是……”
“婉儿不记得了?”秦桓笑道,“你小时候但凡要吃药,总是磨着严先生给你制成糖药片,都忘记了?”
儿时稀薄的记忆涌了上来,秦婉恍然大悟:“原来是他……”秦婉小时候虽然乖巧,但因为太后偏疼,素来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有时候和四公主打了架,出了一场透汗,没几个时辰就发起高烧来,这种时候总是时为太医院正的严先生为她诊治。偏偏她年岁小,也不懂事,有时候揪着严先生的胡子不放,非要严先生给她制糖片。
严先生那时在京中声名赫赫,素来有“点头华佗”之称,他若是不点头,阎王也别想收人去。后来在六岁的时候,严先生辞官归隐,秦婉委屈的跟皇帝和秦桓连哭数场,非要严先生回来。
自打严先生辞官之后,再不问官场之事,秦桓竟然能将他请来为卫珩诊治。
“多谢哥哥了。”秦婉十分感激,打定主意待卫珩脱了险境,便要将一切告诉秦桓,求皇伯父为卫珩做主。经历了前世之后,秦婉很明白权力的重要性。前世的她就是不知道利用自己身份所带来的优势,这被逼得退无可退。
“婉儿可不要谢我,待回京了,去谢谢郑太傅。”秦桓含笑道,秦婉微微一怔,严先生转头看了一眼兄妹俩,笑道:“要不是那老匹夫从今日早上就坐在我屋里不走了,非要我出马救他的宝贝小徒弟,我可不来这里。这样关切,也着实不怕一枫和柳小子吃醋。”
郑太傅是个童心未泯的人,偏偏又犟,当年在朝为官,和严先生来往十分密切,是以能请动严先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秦婉一时对于郑太傅十分感激,忙问道:“那卫公子的伤可还有救?”
严先生沉吟片刻,望着秦婉笑道:“这小子是郡主什么人?”他苍老的眸子十分锐利,秦婉顿时红了脸:“我……”
秦桓忙为妹妹打圆场:“婉儿是女孩子,脸皮薄,严先生不要拿婉儿开涮……”
这有些欲盖弥彰的举动让严先生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只对卫珩笑道:“你这小子倒是有些洪福,可不知怎会有这样多人为你如此。”顿了顿,”你到底能给她什么?“
“因为我也会为他们如此。”卫珩坦然回答,望着秦婉发红的小脸,愈发喜欢,低声道,“我什么都给不了她,但我会一辈子爱她疼她。”
严先生静默不语,只是伸手用力按了按卫珩的伤处:“可有什么感觉?”
“毫无知觉。”昨夜钻心的疼痛让他险些死过去,而到了天际发白之时,随着疼痛渐渐消失的,还有他伤腿的知觉。现下即便是将他的伤腿砍下来,只怕他都感觉不到任何痛楚了。
“这样厉害的毒,不曾蔓延到全身已然是你命大。”严先生板着脸,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难免严肃了起来,又取了银针刺入盛在锦盒中的药膏,银针须臾间就变黑了,严先生脸色愈发难看,“如今的太医这般无用,连这点手段都看不出来?”
实则也不难想象为何,昨夜太医就说了,卫珩的伤势可能加重。就凭这句话,温一枫才定下这番计策来——试问卫珩的伤势本就可能加重,那么若是加重了,又有几个人会怀疑是因为上了药才导致了伤势加重呢?
但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太医之中,有人被温一枫收买了……
秦婉咬紧了牙,如今虽然恨温一枫,但卫珩能好起来才是更要紧的事,低声道:“那……严先生能救么?”
“若是我说,救不了呢?”严先生抚着胡子微笑道,“你是不是心里恨死老夫了?”
见他和自己玩笑,秦婉笑道:“自然是不会的。”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不过我要再扯一次先生的胡子。”
严先生抚掌笑道:“多大的人了,也能说出这话来?一点儿也不知羞了?”待玩笑完,这才正色看着卫珩,“你倒是造化,幸而这毒对你损伤并不大,否则老夫也救不了。”说罢,取了针囊出来,银针连刺卫珩腿上几处大穴,下针之快,用力之准,生平仅见。
从众人的只言片语之中,卫珩自然明白,婉婉小时候是个顽皮性子,且与严先生十分亲厚。想到自己并不曾见过婉婉儿时的模样,卫珩难免生了几分嫉妒的心思,抿着唇望向秦婉,神色略有几分委屈。秦婉和他心心相印,自然是明白的,当即以微笑安抚他。
两人正是清浓,严先生却浑然无视了这件事,摸了一把匕首出来,径自在卫珩伤腿上连割几刀,唬得秦婉忙不迭上前,见卫珩伤口涓涓流血,一时心疼不已,难免多了几分质问:“先生这是做什么?”
“无碍的,我不疼。”这几日事情着实太多,秦婉也难免焦躁了起来,卫珩拉着她的手,柔声哄道。秦婉知道自己失态,低声道:“是我关心则乱,先生莫怪。”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了卫珩的伤口,却见严先生新割出来的伤流出的血竟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一时也是震惊。严先生抚着胡子笑道:“你以为我要害了这小子不成?且不说你如何,就是他那好师父也定不与我善罢甘休。”歇了歇,“这毒厉害得紧,即便今日能够解毒,但还要好生调养一段时日方可彻底复原。我虽早已不理官场之事,但也知道你的名声。此次殿试,若是文科也就罢了,武科你是万万不能参加,否则一旦残毒入了骨髓,就是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你。”
听罢严先生的话,卫珩顿感失望,但能够这样快就找到救治的法子,已然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但旋即,他就想到今日婉婉取了一些药膏去的事,明白她定然知道自己给人做了手脚。
这世上跟自己不对付到要将自己变成废人才肯罢休的人,除了温一枫,还有谁?
如此想着,卫珩握紧了拳,指节都有些发白。时至今日,他仍然看不懂温一枫,甚至也看不懂他有些事是为了什么。但卫珩很清楚,温一枫从来不做对自己无益的事。从选择秦仪到放弃秦仪,还有刻意向婉婉示好的事,怎么看都是带着目的性的举动。
这次更是要让自己彻底站不起来,何等可恶!
也不知是否他太过激动,早已失去知觉的双腿忽的像是麻了一下,旋即便有些微的酥麻传来。几处伤口已然隐隐流出鲜红的血液来,严先生神色一变,立时将刺入大穴的几根银针起出,随着银针的拔出,几处新伤鲜血喷涌,清晰的疼痛传来,卫珩闷哼了一声。严先生又一迭声让人那止血的药膏进来,一时整个帐子里都被搅动了起来。
见卫珩不再有事,秦婉松了口气之余,忙拉了秦桓出门,将自己发现的事告诉了秦桓。
秦桓听罢之后,立时蹙紧了眉:“你说是温一枫?”见秦婉颔首,他始终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温一枫……竟是这样的人?”
朝中众人,谁不称赞温一枫温润如玉?但妹妹绝不是一个随意诽谤别人的人,秦桓眉头皱得生紧,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内侍总管:“你且命人好生盯着温一枫,切不可打草惊蛇。”又转头看向秦婉,“婉儿且随我来,将方才的话,说与父皇听。”
倘若真是如此,以帝后的安危陷害别人,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
兄妹俩正要去皇帝的帐中,督太监正进去通报,尚未得到让进的答复,又有人飞奔而来,伏在帐子前道:“陛下,营地里又有人被狼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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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昨夜狼群夜袭的事,营地里可谓是风声鹤唳,狼这个字眼可谓是能不必就别提。秦婉和秦桓齐齐蹙紧了眉,秦婉心中愈发烦躁,想到被温一枫锁在柜子里的那头幼狼,眉心突突直跳。
昨夜虽然将狼群打退,卫珩更带伤杀了狼群中仅剩的一头狼王,但到底有几头逃了出去。不知这些畜生可会记仇……更何况温一枫柜子里锁了狼王的幼崽,狼是一种凶性难除的生物,保不齐还能引出一番血腥来。
不知妹妹在想什么,秦桓忙问:“谁给狼咬伤了?”
对方还未回答,督太监打了帘子出来,笑盈盈的说:“三位请,陛下宣三位进去呢。”
昨夜一番变故,皇帝今日精神也有些不济,正坐在桌前闭目养神,闭着眼问道:“方才谁大呼小叫,说是有人被狼咬了?”
前来通禀的那人立时跪在地上:“陛下恕罪,小的是因为情况紧急,这才造次了些。”
“谁被狼咬了?”皇帝睁眼望着那人,“可有太医去诊治?”
“是温大人……”那人慢慢说道,似乎生怕皇帝震怒,“温大人回去之时,不知从哪里蹿了一头狼出来,将大人的左臂咬伤了。”
“又让狼进了营地,御林军如此无用,不如尽数撤了,也好过让臣子看天家的笑话!”皇帝骤然大怒,想到昨夜,狼群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进了营地,还险些让太后丧命其中,皇帝便气不打一处来。现下竟然又有狼进了营地,还咬伤了自己的宠臣,皇帝自然勃然大怒。吓得御林军首领伏地请罪:“是臣驭下不严。”
众人一时噤若寒蝉,秦婉心却渐渐沉了下去。刚要在皇帝跟前告发温一枫,后脚温一枫就被狼咬了。他一向阴毒,可不知道是不是苦肉计,要让自己的嫌疑被排除在外。倘若真是如此,她在皇帝跟前告发温一枫,会不会引起温一枫的反扑呢?此人的手段防不胜防,若是一击不中,他虽不敢对自己下手,但卫珩可就惨了。
皇帝瞥了御林军首领一眼,并不说话,将看顾卫珩的太医拨了几个出来去看顾温一枫。料理了这些,皇帝才望向秦婉,笑道:“真是稀奇,婉儿竟然来瞧瞧皇伯父了?可是卫珩好一些了?”
自昨夜卫珩伤势忽然加重以来,秦婉就几乎寸步不离左右,现下竟然来了这里,想必是卫珩好上了一些。皇帝当即也是松了口气,卫珩昨夜为了救太后而负伤,本就是居功至伟,皇帝也着实不忍看着卫夫人唯一的儿子再也站不起来。现在见秦婉肯离了卫珩,知道定然是没什么大碍了。
他话中揶揄,秦婉笑得乖巧:“皇伯父拿婉儿开心,婉儿不依了。”
早就知道这两人之间情愫暗生,皇帝哈哈大笑。纵然卫夫人当年转头嫁给了卫老将军,让皇帝痛失所爱,但这样多年以来,皇帝并未忘记过当年的感觉,是以对于卫珩还是有些偏爱的。虽然温一枫相貌家世人品都实属上乘,婉儿若是嫁与他定然也是很好。
但若是婉儿不喜欢,皇帝可不想让自己的宝贝侄女沦为大人们期待下的牺牲品。
两人玩笑了一阵,秦婉这才正色道:“今日婉儿来,其实还有些事儿想向皇伯父说明的,也求皇伯父为卫珩做主。”她一面说一面向皇帝行了个大礼。秦桓也忙说道,“今日郑太傅请了严先生过来为卫珩诊治,现下卫珩已然无恙了。但严先生之意,是卫珩昨夜伤势忽然加重乃是人为,并非冥冥天意。卫珩他……是被人下了毒。”
“下了毒?”皇帝立时警觉起来,“有证据么?”如今营地之中,人多手杂,加上帝后、太后还有雍王等一众皇亲都在。若真有人下毒,这可是兹事体大的事,毕竟随行之人几乎都是各家的世家子,动辄牵扯出势力盘根错节的世家,到时候可不是能够轻易了事的。
秦桓正要再说,被秦婉拉住手腕,冲他摇了摇头。纵然不明所以,但秦桓还是不说话了。秦婉这才笑道:“是,严先生亲口说了,说是卫珩的药膏之中被人掺了毒。因为敷了药,昨夜半夜,卫珩毒发之下,伤腿才会失了知觉。若非严先生相救,只怕卫珩……”她并不说下去,想到若是卫珩再不能行走,心中便一阵苦涩。
皇帝蹙着眉头,半晌不语。明知卫珩救了太后,乃是居功至伟,竟然还敢对其下药,这安的是什么心思?好似太后被卫珩所救,让下药之人十分不满一般,这才要下药报复。更有甚者,如今营地还在修整,一时半会不能启程回京,倘若是任由此人发展下去,今日被害的是卫珩,倘若是害到了太后身上……
这怀疑的闸门一开,自然就不能轻易的关上了。皇帝神色十分复杂,脑中将众人都给过了一次,低声道:“给卫珩配药的是哪个太医?”
督太监忙含笑上前来:“是方炳华方太医。”又得了皇帝的一个眼神,笑得十分妥帖:“奴才明白了。”
被皇帝盯上的臣子,从来没有一个能有好的。
见皇帝有意追究,秦婉见好就收,不再过多言语,反倒是行了个礼:“多谢皇伯父,如此,婉儿就先下去了。”
皇帝“嗯”了一声,又令秦桓带他下去,两人出了帐子,秦桓才望向了妹妹:“果真不将温一枫的事告发?”
“告发了也没用,皇伯父未必肯信。”秦婉叹了一声,“哥哥也知道皇伯父何等宠信温一枫,现下他被咬了,我们反倒是说他有问题,难保皇伯父心中不会埋怨你我。”她说到这里,又压低了声音,“我倒是无碍,可是哥哥……”
若让皇帝认为太子构陷重臣,秦桓势必会失了圣心的。秦桓若真失了圣心,秦仪必将卷土重来!
秦仪一时静默,半晌后问道:“倘若真如你所想,此事和温一枫脱不开干系,就这样不追究了吗?”
想到卫珩这一日以来受的苦,秦婉对温一枫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如今不管为何,总是不能告发温一枫,既然如此,秦婉便要用自己的方式,让温一枫付出代价来!
温一枫现下被好几个太医给团团围住,左臂小臂上留着四个深深的齿痕,正涓涓淌血。以太医院左院判为首的太医正给他上止血的白药,温一枫蹙着眉,神色阴郁非常。
昨日卫珩杀了独眼狼王之时,他就知道草丛之中定然有什么东西在,是以故意落在最后,想要一探究竟。待拨开草丛,他才发现,其中藏着一头嗷嗷待哺的幼狼。不必细想,定然是独眼狼王觉察到了威胁,生怕孩子受了伤,这才跳了出来威慑对方,不想给卫珩两箭杀了。
想到独眼狼王的体型,温一枫很轻易就断定了那定然是狼群的狼王之一。而狼群首领素来为一对配偶,是以另一头狼王一定会寻找这头幼狼,将幼狼抱回了营地。当夜,狼群果然来袭。本想借着狼群袭击之事将罪名让卫珩吃不了兜着走,不想他竟然为救太后而负伤,温一枫自然是又急又气的,转头便想了个法子,趁着前去探望卫珩之时,在膏药之中做了手脚。
然而,这头幼狼,他一直来不及处理。如今营地之中戒严,一旦惹人生疑便是百口莫辩。故此温一枫无奈之下只能将幼狼锁在了柜子里,谁想今日,就给幼狼撞开了柜门,在他左臂上狠狠的咬了一口,逃之夭夭了。
白药洒在伤口上,立时被鲜血浸红,众人手忙脚乱的给温一枫止了血,这才慢慢的给他简单包扎。待包好之后,左院判擦了擦额上的汗:“温大人这些日子仔细一些,伤口不要碰到水了。饮食也清淡一些,腥辣不利于伤口复原。”
“多谢诸位。”温一枫试着活动了一下双手,除了钻心的疼痛并无大碍,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又假意问道:“卫师弟如何了?”
“郑太傅请了当年的严太医前来诊治,说是如今已无大碍。”左院判慢慢说道,身为太医院当值的太医,承认技不如人是很难的事,纵然这是事实,也难免觉得脸上挂不住。温一枫略一惊讶,旋即笑道:“卫师弟很有福气,竟然能让严先生出面诊治。”心中一时深以为恨,若得点头华佗诊治,区区中毒罢了,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他神色只有片刻的阴鸷,旋即笑得十分妥帖,好似真的为卫珩即将痊愈而欢喜。左院判笑道:“温大人且好好休息,我等暂且去配药,一会子再将药送来。”
温一枫亲自起身相送,又转头看向身边的小厮:“有没有什么人怀疑?”
“不曾。”小厮回答,“如今一点眉目也没有,即便真有,也是太医的错处,不会怀疑到大人身上来。”
温一枫冷笑道:“谨慎一些总没有什么错处,咱们那位小郡主,心眼多着呢。”
而不过顿饭功夫,温一枫被咬的事便传遍了整个营地。他在朝中名声极好,是以来看他的人络绎不绝。太医配好了药,取了个锦盒要装,耳边忽的风声一响。太医浑身一激灵,转头却空无一人。太医专司治病救人,本也不信这些,但昨夜一场惨剧,谁又不怕,加之药房之中空无一人。太医缩了缩脖子,赶紧将搁在桌上的药膏填入了锦盒之中。
而温一枫帐子里正是热闹,太子秦桓和雍王都来了,还有一众世家子正在玩笑。见太医拿了药膏来,众人忙让了太医进来。小厮就给温一枫拆了绷带,上了药之后才包扎好。
待上药完,温一枫这才笑道:“让诸位看了笑话。”
“岂有笑话可言?”秦桓笑道,就这样望着温一枫,他实在想不到,看来如此温润的温一枫,竟然会那样心狠手辣,非要将卫珩置之死地方才罢手,“昨日之事尚未解决,今日温大人又给狼害了,着实让人心痛。最迟明日,只怕就要转回京中,容死者家人好生安葬了。”
温一枫笑盈盈的,却无端觉得伤口火辣辣的,好像燃起了一团小火苗,还未等他说出不对来,伤口旋即剧痛,痛得他额上汗如浆出。
他脸色骤然惨白,将在场众人给唬了一跳,皆是关切的看着他。小臂仿佛是给人砍断了一样,痛得温一枫痛呼出声。帐子里立时慌了手脚,送药来的太医也不料有如此变故,忙不迭上前去拆了包扎,见温一枫伤口血流如注,痛得连手上的青筋都拧到了一起,吓得他额上冷汗涔涔,一时更为慌乱。
秦桓和雍王相视一眼,怒斥道:“究竟是怎么了!”
被骤然喝问,太医浑身颤抖,擦了擦额上的汗:“温大人、温大人这症状……和卫公子昨夜是一样的啊!”
残废
帐子里面本来就围满了来探望温一枫的人,听太医说完这话,立时像是死一样的沉寂。温一枫俊朗的五官都疼得拧到了一处去,苍白着脸色,看来就像是垂死挣扎的病人一样,白皙的小臂上青筋虬结,看来渗人至极。
太医额上冷汗涔涔,好似只要一下,他就要就此倒下去。卫珩的事还没个结果,现下温一枫又来了一次,还都是在上药之后,倘若有心之人将此事推到自己身上可又怎生是好?
不等众人开口,温一枫闷闷的哼了一声,旋即双眼一翻,昏了过去。卫珩纵然凶险,但大多人都在睡眠之中,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温一枫现下昏过去,可是众人实打实的看着,一时纷纷乱了手脚。秦桓和雍王兀自镇定,命人来将温一枫抬上床。前来送药的太医方炳华已然吓得伏在地上,他素来极善治疗此类创伤,但接连伤了两个皇帝的宠臣,吓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见他如此,秦桓怒道:“你软在这里作甚?你是太医,你瘫在这里,难道要雍王叔和孤来救温大人?”方炳华这才振作,行到床前给温一枫号脉,好半晌后,才望向了雍王和秦桓,“脉象芤涩,乃是失血亡阴,阳气上浮所致,除此之外……”他说到这里,苦着脸,“太子殿下,雍王殿下,这、这和卫公子是一样的啊!”
“一样的?”秦桓蹙眉问道,严先生今日是当着他的面给卫珩诊治的,是以他是知道卫珩中了毒,而依着婉儿的说法,下毒之人八成是温一枫。但现下这始作俑者中了毒,却又是什么缘故?秦桓脑中千回百转,半晌不曾言语。雍王则道:“可还有救治的法子?”今日去见了卫珩,那躺在软榻上的可怜模样,连他都于心不忍,现下温一枫在再这样躺下去……
方炳华神色如丧考妣,重重的摇了摇头:“臣着实是无能为力了……”
温一枫伤势突然加重,立时就将整个营地都给搅动了起来。此时,秦婉、宋夷光并柳穆清、夏竟成都在卫珩的帐子里,秦婉舀了药吹凉了,将其送到卫珩唇边,并不去评价此事。倒是宋夷光撅着嘴:“卫珩还没能好起来,怎的又伤了一个?”说到这里,她又转头看着柳穆清,神色紧张得很,“你可不要被伤到了!”
“我怎会被伤到?”不知她为何会想到这个,柳穆清十分奇怪,又见她扭糖似的挽着自己手臂也是笑了笑:“好端端的,我不会被伤到的。”
“怎么不会?”宋夷光尖着嗓子说道,“你且想,先是你卫师弟被狼咬了,而后伤势加重,再是你温师哥被狼咬了,现下伤势也是加重。你这老二夹在中间,不被咬一次然后伤势加重多说不过去啊!”她一面说,一面哼哼唧唧的:“我不让你被咬……”
她这番娇憨的样子,让柳穆清满脑子想入非非,若非当着外人在,定要将这丫头按在怀里狠狠亲一次。两人情浓,卫珩瞥了两人,也是好笑,悄悄拉着秦婉的手,后者一惊,轻声问:“那你自己吃药?”
“要你喂。”卫珩一面摩挲着她的小手,一面蹬鼻子上脸。原本他伤腿知觉也没有,被严先生几针逼出了毒血,倒也渐渐有了知觉。膝上的伤口虽然疼,但卫珩宁愿疼,也好过感觉不到自己腿的存在了。他轻声撒娇,让秦婉心儿都酥了,重新舀了药喂他。夏竟成早就被柳穆清和宋夷光给腻坏了,叫了几声:“知道你俩是未婚夫妻,可要不要现在就洞房花烛了?”将两人臊得面红耳赤,这才转头看卫珩,“卫兄养伤呢,你俩要不先出去……”
尚未说完,见这头也是情浓,夏竟成撇了撇嘴:“成、成,倒是我讨厌了。”说罢,他扭头就走,嘴里还嘟囔:“还没成夫妻呢,就这样腻歪,来日要成了夫妻,指不定腻成什么样。”
见他似有些不平,卫珩笑得厉害,柳穆清也满脑子想尝尝宋夷光的小嘴,不多时就拉了她出去。待众人一走,帐子里只剩了卫珩和秦婉。喂完了药,秦婉转身取了蜜饯要喂他,才一转身,就被坐起来的卫珩抱入怀里:“我不要蜜饯,我要你。”
“你不要,我自己吃。”秦婉瞋了他一眼,自行将蜜饯纳入嘴中,甜香味立时在口中四溅。秦婉虽然并不喜欢吃甜的,但被卫珩抱在怀里,他以那样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让秦婉觉得好像泡在了蜜罐子里,是以吃得很慢,红着脸儿直扭:“让人看了像什么样子?”
“现下都去看温一枫了,怎会有人来看咱们?”卫珩笑道,见她红着脸儿的样子很是诱人,假作伤了腿,低呼道:“婉婉好狠的心,分明知道我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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