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事败 (16)(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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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碍事儿。”夏昭华虽然笑着,但不动声色的将手抽了出来,又对太后等笑道,“是我不好,且去换一件衣裳来,王爷陪着母后与皇兄皇嫂。”

她起身去了,宋夷光欢天喜地的拉着秦婉,本要说话,但见了这场面,撅着嘴说:“王爷是不是老毛病犯了,惹得夏姐姐生气?”作为相熟之人,宋夷光当然知道雍王那些毛病,当即没好气的问了出来,在她眼里,自然是夏昭华好了,“阿婉可要劝一劝,夏姐姐清清白白一个人嫁进来,王爷也不肯好好的对人家……”

“你多虑了。”秦婉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宋夷光皱着眉头,点她脑门,“我多虑了?我瞧着是你杀了才是,这明摆着这样疏离的人,还不是闹了别扭?”

疏离,就是疏离,虽然两人看来还是相敬如宾,但之间的确是弥漫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疏离。虽然不知道是何缘故,但两人之间像是隔了一层什么。

纵然有时依旧思念母妃,但是母妃早也回不来了,既然心甘情愿的叫夏昭华一声“母亲”,秦婉自然还是希望夏昭华和雍王能够长久下去。既是为了两人,也是为了弟弟妹妹。

正在满腹担忧,自有御林军首领进来,向皇帝行了一礼:“陛下,太傅带着卫公子来了,不知陛下可要宣召?”皇帝目光稍稍深了一些,旋即饶有趣味的看向了正蹙眉沉思的侄女,嘴角带了几分意味难明的笑容:“宣,总归来雍王府,总不能是来见朕的。”

秦婉兀自沉思,见郑太傅和卫珩一前一后进来,心头小鹿乱撞,寻思着他竟然来了。卫珩今日穿得很是正式,显得颀硕的身形愈发挺拔,不知何故,他举手投足间显得有些紧张,对上秦婉清亮的眸子,脸颊竟然不自然的漫上一丝红晕来,低头佯作不见。皇帝倒是给足了面子,亲自起身:“老师今日,也肯带着朕的小师弟过来了?”

郑太傅素来是个顽皮性子,今日也是格外守礼,向众人一一行了礼,这才笑道:“这臭小子都磨了我这老货好几天,若是再不来,可就是我的不是了。严家那老货,日日揶揄老夫,说是病着要将清儿的婚事给磋磨掉,好了又要将阿珩的心上人给磋磨没了。”他说到这里见卫珩和秦婉双双红了脸,也是抚着胡子笑起来,旋即向雍王行了一礼,“王爷,且容老夫这把老骨头开口,替自家不成器的徒儿向郡主提亲。”

这师徒二人这样正式的打扮和行止,雍王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来意是什么,暗暗压下笑意,他转头看向女儿,见婉儿胀红着脸,仿佛是是给火烤了一般,雍王也笑得十分惬意,低声说道:“此事……本王不管。”原本他和太后一样,更为中意温一枫,但在春狩营地,卫珩身受重伤,却依然能保护女儿无虞,加上温一枫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实在不是良配。更何况,女儿的心思才是最重要的。

卫珩抿着唇,今日本是选好的日子,不曾想帝后和太后都在这里,他这“丑媳妇”,这回可是将“公婆”给见全乎了。宋夷光乐滋滋的笑道:“一点诚意也没有,自古以来提亲可是要大雁的,你的雁儿哪里去了?”

“嘿,这丫头,倒是刁难起人来了。”郑太傅笑道,指着宋夷光好气又好笑,“说是不能提着活物到陛下跟前来,自然,交由御林军代为看管了,连这点礼数都不知道,还配是老夫的徒儿?”

宋夷光这才肯放过卫珩,喜滋滋的坐在了太后身边,那模样,大有撺掇着太后刁难刁难卫珩的意思。太后望了一眼秦婉,见她臊得脸儿滚烫,暗暗一笑,脸上不动声色,命卫珩来自己跟前。后者岂敢怠慢,赶紧上前道:“太后有何吩咐。”

“你知道哀家并不是十分满意你,若非看在你待婉儿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太后不着喜怒,板着脸的样子颇有几分不怒自威,卫珩仿佛沉入了水中,一种无力感顿时袭上来,眉眼间再次带上了几分阴郁,低声道:“臣知道。”

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从十一年前,皇帝登基之后,京中盛传,皇帝极为不待见卫珩。后来他才知道,不是皇帝不待见卫家,而是太后不待见卫家。二房出身的赵王妃卫氏,当年给了太后许多难堪,让太后十分恼火,是以记恨卫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到底,他还是等来了太后愿意给他一次机会。尽管如此,他仍然知道,太后并不十分中意他,太后中意的,是如同假面未曾被揭下来的温一枫那样的人。年轻有为且一表人才,更要出身鼎盛世家的男儿。

太后冷笑道:“既是知道,你又凭什么以为,哀家会允了这件事?就凭哀家答应给你一次机会?”这样尖刻的话,让秦婉立时白了脸:“皇祖母——”

“住口,哀家没有问你话!”太后微微拔高了声音,但威严显而易见,秦婉白了脸,咬着下唇不知应该如何。不想太后会为自己呵斥秦婉,卫珩心中有气,脸都青了几分,咬着牙才压住怒意:“就凭我会一生爱重她,不让她受任何委屈。”

他这话都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那脸色发青的样子难免让人觉得后怕。见他生气了,宋夷光下意识往太后身边靠,寻思着八成是因老祖宗方才喝骂了阿婉,这才惹得卫珩发怒的。偏偏太后微笑着看他:“如此说来,你是真心爱重婉儿了?卫珩,你敢立誓吗?若往后有一日,你若负了婉儿,就愿受乱刀分尸之刑。”

这话实在太重,秦婉呼吸急促,宋夷光一行怕她昏过去,一行又怕卫珩恼得失去理智要对太后做什么,夹在中间抓耳挠腮好不尴尬。卫珩深吸一口气:“若我有一日负了郡主,不仅愿受乱刀分尸之刑,更宁愿被挫骨扬灰。”

“很好。”太后微笑,对皇帝扬了扬脸,“陛下可记下了?”

全然是一派看戏的模样,皇帝如梦初醒,含糊的应了一声,见卫珩和秦婉两人脸色实在精彩,也是暗笑不止:“儿子记下了,来日更会叮嘱桓儿,让他好生看顾着婉儿。”

“他不会的。”秦婉忙不迭为卫珩剖白,前后两辈子,她自然是了解卫珩。他固然如今还未完全脱去稚气,但已然有了前世那鲜衣怒马的大将军的品格,即便是稍稍凶她一句都会后悔不迭,岂有“负了”这一说法?

皇后笑盈盈的拉住侄女:“你这丫头,怎的一点也不明白?皇祖母逗你呢!来的路上,母后还说,不知道卫家这小子什么时候才沉不住气呢。”

听了这话,卫珩和秦婉相视一眼,皆是懵了。太后冷笑道:“怎么?你真以为哀家是这样冥顽不灵的老顽固?既是应承了给你一次机会,你既然高中,哀家自不会再多做阻拦。”说到这里,她的笑容便是浓了许多,“哀家等你这次开口,可比婉儿还等得急呀。”

卫珩顿时尴尬,想到方才自己险些没能忍住,一时脸上胀红:“是臣不知好歹……”

“你不知好歹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太后好气又好笑,远远的见夏昭华过来,笑道,“做爹的既然不管,哀家若是你,可要趁机向王妃多献一些殷勤了。”

卫珩忽的笑起来,眼中像是镀上了一层蜜,见秦婉微微羞赧的模样,若非当着众人,他定要将秦婉抱在怀里好生亲一亲才好。

而听罢了众人的叙述,夏昭华笑得合不拢嘴。卫珩一身武艺,本就是夏将军调/教出来出来的,于夏昭华而言,他和夏竟成并无二致,是以都是喜欢,加上秦婉和卫珩的事她早就知道,更没有不应的道理。一众人皆是欢喜,宋夷光暗暗戳了秦婉好几次,喜笑颜开的:“咱们阿婉看来也要嫁人咯,到时候可邀请我吃一杯酒呀。”

正在玩笑之际,督太监则从外面快步走进来,向众人打了千后,这才从袖中奉上一本折子:“陛下,前些日子命暗卫去查的事儿,已然有了结果。只是此事兹事体大,还请陛下决断。”

皇帝横了他一眼:“你如今愈发的有眼力劲了。”但转念一想,正因为督太监一向有眼力见,若不是万分紧急的事,是不会在这种时候报上来,是以耐着性子接了折子,见督太监一脸诚惶诚恐,打开折子看了几眼,神色愈发莫测。皇后本想分解劝一劝,却见皇帝面色铁青,将折子重重的摔下,力道之大,让折子都弹起几寸之高:“传旨下去,立即将温一枫拉下去,五马分尸,剁成肉泥!”

作者有话要说:

哼哼,我们郑太傅亲自出马要给卫珩娶老婆啦~

哼哼,预告预告,温大人下章嗝屁

97

真相

当日温一枫暴露出本来面目都没能让皇帝如此大发雷霆,现在为了一封暗卫递上来的折子,皇帝竟然要将温一枫处以“五马分尸”的极刑。众人虽不明所以,但不难想到,只怕又是什么了不得的真相了。

想透了这一层,亭中一时安静,连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卫珩冷眼瞧了一眼被皇帝扔在地上的折子,低头挠着秦婉的手心儿,看着她小脸慢慢变红,唇边也噙上了几分笑容。而郑太傅脸色铁青,虽然并不说话,但眼神里还是透露出了对这件事的关切来。

虽然温一枫做了那样多的错事,但他心中,还是记着温一枫在门下学习之时的模样,心中自然还有几分舍不得。但温一枫现下如此阴鸷狠毒,他又能说什么?

督太监自行去将皇帝扔开的那本折子捧起来,皇帝怒不可遏,气得胸口不住的起伏,皇后低声道:“陛下可不要气坏了身子,龙体为重。”皇帝“嗯”了一声,旋即将督太监手中的折子拿了,递与了郑太傅,“老师且看看。”

只当是皇帝知道自己担心温一枫,郑太傅叹了一声,取了折子在手,皇帝一字一句说道:“原来老师三年前被人冤枉贪污,险些在狱中被处死,也皆是温一枫这贼竖子一手策划!好一手贼喊捉贼!”

三年前,郑太傅的确被人状告贪污,当时证据确凿,京中都是关注着这件事,皇帝自认是个明君,决不能因为郑太傅是自己的老师而有所偏颇,是以只能硬着头皮将郑太傅下狱了,这也致使了郑太傅对官场失去信心而辞官。而那时,身为新科状元的温一枫坚称老师绝不是这样的人,力排众难,最后还了郑太傅清白。因为这件事,温一枫在朝中名声大噪,多少人称赞他有情有义,也因为如此,郑太傅待温一枫才有诸多不同,不仅因为师徒之谊,还有这一份恩情。

但现在暗卫却回报上来,说一切都是温一枫贼喊捉贼!?

郑太傅脸色苍白,当即双眼一翻就要昏过去,卫珩忙舍了秦婉,上前将老师扶住,夏昭华也赶紧起身,命下人收拾出一间院落来供郑太傅休息。

待卫珩将郑太傅背下去后,秦婉咬了咬下唇,看来,她到底还是低估了温一枫。她曾经想过,前世的一切都是温一枫一手策划,从孟岚进门后开始,让阿羽气死太后,而后被赐死,顺带牵连秦桓,而自己和媛媛彻底失了圣心,而后秦仪变成了太子,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甚至秦婉知道,如果当日皇帝没有查出结果,卫珩难逃一死不说,温一枫的手迟早越伸越长,到时候郑太傅必然被温一枫所害。

饶是如此,但秦婉从来没有想过,这人竟然早就对郑太傅下了毒手。温一枫自小就在郑太傅门下,甫一踏足官场,竟然就贼喊捉贼的法子陷害自己老师,为自己博得美名。如此德行,实在让人齿冷。

太后想了半晌,低声道:“陛下还是收回成命,五马分尸之刑,实在太过残忍。陛下崇尚以仁孝治国,切不可因噎废食,为了温一枫一介小人,而让天下百姓以为陛下是出尔反尔之人。”

实则也怨不得皇帝如此,只因郑太傅被冤枉一事之后,皇帝自认对老师有所亏欠,不想现在竟然知道是温一枫这贼竖子贼喊捉贼,让皇帝又怒又气,自然就说出了极刑来。而皇帝纵然杀伐决断,但的确是以仁孝治国,倘若是现在将人处以极刑,岂不让天下人认为他言而无信?是以太后一劝,皇帝立马顺坡下了:“也好。”说到这里,他扬了扬脸,对督太监说,“你且去,白绫、鸩酒、匕首,让他选一样,死后将他尸身扔到乱葬岗去!”

知道温一枫这次是摊上大事了,督太监忙笑着应下,卫珩本守在老师床前,也是起身道:“陛下,臣有一不情之请,还请陛下成全。”

自事败以来,温一枫便被一直锁在家中,即便是他想要翻身,也是无济于事了。苦心孤诣的谋划了这样多日子,着实不想,老师竟会求了严先生来,也正因为严先生来了,才让他的计划功亏一篑,如今想来,温一枫着实有些恨。

但是再恨,现在的他也只是阶下囚,还废了一臂,只能日复一日的等着皇帝最后的宣判。

门外一片嘈杂,温一枫安然自若的坐在榻上看书,门很快就被推开,进来的却是卫珩和柳穆清。温一枫神色微微一怔,旋即冷笑:“今日两位师弟怎的亲自……”他话音未落,卫珩疾步上前,一拳就打在了他脸上。他天赋异禀,是个天生神力的主儿,用尽全力的一拳让温一枫立即倒仰,额头磕在案几上,顿时眩晕,险些昏过去,脸颊一片青紫,好半晌后才吐出两粒牙来,额角与嘴角都渗出血来:“卫师弟的确是有些能耐,不怪武科能够连中二元。”

即便这样狼狈,但他看来还是面容如玉,并不觉得有半点不妥。卫珩冷冷的望着他,拳头上青筋都鼓了出来:“谁是你师弟,卫某消受不起!”

他素来对温一枫没有什么好感,固然此人对自己算计颇深,但卫珩更为讨厌的原因在于秦婉。想到他每每在婉婉跟前作出一派温柔的模样,柔声与婉婉说话的时候,卫珩便很想三两拳打死他。直到春狩之事发生,他险些被温一枫害成残废,温一枫还敢趁虚而入,让卫珩忍无可忍,决定跟他搏一把,好换得安生,免得郑太傅识人不清,终被这孽徒反噬。

但不想,原来温一枫第一个害得,就是于他有大恩的老师。温一枫能高中状元,以那样的声势入朝,全赖郑太傅的悉心教诲。然而此人竟然恩将仇报,为了自己的名声,反咬了郑太傅一口,不惜以嫁祸老师这样的手段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等小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听罢卫珩的话,温一枫忽的笑起来,纵然笑容温润,但因为嘴里鲜血涓涓,看来有些可怖:“正好,温某也未必想要你这个师弟。”他上下打量了卫珩,“你确实是有些能耐,让我着实没想到,否则,也不至于要这样对付于你。”

“对付?”卫珩今日本就是携了怒气来的,一脚踢在温一枫膝窝,与卫珩相比,温一枫可谓文弱不堪,当即跪在地上,左臂垂在地上,当即觉得被烈火烧灼一样的痛楚,让他紧紧蹙着眉头,“如此说来,能被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对付,卫某倒是应该庆幸了?”

“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付你吗?”温一枫喘了几声,勉强站起来,笑容全无,只剩了阴鸷,“记得你拜师那日的事吗?老师说你很像我。呵……你不过是卫家的儿子,贼竖子罢了,竟然说你像我?你也配像我?”他神色狰狞,全然不见平素里温润如玉的模样,加上额角渗血,看来十分可怖,“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相提并论?”

“我当然不敢跟你相提并论,这种不惜嫁祸恩师为自己谋得美名的渣滓,我自然不敢。”卫珩冷笑道,温一枫却出人意料的平静,缓缓看过卫珩和柳穆清,“唾弃我?还是鄙视我?难保你二人不会有这样的一日的。”

这次莫说卫珩,连柳穆清都蹙起了眉:“我二人绝不会像你这样,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去陷害自己至亲的人,更何况是对自己有大恩。”

“说说谁不会?”温一枫笑道,“柳师弟,朝堂是个大染缸,没有人能幸免于难的,记住这话才是。”

见他毫无悔改之意,竟然还这样强自诡辩,卫珩怒不可遏,险些再给他一拳,温一枫却轻声笑起来,见小太监端了一壶酒和两个杯子进来,“是鸩酒么?”

他早就知道,若非让皇帝想不到的事,这位皇帝陛下是不会轻易将他赐死的。自然是连他当年如何陷害郑太傅的事一并查了出来,当年郑太傅的事,让皇帝心生愧疚,现在让皇帝发现自己才是让他愧疚的元凶,他怎会那样轻易的放过自己?

柳穆清接了托盘在手,挥退了小太监,这才端了上面的酒壶,斟满了两杯美酒,这才端了一杯给温一枫:“温师哥,做弟弟的敬你。”

温一枫闻言,端了酒杯,闻着酒香清冽,是上好的梨花白。柳穆清眼圈微红,托了酒杯道:“温师哥请。”今日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柳穆清心中便是郁结,他知道温一枫对卫珩心狠,但不想,他对老师都这样心狠手辣。

满饮了一杯,柳穆清搁了酒杯,低声道:“往日与师哥在老师门下的日子,我会一直记得的,也多谢师哥往日照拂的恩情。”往日年幼之时,他也淘气,有时惹了老师生气,罚他抄书,温一枫还会想法子变着字体替他抄,纵然最后被识破,两人一起给罚了,但柳穆清依旧记得,温一枫还会安慰他,让他不必在意,说老师只是刀子嘴豆腐心。

那个会笑着安慰他,替他分忧的温师哥,早就已经死了。

见他悲戚,温一枫忽的一笑,旋即饮了一杯酒,自有小太监端了白绫、匕首和鸩酒进来。温一枫堪堪放下酒杯,用完好的手臂抹去嘴角的血迹:“卫师弟也的确是命好,每一次都有人搭救,看来和宁郡主的确很是喜欢你……不过,我若所料不错,以你往日阴鸷无常的性子,定然是她主动向你示好的,她到底喜欢你什么呢,总有个缘由?是你这个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才喜欢你的?”

他说得很慢,卫珩听他还敢提到秦婉,本是怒不可遏,但脸色渐渐白了几分。卫珩性子阴郁,纵然不说,但他其实是有几分自卑的,而温一枫对于人心的把握可谓是炉火纯青,自然也能把握卫珩的性子,接连这样问出来,难保卫珩心中不生出什么心思来。见势不好的他忙要喝止,温一枫却抿出一个笑容来,端了鸩酒在手:“只怕和宁郡主并不是喜欢你,而是将你当做了谁。”他说罢,仰脖将一杯鸩酒吃尽了,不多时,便面露痛楚,七窍流血而死。

卫珩脸色很是难看,脑中一遍遍的过着温一枫方才的话。虽然不愿承认,但温一枫句句属实,他知道他的性子阴郁,加上卫家不受皇帝待见的说法,世人对他避之不及,只有婉婉,从一开始就待他那样好,从来不以异样的眼光看他,甚至于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婉婉就能知道他想要什么、想说什么。

可是她一开始就对自己那样好,为什么?那个时候的自己,既阴郁,又有卫家的缘故在其中,婉婉天潢贵胄,待自己那样好,真的只是因为柳姨?

一时之间,卫珩怏怏不乐,柳穆清刚想开口,又自觉有些欲盖弥彰的嫌疑,只好按捺住心情,不再言语。两人前后出了温家,才一出了大门,就见两辆马车停在门前,宋夷光和秦婉分坐其中,见两人出来,便招手让人上去。柳穆清自是喜不自禁,卫珩抿着唇不说话,还是快步上了马车。甫一坐定,秦婉便扑到他怀里:“进去这样久,我还以为温一枫那厮抗旨不尊了。”

温香满怀,卫珩虽然心中不豫,但难免也有些想入非非了,沉吟了片刻,略一用力,就将她压在了小榻上,低声呢喃:“婉婉,你喜欢我么?”

他口中呼出的热气徐徐喷在脸上,隐隐还夹杂着几分薄荷的清香,秦婉脸上顿红,忸怩不已:“你好没意思……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今日议亲之事也应承了,怎能不喜欢你?”

“当真?”卫珩心中稍霁,眸子仿佛有蜜在其中,让秦婉不得不将目光胶着在他身上,“那婉婉……有多喜欢我?”

他低沉的嗓音听得秦婉身子都软了,双手攀住他的肩,脸儿微红:“我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还想给你生好多孩子……”她声音愈发小了,卫珩起先一怔,眼底旋即涌出笑意来:“你这小脑瓜里,成日想着些什么。”他一面说,一面抚着秦婉的发,“婉婉,你会不喜欢我么?”

“怎会?”即便再迟钝,秦婉也发现他今日有些不同寻常,“温一枫与你说什么了?”

“没有。”卫珩展眉微笑,还是不愿意让秦婉担心,“我不过是太喜欢婉婉了,想着如果有一日,婉婉不喜欢我了、不要我了,我应该怎么办。”

“没有这个如果。”秦婉低声道,望着他含笑的眸眼,更是笑了起来,“你怎的一副小媳妇的模样,担心的不应当是我?你这位新科探花郎,京中指不定有多少姑娘倾慕呢。”她一面说一面扭过身子笑道,“别是卫公子贼喊捉贼,要纳几房姬妾了。”

“旁的女子加起来也不如你。”卫珩忙为自己剖白,却见秦婉立时变了脸色,只当自己是说错了话,忙要哄她,就见她撅着小嘴,揪住他的耳朵:“你说,是不是真有官家小姐向你表露心迹了?”

见她吃醋,卫珩忽的起了坏心,低笑道:“是有一些,模样倒也漂亮。”

秦婉咬了咬下唇:“比我如何?”

“自然不及婉婉。”卫珩微笑道,大手摩挲着她的耳根,秦婉好半晌没说话,只是背过身去,不知在想什么,卫珩一时好笑,从背后抱住她:“婉婉,逗一逗你罢了,这天下女子加起来也不及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怎的还恼了?”

“谁恼了?”秦婉转身过来笑道,“我只是想着,皇伯父昔日许下诺言,许我养面首的,我可不能浪——”

还没说完,卫珩恶狠狠的翻身压住她,咬牙道:“婉婉休说我没提醒过你,你敢养一个试试,我非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嘛,我们温大人确实不是什么好鸟你们懂得~

嘤嘤嘤,泥萌这群坏银,欢欢前几天看评论的时候,发现有小天使把人家的阴谋线全部猜中了,人家心里好难过来着QAQ

打滚要抱抱

98

婚约

温一枫骤然被皇帝赐死,虽然不明所以,但朝臣们多么明白事理,皇帝既然不说,那他们也就不会去问,免得无形之间触到了皇帝的眉头,到时候惹来祸端,连哭都没处哭去。在文武百官的缄口不言之中,很快就到了中秋节。

自大熙开国以来,便有定制,每逢中秋节,除了皇亲之外,还有皇帝的宠臣及其家眷得以进宫赴宴,是以百官都以能赴中秋夜宴为荣加之此次,传胪大典才过不久,皇帝更是做主,将殿试的三鼎甲召进宫赴宴。

中秋一早,夏昭华就带着秦婉三姐弟进宫去了,一点也没有等雍王的意思,虽然雍王的确应该陪伴皇帝,但更多的,怕是夏昭华因为孟岚那事还对雍王心存不满,这才惹得如此。

坐在马车上,双生子在一旁玩七巧板,秦婉则沏了茶奉给夏昭华,沉吟了片刻,还是问道:“母亲还恼着父王?”

夏昭华接了茶,摇头说:“又有什么好恼的?”

秦婉施施然微笑:“若不是恼着,母亲怎的和父王如此疏离?休说是我这样说,就是夷光也……”她说到这里,又笑了笑,“母亲和父王是夫妻,要携手走过一生的人。非是我替父王开脱,只是父王这些日子,着实改好了许多。”

雍王是个风流人儿,纵然没有侧妃,但侍妾可不少。当年母妃在时,父王虽也爱重母妃,但一月之中总有三两日召幸侍妾的,但现下不知是觉得心有愧疚还是如何,秦婉却是没听说自家父王召幸侍妾了。

“王爷有心。”夏昭华淡淡说道,“我自然是知道的。”

知道秦婉是来做说客的,但夏昭华更知道,自打自己进门以来,雍王的确是从未流连别的女人那里。但想到那日,雍王拉着她,连唤了两声“阿湄”,夏昭华就一肚子火气——她未曾想过要和雍王妃比肩,但雍王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能拿她当做是雍王妃。

秦婉只是笑,明白夏昭华若是心中没有雍王,是绝对不会这样捻酸的。她素来都是温柔从容的人,像这样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根本没有。笑了笑,秦婉低声道:“许是母亲误会了父王,父王的性子,我是明白的。若不是真心爱重母亲,是绝对不会亲自开口求取母亲的。”

见夏昭华若有所思,秦婉自行去陪着双生子玩七巧板。望着姐弟三人的背影,夏昭华轻轻笑道:“郡主这嘴好厉害……”

“不是我的嘴厉害,是母亲也只是要一个台阶下而已。”秦婉转身笑道,“母亲未必不懂,得到的比不过得不到的,活着的比不过死了的。那日母亲在气头上,怕也没有听清,父王最后叫出的名字,并非是‘阿湄’,而是‘昭’。”见夏昭华脸儿微微色变,秦婉见好就收,又低头陪双生子玩耍,双生子懵懵的看着两人,拉着姐姐的衣袖:“父王是不是跟夏母妃吵架了?父王是坏人!”

两人想也不想就站在了夏昭华这边,秦婉好笑不已。

在宫里陪着太后和皇后说了半日的话,太后一到了佳节,就好摸几把骨牌,偏生今日几个亲王郡王王妃都在,皇后、夏昭华和瑞安郡王妃便坐在一起摸起骨牌来。夏昭华本想让秦婉上场,但宋夷光笑得合不拢嘴:“夏姐姐,你可不要让她上了,她那臭手,一会子怕是你们母女俩一身的首饰都得全输出去。”秦婉顿时着恼,作势要打她,乐得宋夷光朝太后怀里扑:“太后娘娘,您瞧阿婉,还不许我说实话了。”

两人嬉笑玩闹着,约莫到了申时,自有赴宴之人来,众人也就散了。太后今日赢了不少,顺手就将东西赢来的赏给了几个小的,双生子拿着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全都交给了夏昭华,一点儿也不藏私。见两小这样喜欢夏昭华,太后愈发庆幸自己选对了人,倘若是将婉儿姐弟三人交给了一个包藏祸心的女人,自家小儿子耳根子又软,她不知要多操多少心。

是以太后便是拉着夏昭华:“你是很好的,哀家很是庆幸选择了你。只是有一话,可不要嫌老婆子啰嗦,你们都还年轻,趁早给婉儿姐弟三人添几个弟妹才是。”

夏昭华微微红了脸,低头应了一声,双生子却如同见到了好吃的,一边一个抱住太后的腿:“弟弟妹妹……”两人这般举动,让夏昭华愈发尴尬,忙将两人抱了起来:“可不许胡说。”

秦媛眨巴眨巴眼睛,喜滋滋的扑到夏昭华怀里:“夏母妃,媛媛要妹妹……”见她先开了口,秦羽大眼睛瞪得圆乎乎的,手舞足蹈的叫起来:“要弟弟!要弟弟!”

两人天真,让夏昭华愈发尴尬,秦婉差点笑岔了气,躲到一边去揉肚子,才做了不多时,就见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来,还未反应过来,已然被打横抱了起来:“婉婉在这里做什么?”

他干净而熟悉的味道让秦婉微红了脸颊,小拳头连锤他几下:“你坏,让人看去了……”

“看去岂不正好?”卫珩笑弯了眼,“让他们都知晓,你是我卫珩没过门的妻子,让他们谁也不敢再盯着你不放。”话虽如此,他还是将秦婉放了下来,趁她恼得时候,又偷偷香了她一个。

他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一品清廉窄身窄袖长袍,衬得身材愈发颀硕,这锦衣金冠的样子,颇有前世意气风发的模样,望了他半晌,秦婉脸上越来越红,背过身要进殿去。她的模样被卫珩尽收眼底,他忽的笑起来,顺势将她抱在怀里,从后面贴上她的:“我的婉婉脸儿怎这样红?”

“谁脸红了?”秦婉挣了几次没有挣开,也就随他去了,“我可没有,分明是你的脸太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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