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坦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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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庭抱着膝坐在熏笼边,不愿说话,手指交叠在一起,垂着眼帘,唇瓣轻轻抿起。

碧釉在外面与人说了什么,随后进来说:“小姐,宛华堂的婢子拿了东西过来,说是伯爷吩咐送给您的。”

“放在桌上罢。”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会,双手撑着额头,闭紧了眼睛,一言不发。

红霜进来时,倒是看到了桌子上的东西:“小姐,怎么是两封婚书。”

“婚书?”兰庭浑然一震,她鬼使神差地抬起头,抬手撑着凳子站起来,扑到了桌子边沿,指尖所触摸到的,是两叠婚书。

两封婚书,一封烧坏的,一封崭新的,新的婚书比旧的看上去,要精致漂亮许多,都是红底洒金的纸笺,都写着她与薛珩的名姓,以及生辰八字。

谢桓如此有恃无恐,不过就是自信,她不敢与火泽坦然相对了。

她可以、可以装作一无所知。

然后,哪怕火泽日后知晓,只要他们成婚就好了。

他会原谅她,即使他怨恨谢家,他也会对她有所怜惜。

“小姐,这下可就不用担心了。”碧釉喜滋滋地说。

她可是见到过,小姐听到婚书毁坏时,脸色都变了的模样。

兰庭缄口不语,只是低眉打开被毁坏的婚书,字迹是熟悉的字迹,指尖徐徐滑过上面的墨字,乌睫颤动。

直到触及墨色的烧痕时,她若有所思,才轻声自语了一句:“原来如此,怪不得。”

她知道,她太知道,火泽是如何的待她,他这样周全又温柔的一个人,多般殚精竭虑,不过是为了护住她。

她不是不任性,而是她想要的,薛珩都早早就给了她。

实在是,不必她去开口去索要。

是了,她凭什么在这里自怨自艾、春伤秋悲,为了自己的儿女情长,别人可都没有与妻女团聚的机会了。

她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去想、去思忖、去犹豫。

而时间越长,谢家就有越多的时机,去抹除一切。

半晌后,她抬手捂住了半张脸,犹自露出了极淡的笑。

翌日,信芳堂的廊外上空,聚满了层叠堆起的乌云,仅有的一丝丝光亮叶卑逐渐湮灭,只有阵阵的清风袭来,摇曳着庭院中的芭蕉竹叶,小丫鬟们忙着收拾了衣裳。

兰庭拿到了自己的峨眉刺,她已经很久不带在身上了。

她随手一转,银光熠熠。

她侧耳听见了小丫鬟们的说话声,房间里也有些晦暗:“外面下雨了?”

“还没有,不过应该不是很大。”这一阵总是如此,瞧着天阴沉沉的,实则可能就只下了一刻钟的细雨浇花。

兰庭准备出门去,红霜捧来了斗篷,服侍小姐换了装束,她复又瞧了瞧外面的天色,道:“小姐,要不再等等,这片云过去就好了。”

兰庭系好了斗篷,走出房间抬头望天,抬起手遮在眼前,眯了眯眼睛,低语道:“过不去了。”

红霜跟出来,闻言道:“您今日这是怎么了,会过去的,您看,天那么广阔,风在慢慢的吹它走呢。”

如红霜所言,乌色的云絮堆叠在一起,遮掩在青山之上,被清风向另一边缓缓推去,可是始终,都要经过这座皇城的。

“如果,让我死在涉澜江,就好了。”兰庭望着天际遥遥,哪怕是乌云也有尽头,可是人心贪婪,却是无边无际的。

谢明茵过来了,为了她的猫。

瞧见兰庭打扮的干净利落,很是新奇,拽住她瞧了又瞧:“长姐,你怎么这种天气,还出去?”

说着,就抬手指了指天上的积雨云。

“很要紧的事,不得不去。”兰庭低声说。

谢明茵抿了抿唇,看了看旁边没有人,才期期艾艾道:“那我、我想吃外面卖的豆沙包和炸酥骨头了,长姐你给我带回来好不好。”

“府里不是有厨娘吗?”兰庭唇边卷起一缕淡极近无的笑意,怎么看都很疏冷。

谢明茵一昂下颌,理直气壮道:“那到底是不一样的。”

府里的厨娘当然会做,但是,谢明茵总是更喜欢外面卖的。

“再说了,寿安堂的口味一直那么清淡,我不要吃他们做的。”

兰庭突然垂下眼,温雅道:“妹妹。”

“嗯,我在。”在阴晦天色之下,谢明茵皎白如月的面庞,显得越发干净通透,一双眼眸赤诚只望着她。

谢明茵被她看得耳根发热,浑身不自在,她扯了扯兰庭的衣袖:“长姐,你一定要记得给我带啊。”

兰庭忽然泛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脸颊。

“长、长姐?”谢明茵被她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给吓了一跳,随即就微微红了脸,感觉长姐貌似很少这么愿意亲近人的。

“抱歉啊,我可能并不是一个好姐姐。”

“嗯?”谢明茵歪了歪头,清润的眼眸里满是懵懂茫然,怀里抱着她的雪团,两个小家伙一样的神情。

她不会再有妹妹了,她想,日后也不会再有了。

兰庭瞧着谢明茵笑盈盈的面孔,渐渐消失在了回廊。

她魂不守舍的神情被人瞧了去,正是迎面而来的谢疏霖,他冷着脸看她一眼,扬了扬下巴,视若无睹地越了过去。

谢疏霖也过来给父母请安,随口说了看见谢兰庭心不在焉的。

连氏听了,叹息一声什么都没说,继续做给谢如意的衣裳,她是没有心力再去和谢兰庭拉扯了。

她们的这段母女缘分,也就这样了。

“去请大小姐过来,就说我要见她。”谢桓倒是想要看看她,经过一晚上,想没想清楚。

他今日就彻彻底底,把那句“识时务者为俊杰”,还给她。

当然,谢兰庭想要什么,他也会给她什么。

从前给予谢如意的,尽数倾付与她,他们会待她比谢疏安、谢疏霖还要好。

一切都是可以被原宥的。

毕竟,她什么没有失去,也将得到更多。

在丫鬟回来之前,宛华堂里,一片消停安静、舒心得意。

这厢,面对宛华堂的来人,红霜与碧釉面面相觑,小姐已经独自出门去了,都不让她们跟着的。

“伯爷,大小姐不在信芳堂,管事说,说一刻钟前,大小姐骑马出府去了。”

谢桓闻言,心中蓦地沉了下去,面颊寸寸攀上了,近乎铁青至黑的颜色。

“快!”谢疏霖只见父亲的脸色,突然异常难看:“派人去追上她,拦住她!”

下人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可是,小、小的们也不知道,大小姐会去哪啊?”

“废物点心,除了大都督府,她还会去哪,务必要在她抵达之前拦住,给我把人带回来。”

“是是是!”看似慌里慌张出去的下人,实则打心里不以为然,大小姐只是出门去,也值得家主这般手足无措。

便是成了县主,也没有这般做爹的,都要捧着纵着的道理。

“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听见父亲吩咐管事,谢疏霖心头烦躁不休,眼见着太平安静的宛华堂,又变得一片狼藉。

他忍不住沉着脸道:“父亲,反正她也不想回来,您别管她了。”

“不管她管你吗,你懂什么!”谢桓面色不善,一腔子的恼恨,不知何处发泄,焦怒之下,猛地摔了手中的杯子,吓得连氏霍地惊声尖叫。

“为什么不拦住她?”谢桓叫来了二门外的管事,嘶声问道。

管事一头雾水:“伯爷,不是您说的,不能有任何冒犯到大小姐之处吗?”

从大小姐被封为阳衡县主后,伯爷就发了话,务必要谢兰庭在府里随心所欲,谁也不要触了她的霉头,不然,就吃不了兜着走。

谢桓调转方向,开始对谢疏霖破口大骂:“还有你,我要你这废物何用!”

“伯爷,这又不是霖儿的错,谢兰庭她想去哪,谁还拦得住不成。”

这府里,她就差横着走了,丈夫居然异想天开,还让谢疏霖不知情的状态下,去拦住她。

“你懂什么,无知妇人,还有你,都只会拖后腿的货色。”谢桓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踱步。

谢疏霖本是想要辩解几句,眼下看来,他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这么久以来,他至少学会在父亲面前,闭嘴挨骂了。

若是平常,这招大抵管用,谢桓今日是无差别的抨击,猛然冒出了一句:“若是你长兄,绝不会有你这般愚钝不堪!”

连氏护子心切,所有的委屈尽数涌上心头,挺身而出,口不择言地争辩道:“一个卑贱妾侍所出的庶子,伯爷将他当成了个宝贝。”

谢桓眸中现出一丝狠厉:“你们最好祈祷,能拦住谢兰庭,否则,日后还有没有伯府,就不一定了。”

听他说出这话,连氏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瞠目哆口道:“伯、伯爷不至于,谢兰庭她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那你以为,上次她用的是什么来威胁我。”谢桓撑着额头,差点被连氏气晕过去,谢疏霖也从父亲的神态中,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兰庭径直牵走了马,她已经很久没有骑过马了,清脆的马蹄声惊破了雨幕中的静谧,临着清风细雨。

因着下雨的缘故,市井间并无什么人了,兰庭扬鞭纵过,马也渐渐地跑得快了起来。

宽宽大大的袖子兜着风扬了起来,雨丝浸润了她鸦色的鬓角,习习的冷风抚过她的双颊,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横斜里冲出一个同样纵马的人,直接就要撞上了兰庭,她横手一鞭子抽了过去,将马背上的人打了下来,那被驱赶的马匹被人扯住缰绳,狠狠地向后一勒,倒也停住了。

“大小姐,伯爷吩咐小的带您回去,还请您能配合。”这侍从翻身而起,他抄了近路终于赶上了谢兰庭,方才只怕她会跑掉,才直接冲撞恐吓上去。

没想到,自己会先被掀翻在地。

“就凭你们这些酒囊饭袋。”兰庭只是危险的眯了眯眼睛,淡淡地威胁道:“你想找死?”

“不敢,还请大小姐随小的回府,别为难了小的。”侍从心道,这位大小姐的确是足够让人头疼的了。

“要么,拿了你的刀现在杀掉我,”兰庭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要么,回去告诉你的主子,现在,他还有足够的时间,改变一下他的下场。”

言罢,那侍从被她重新一鞭子抽翻在地,以防他再次追上来。

另一畔,谢家围观了一切,惊魂未定的车夫抻着脖子,仔细辨认了下那身影,回头颤声说:“大公子,前面骑马的人,瞧着是咱们府里的大小姐,不大对头的模样。”

谢疏安依旧靠在车壁上,读他的圣贤书。

听到谢兰庭的名字,他先是皱了皱眉头,随后淡漠道:“让开就好,莫要多管闲事。”

“大公子,这是不是不太好,万一是大小姐遇上了麻烦?”车夫有些犹豫,那毕竟是府里的主子。

“不必管,回府。”谢疏安无动于衷,他是家里的大哥,管束弟弟妹妹也是他的事情,但一个两个哪里管得了。

索性装作没看见,他们闯了祸,自然也与他无关。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兰庭则纵马而过,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谢疏安的马车在旁边经过,即使看见了,也不会为此而改变选择,打道回府。

当她策马到了大都督府的时候,阴阴的天际已经云收雨歇,风烟俱净。

“大小姐,您回来了。”

侍从头一次见到她骑马而来,心头奇异,小厮上前去牵了马,絮絮道:“您若回来,送了口信,府里派人去接您才是。”

府里就两个主子,一个薛珩,一个兰庭。

他们的排场大多是为了兰庭出行摆的,大都督身边跟着的,大多是从镜州带过来的旧人。

“不必管我。”

兰庭一脚踏进都督府后,甚至有了一些闲情雅致,负手慢悠悠的走在府里,其实已经很熟悉了,他们时常会一起散步谈心。

黛瓦如洗,墙头蜿蜒探出几条柔嫩花枝来,还带着零星的水色,映衬着娇艳的花瓣,雅致灵秀,别具芬芳。

大都督府前身是某位武将的府邸,后来那位将军致仕,告老还乡,这府邸正好也在四锦里,皇帝索性就赐给了薛珩。

薛家的旧府被封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入住过,毕竟官员也大多很是忌讳抄家灭族这种事。

至今,已经荒败的不成样子,薛珩与她去过一次,也是下雨天,这样没什么人会注意。

薛珩没有看多久,从回来后就缄口不言了好一阵子。

想到这里,兰庭心里一紧,足下也沉如灌铅,她深吸了一口气,竭力使自己平息下来。

小厮见到兰庭上前见礼:“大小姐。”

兰庭立于柳杉夹道,温文地问道:“大都督何在?”

今日,薛珩理应休沐在府中的。

小厮躬身回话:“三殿下半个时辰前来了,此刻正和大都督在演武场呢。”

演武场,秦怀龄腾空飞剑,迎面而来,薛珩双指夹住他的剑,夺剑抻腕间,卸掉了他手上的力道,将人拉近身侧,抬腿一脚踹在了秦怀龄的胸膛上。

“殿下,你输了。”

秦怀龄连连倒退几步,倒吸一口气,却被冷丝丝的水雾呛了一口,方掩唇轻咳,笑着收了手:“大都督不愧是大都督。”

薛珩尚且精力充沛,秦怀龄已然不支,自幼,他打架不怎么样,点到即止这句话,说的最多。

“大都督之功力,吾所不及,不愧是陆崖的得意门生。”秦怀龄总觉得自己天赋异禀,可他委实不是个适合习武的人。

薛珩掩下眼帘,陆崖对他的确是毫无保留,若非是涉澜江一战,他投入了如今皇帝的麾下,他大抵会一直跟在陆崖身边的。

“大都督,除却薛兰庭,你就没有过其他心仪的人吗?”

薛珩奇怪地看他一眼,泯然道:“没有。”

他们一直在颠沛流离,为了照看好兰庭,加之身份不可告人,他也未曾娶妻。

后来在镜州安定下来,大家闺秀寻常是不会随意见外男的,待嫁之龄皆是天真烂漫的孩子,年龄相当的已为人妇,何谈什么心仪之人。

“那就太可惜了。”秦怀龄意味不明地惋惜道。

薛珩长眉入鬓,正将横刀随手入鞘,闻言漫不经意地一笑:“殿下此言差矣,若没有旧日的兰庭,也就没有今日的微臣。”

兰庭很少不提从前的时候,可薛珩都记得,他好几次因为旧伤复发,差点病死在路上,都是兰庭将他从生死一线上拉了回来。

“可是如果,你们就是不能在一起了呢。”秦怀龄不以为然地皱皱眉,屈指弹了弹一旁的月季花瓣,声线如绵寒冷雨:“倘若有朝一日,薛兰庭为了其他,就是选择背弃了你呢?”

薛珩没有注意到身后走来的人,只抬首深深凝眸,目光犹如永不熄灭的烛火,迟缓沉凝:“兰庭五岁跟在我身边,也曾受过不少委屈,纵然食荼卧棘,也从未叫过苦,怨天尤人。”

时至今日,他依旧可以透过时光,看到那个梳着双丫髻的黄衫小姑娘,与他最是亲昵。

“殿下同我说,这样的兰庭,会为了身外之物,而选择背弃我,这太可笑了。”

凉风如玉,清香抚远,秦怀龄含了清浅笑意,别有深意道:“我想,大都督你也许是对的。”

雾气空濛,柳荫沉碧,幽深曲折的长廊开满了紫藤花,低垂婉转,犹如美人鬓边坠下的流苏,溢出了别样的小意婉转、柔情无限。

“薛兰庭,你不是还在谢家吗。”秦怀龄悄然一笑,口吻轻佻:“莫不是知道我来了,你特意来请安的。”

薛珩回过头来,见到她静默地

“见过三殿下,臣女有要事来寻大都督。”兰庭实在是没有和他玩笑的精力,她板着脸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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