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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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春满轻声道:“回皇上的话,还是没有消息。”

靖光帝良久不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刘春满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恭敬提醒道:“皇上,该用午膳了,御膳房今日备了八宝鸭,说是琢磨出了新做法。”

靖光帝摆了摆手,道:“朕没胃口。”

刘春满不敢作声了,靖光帝道:“你且出去,让朕一个人静静。”

刘春满连忙应下,小心地退出了大殿,等门关上了,他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寿王殿下的事情发生之后,这皇宫之中,就没一个人过得舒心。

皇后起初还来哭诉,然而又在年关这当口,靖光帝政务繁忙,自己心情也不佳,再听她哭几声,头都要大了,一天下来,折子也没批,政事也没处理,须得凌晨时分才能躺下,第二日五更又要早朝。

靖光帝年纪也大了,实在熬不住,后来便不让皇后来了,皇后几次见不到靖光帝,一腔悲愤无处宣泄,又去了慈宁宫,好在太后娘娘性情沉静,她哭,太后就听着,时间一长,皇后哭干了眼泪,也没办法了,只能在坤宁宫盼着外面的消息,吃着斋念着佛,日日祈求,竟是连门都不出了。

而在刘春满看来,这次事件最倒霉的就是晋王殿下了,前不久才下了圣旨,要封他做太子,礼部和钦天监都忙活起来,眼看着册封的章程都安排上了,却没想到临头出了这种变故,册封大礼被无限延后,还不知今年能不能成。

刘春满在心里又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正在这时,那边有一个太监小声叫道:“干爹。”

刘春满看过去,果然是他那干儿子,他走过去,道:“怎么了?”

那小太监朝前面扬了扬下巴:“您看。”

刘春满眯起眼望去,外头不知何时已下起了小雪,将远处的宫殿都笼罩在了一层雾茫茫的白色中,那里竟然跪着一个人。

刘春满一惊,眯起眼辨认了好一会,才哎哟一声,道:“怎么是晋王殿下!”

他一甩拂尘,连忙下了台阶,小跑着朝那跪在雪地里的人而去,等到了近前,才发现赵羡的头发上都结了冰,刘春满躬着身子,连连道:“晋王殿下怎么跪在这里,哎哟这些个奴才们,都瞎了眼没看见么?奴才一直在殿内伺候皇上,没能瞧见您,您快起来,奴才这就去通禀皇上。”

赵羡的脸色被冻得青白,他摆了摆手,道:“我今日是来请罪的,父皇眼下心情不好,烦心事多,公公暂且不要通禀了。”

刘春满为难道:“那您也不能在这跪着啊,这大雪天的,若是冻伤了可怎么是好?奴才还是去通禀一声。”

赵羡坚决地摇了摇头,道:“皇兄之事,本是我的过错,万死难辞其咎,还让父皇为此伤神,亦是我之不孝,唯有这样,我心中才能好过些,公公还是请回。”

刘春满见劝他不动,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而一抬眼,见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定睛一看,却原来是晋王妃,他顿时大喜,连忙过去道:“王妃娘娘,您劝劝王爷。”

姒幽一身素色衣裳,衬得面色如玉,她撑着伞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赵羡的背影,然后摇了一下头,转身就走了。

剩下刘春满整个呆在了原地,愣愣地望着她纤弱的身影远去,进退两难:“这……您……哎,王妃娘娘!”

慈宁宫。

一名宫人正在门口扫雪,抬头便看见了一道素色人影过来了,她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即恭敬行礼道:“见过王妃娘娘。”

姒幽站在台阶下,对她道:“我想见太后娘娘,劳烦你通报一声。”

那宫人连忙道:“娘娘说了,若是王妃娘娘来,只管进去便是,不需要通报。”

姒幽微微颔首,收起了纸伞,宫人双手接过,道:“娘娘请。”

这阵子因为要解蛊毒的缘故,她确实常来慈宁宫,对这里已是十分熟悉了,路过庭院时,靠墙的几株腊梅开了,幽香阵阵,清寒入骨。

远远便看见太后在亭子里坐着,一名宫婢正在煮茶,铜壶里的水翻滚着,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微声音,见了姒幽来,太后面上带起一丝欣然的笑意,拍了拍身旁的坐垫,道:“来这里坐。”

姒幽坐了下来,如往常一般挽起袖子,递过手去,太后探了她的脉象,片刻后才收回手,道:“已大好了,此后不必再用金针引蛊。”

“多谢太后娘娘。”

太后摆了摆手,道:“小事罢了,我观你这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知是因为何事?”

姒幽顿了顿,目光扫了四周,并不说话,太后见她如此,心中了然,挥退了四周伺候的宫婢,道:“你现在说。”

姒幽微微垂下眼,道:“娘娘。”

“寿王现在明明还活着,为何不告诉皇上?”

这话一出,空气便沉寂了一瞬,太后注视着姒幽,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姒幽回视她,不退不让,坦然道:“从一开始。”

那一夜,赵羡回宫向靖光帝禀告赵瑢坠崖之事的时候,姒幽便觉得不对,她一开始就给赵瑢种下了无妄蛊,那时候她能感觉到蛊虫还活着,可太后制止了她开口。

起先姒幽尚能保持沉默,直到如今,她看见赵羡的种种难处,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了,只需要告诉靖光帝,赵瑢还活着便行了,为何非要将大半的责任让赵羡来承担?

且不说赵瑢还活着,便是他死了,又与赵羡有何干系?

姒幽再也忍不住,将这些疑问说了出来,太后听罢,才慢慢地道:“赵羡是要被册封为太子的。”

“那又如何?”姒幽眉心微蹙,道:“难道就因为如此,他就要被苛责么?”

太后望着她,道:“否则要怎么做?让赵瑢回来吗?”

她继续道:“回来之后呢?他心中不服,日后总是隐患,一旦埋下了祸根,来日便会生根发芽,越演越烈,于国无益。”

说到这里,太后站起身来,目光望向远处的宫墙,悠悠道:“可他若是死了,日后便再不会有什么后患,等过了这阵子,来年开春,赵羡便能册封太子了。”

姒幽摇了摇头,也站了起来,道:“可他如今既是活着,就没有理由要让我夫君受这等委屈,日后即便是被册封了太子,又能如何?世人此刻的诽谤与猜疑,便犹如刻骨利刃,纵然他能忍受,我却不能。”

“他是我的夫君,我便要护着他!”

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倒叫太后沉默了,姒幽上前一步,幽黑的双眸紧紧盯着她,宛如寒泉中的墨玉,道:“太后娘娘,一个人未曾做错事情,为什么要承担其带来的后果?这便是你们外族人的规矩吗?”

她这话太过强硬,太后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相对,她想说,是,这就是我们外族人的规矩,可张了张口,却无法清晰地说出那些话来,犹记当年,她也曾如她一般,不解地问过这样的话。

太后盯着面前的女子,目光仿佛透过她的眼睛,落在了别处,良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哀家知道了。”

御书房,靖光帝正靠在龙椅上,眉头紧皱,手里虽然捏着折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没看进去几个字。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通禀声,太后来了。

靖光帝扔下了折子,站起身来,殿门被推开了,几名宫人簇拥着太后踏入殿内,一阵冷风夹着雪花吹了进来,他往外看了一眼,大雪纷纷,遂道:“太后怎么来了?”

174、第174章

“太后怎么来了?”

刘春满适时奉上了热茶,在路过殿门时,下意识朝门外看了一眼,只见大雪之中,一点人影伫立在远处,晋王殿下竟然还跪在那里!

刘春满心头一跳,紧接着,他便看见了一道素色的纤弱身影站在了赵羡的身后,手里举着一把纸伞,是晋王妃。

两人虽然是一站一跪,却仿佛依偎在一处似的,正在这时,靖光帝疑惑的声音传来:“刘春满,你在门口站着做什么?若是嫌殿里头太热了的话,你就出去凉快凉快。”

刘春满连忙喏喏应答,又往外看了一眼,紧接着把大殿门合上了。

殿内,靖光帝问道:“您怎么来了?”

太后端着茶,不喝,只是直言问道:“寿王之事,皇上是如何想的?”

闻言,靖光帝便觉得头痛,他按了按眉心,沉默片刻,道:“朕还需给皇后和群臣一个交代。”

太后敏锐道:“皇上是相信晋王的,对吗?”

靖光帝的下颔微微绷起,他站起身来,踱了几步,道:“朕是相信,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史书相信吗?世人相信吗?群臣,又会相信吗?”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又叹了一口气,道:“他日后是要坐朕这个位置的,倘若这点苦楚和委屈都受不得,又如何能做好一个皇帝?那些朝臣们就能把他逼疯了去。”

太后想了想,道:“晋王是受得,可有人受不得。”

靖光帝听了这话,面上浮现几分疑惑之色:“太后这话是何解?”

太后悠悠道:“晋王妃找到哀家那里去了,把哀家好一通说教。”

“原来如此,竟然是他,难怪了。”靖光帝登时恍然大悟,说起晋王妃,他不由便想起了当时初次见面时,她领着赵羡找上门来,摆出三百万两银票要求亲的情景,不免哭笑不得,他对这个儿媳的心情可谓是十分复杂的,甚至还有几分欣赏之意,毕竟放眼天下,能大着胆子,说要求娶他儿子的女人可就仅此一位。

太后见他神色不似动怒,这才继续道:“还有一事,哀家要与皇上说一句。”

靖光帝疑惑道:“什么?”

太后终于说出了真相:“其实,寿王他还没死。”

靖光帝登时震惊了:“您说什么?”

……

此时殿外,雪花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纸伞面上堆积起了一层浅浅的莹白色,姒幽低头望着身旁跪着的男人,赵羡此时也抬起头来,望了她一眼,轻笑一声:“阿幽,这里冷,你先回去。”

姒幽摇了摇头,她蹲下身去,伸出手,轻轻探入他的袖中,触手再不是以往的温暖,反而冷得像冰一样,竟衬得她的手更暖了。

两者相碰之下,都不约而同地颤抖了一瞬,赵羡担心冷到她了,正欲挪开手,只是他在雪地里跪久了,浑身都早已经僵住,如何能动弹?

姒幽毫不犹豫地伸手,将他的手紧紧握住,赵羡立即道:“阿幽,冷。”

姒幽微微垂眸,声音淡淡的,却自有一股坚持的意味,道:“不冷。”

她将伞靠在肩头,索性伸出两只手,将他的手捧起,男人修长的手指早已经冻得青紫,僵住了,完全无法自主动弹,姒幽便轻轻呵出热气,在那冰冷的手指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轻盈而浅淡,却仿佛落在了赵羡的心里,滚烫无比,烫得他一瞬间便红了眼睛。

姒幽轻声问道:“还冷吗?”

赵羡猛地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声音低而微颤:“不冷,很暖和。”

正在这时,御书房的大殿门忽然开了,君王身着明黄色的龙袍出现在门口,他一眼便看见了那大雪之中紧紧相拥的两人,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朕在棒打鸳鸯,把他们怎么了呢,让他们进来先暖暖身子,别给冻坏了。”

刘春满还没来得及高兴,靖光帝扭头就把他好一通骂:“你是瞎了吗?晋王那么大个人,在外头跪了这么久怎么不见你来通禀朕一声?”

刘春满半张着嘴,愣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怎么听这话都有些熟悉,这不正是之前他才骂过那些奴才们的话么?

……

今日是年二十九,明天就是除夕了,这一年眼看就要这么过去了,不少人都站在轩窗前,望着今年的最后一场雪,发出了无声的喟叹,可算是又顺顺利利地熬过去一年了。

虽说明年不知道是什么运道,但是好歹还有盼头。

礼部侍郎刘庆正站在门口,背着手往外看,暮色四临,天边浮现出一片深黛色,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正在他诗兴大发,想要吟上那么一两句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那两句诗便断在了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憋得他几欲吐血。

刘庆怒而回头,想看看是谁敢打扰他的诗兴时,一名小吏探头进来,道:“刘大人,尚书大人请您过去。”

听说是顶头上司,刘庆的怒色立即收敛了,整了整衣袍,扶正了官帽,立即往礼部尚书的班房赶。

才进门便听见左侍郎道:“您刚刚说,是在什么时候完成大礼?”

礼部尚书比了一个手指,道:“三天,年后立刻着手准备。”

刘庆心里登时一突,不知为何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而上一次出现这种预感的时候,还是在今年的春天,晋王殿下大婚那会,三天要娶个王妃,可把他们礼部上下所有人都折腾得没个人形了。

这次不会再有这种事情了?

刘庆心怀侥幸地想着,礼部尚书见了他来,便道:“刘大人,你来得正好,此事就有劳你与何大人一同操心了。”

左侍郎何大人满面痛苦之色,刘庆心里一颤,小心问道:“敢问大人,是什么事情?”

礼部尚书道:“前阵子不是皇上下了旨意,说要册封晋王殿下为太子之事,后来因为一些事情,给耽误了,刚刚皇上叫本官去,说要照常举行册封大礼。”

刘庆登时如遭雷击,他几近颤抖地伸出手指扒拉,颤巍巍道:“下官记得,册封大礼似乎是年正月初二?”

礼部尚书表情沉痛,点点头,叹了一口气,道:“是的。”

刘庆的声音更颤抖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旁边的左侍郎如丧考妣,给出了回答:“是年二十九。”

刘庆白眼一翻,差点没昏厥过去,左侍郎惊了,连忙搀扶着他:“刘大人?刘大人!您怎么了?您没事,刘大人?”

……

冬天的夜来得格外早,才到下午,天色便已沉了下来,又是下着雪,宫道上鲜少有宫人,寂静无声,这时候,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却是两人撑伞走了过来,一人身着深色王服,他怀中半拥着一名身着素色衣裳的女子,两人说着话,男子英俊的面容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他的眼神极其温柔,望着怀中人时,仿佛在看着世间唯一的珍宝。

很快,他们便到了宫门口,因为下了一整日的雪,宫里都是时时刻刻有人打扫的,倒还没什么感觉,待一出了宫门,外面便是白茫茫的积雪,姒幽一时不防,一脚差点踏入了雪中。

幸而赵羡及时拉住了她,道:“当心,鞋袜会湿的。”

可是这里距离马车足有十来丈远,姒幽看了看,道:“不妨事,等回府换了便成。”

“不成,”赵羡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他将纸伞放入姒幽手中,蹲下身去,道:“阿幽,来。”

姒幽站在那里,盯着他宽阔坚毅的背影看了许久,才走上前去,趴在了他的背上,赵羡轻轻松松地便将她背了起来,姒幽撑着伞,他便大步踏入了大雪中,全然不顾那些值守士兵的惊讶与侧目,一步步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姒幽伏在他的肩背上,慢慢垂下头,与他挨在一处,听着赵羡沉稳的呼吸声,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了当年还在大秦山的时候,他们从祭司堂出来,外面也是这样的天气,也是下着这样大的雪,他想也没想,便蹲下去,将她背了起来。

从此往后,他们便如同两株藤蔓,长在了一处,此生此世,都纠缠着生长。

姒幽靠在赵羡的肩上,心里想,此生此世是远远不够的,那便生生世世都如此。

她爱这个人,就如他爱她那样,深刻而热烈。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

其实,我原计划确实是想写赵羡登基的,但是……这样势必要写死靖光帝!

我、我、我舍不得!呜呜呜!一来我挺喜欢靖光帝这个人设,二来,我怕被读者们爆锤狗头啊!

就这样正正好啊!

还有一章番外,会交代所有伏笔,包括赵振和赵瑢以及姒眉的结局。

175、完结

番外

夜里山风很大,一道人影紧紧贴在悬崖的岩石上,不住地往上攀爬,实在是因为他这个位置太过于陡峭了,他必须要找到一个稳妥安全一点的地方,但是胸口处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中箭了。(M.看啦又看♀手机版)

每挪动一下,那箭便往伤口里钻,刺骨锥心一般的痛楚,令他忍不住倒抽凉气。

这人正是原本掉下山崖的赵瑢。

他并没有如赵羡所想的那般栽下去,其原因就在他手上绑缚的绳索上。

赵瑢原本是在半道上被人劫走的,那些贼人并不是他的下属,而是赵振的人,他们将他绑了带到山上来,却没想到被赵瑢给逃脱了。

但是最后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一根绳索救了他的命。

他落入山崖时,绑缚双手的绳索正好挂在了一株斜斜生长的老松树枝上,因此赵瑢才得以活命。

寒风吹过,山间俱是呼啸之声,赵瑢却半点都不敢懈怠,因着松树下有一小块突出的岩石,他才得以落脚,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看,绳索已磨损得差不多了,他索性凑过去,开始一点点撕咬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才将那绳索彻底咬断,赵瑢吐出绳结,靠在岩石壁上揉了揉疼痛的手腕,往下看去,只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火把,如萤火一般。

赵羡在派人找他的尸体。

赵瑢冷笑一声,索性坐了下来,背后紧紧贴着那岩石峭壁,准备等那些搜寻过的人离开再下去。

赵羡是绝不想他死的,想他死的人,只有一个。

赵振。

赵振此人心思虽粗,不受束缚,但是他有一点,就是很听他母妃的话,而淑妃,赵瑢想到这里,又冷笑了一声。

淑妃这个女人确实是狠,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做代价,也要为赵振铺好前路。

可是那又如何?只要他还活着,便是拿捏着赵振的软肋,再说,有他的前车之鉴,焉知赵羡又能毫无芥蒂地相信他?

冷风吹来,赵瑢忍不住轻声咳嗽起来,他虚虚掩住唇,望向望去,只见那些火光一点点移动着,渐渐往远处而且,御林军终于撤了。

他站起身来,抓住一旁的老松树枝,一点点往下攀爬而去,这北屏山虽然高,却并不算特别陡峭,竟然让他一路顺利地爬了下来,然而胸口处的箭伤也给他带来极重的负担,原本伤口就未愈合,此时因为动作又撕裂了不少,温热的鲜血一滴滴落在了岩石上。

赵瑢的体质并不算强健,这么一磋磨,脚下一空,他整个人便一头栽了下去滚入了山涧中,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看见的是深色的夜空上,点缀着几颗寒星。

隐约中,他仿佛听见了一阵悦耳的声音,是很特别的韵律,听起来仿佛某些乡间俚调,很奇异,却又有些好听,像是在哪里听过一般,没等他来得及细想,意识便沉入了无垠的虚无之中。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有些急促,伴随着竹哨的声音,若是赵瑢还醒着,必然能听出来,这就是他刚刚听到的调子。

很快,那脚步声便走近前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找到你了。”

……

大秦山。

天气晴好,山林间莺声娇啼,婉转动听,日光自树梢间洒落下来,小径蜿蜒向前,尽头便是一株古老的大树。

一名女子背着竹篓坐在岩石边休息,她模样大抵有十七八岁,穿着粗布衣裳,挽着袖子,手腕上戴着一个银丝绞成的镯子,上面还挂着两枚银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音。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着那脚步声的靠近,一名青年男子出现在小径上,他同样穿着深色的粗布衣裳,眉目生得很是清隽,带着几分书卷气息,叫了一声:“阿眉。”

那女子正是姒眉,见了他,扬眉道:“你怎么来了?”

青年轻笑道:“看你出去那么久也不见回来,就来寻你了。”

姒眉哦了一句,又道:“我饿了,回去吃饭。”

青年看了看她背上的竹篓,主动道:“我来背。”

姒眉撇了撇嘴,道:“你恐怕背不起来。”

闻言,青年眉心微皱,道:“怎么可能?你放下。”

姒眉也不拒绝,放下竹篓,青年拎了一把,整个人呆了一下,看向她,疑惑道:“里面是什么?”

姒眉大笑起来,眉眼弯弯,笑容灿烂若花:“猜不到?”

她把竹篓上的草叶拨开,道:“是笋。”

里面满满当当的,除了上面那一层草,全部都是巨大的鲜笋,难怪这么重,看着青年那模样,姒眉又嗤嗤笑:“我来便行了。”

“不用,”青年咬咬牙,道:“我自己来。”

这么说着,他愣是将那竹篓背上了肩,往小径的前方走去,起先还觉得沉重,等走了十来步,青年便觉得轻了许多,他道:“还以为多重,也不过如此么。”

姒眉走在他身侧,面上犹带着笑意,手却没有离开过那竹篓,只跟着他走,等穿过了小桥,前面便出现了一大片房子,不时有小孩子追逐打闹着跑过。

他们看见了姒眉两人,其中一个便笑着道:“阿眉姐,你什么时候娶阿瑢哥哥啊?”

闻言,姒眉翻了一个白眼,道:“谁教你问这话的?”

那小孩理直气壮道:“我阿娘说的。”

姒眉故作凶狠道:“不关你和你阿娘的事情,咸吃萝卜淡操心,快回去吃饭了!”

小孩们大笑起来,自是不肯走,还好事地跟着他们,一小孩追问:“阿眉姐,萝卜是什么啊?听阿娘说你出去一回,看见了好多好玩的东西,你说给我们听听呗。”

姒眉骤然沉默下来,那叫阿瑢的青年忽然接口道:“萝卜是可以吃的。”

姒眉猛地转头看着他,原本托着竹篓的手也是一松,脱口道:“你想起了什么?”

“哎——”阿瑢冷不丁觉得背上的竹篓突然加重了不少,差点没一个趔趄,姒眉才反应过来,连忙又伸手将竹篓托住。

阿瑢这才发现了竹篓的秘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你这是做什么?”

姒眉却顾不得回答,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刚刚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阿瑢疑惑道:“没有啊。”

姒眉微微蹙起眉:“那你怎么知道萝卜?”

阿瑢道:“突然便想到的,萝卜怎么了?”

姒眉望着他,青年面上的表情还带着几分茫然,和她印象中的那个高高在上,地位尊贵的王爷早已相去甚远,然而仔细寻摸,却还是能发现几分昔日的影子。

她永不能忘记,那时她在春寒料峭的京师长街上跌撞前行,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前面停了下来,修长的手掀开了车帘,传来一个沉静温和的声音:“你怎么了?”

“阿眉?”

青年的声音拉回了姒眉的意识,她下意识应了一声,一只温暖的手贴在了她的额头上,赵瑢自言自语道:“怎么好端端地发起呆来了。”

姒眉回过神,忽然握住了他放在自己额上的手,问道:“你想记起来吗?”

赵瑢愣了一下:“记起来?”

姒眉抿起唇,道:“我可以想办法让你记起来。”

赵瑢沉默许久,慢慢地笑了,阳光落在他的眼底,折射出琥珀色的光,道:“该记起来的时候总会记起的,不必强求了。”

姒眉定定地看着他,末了,才道:“赵瑢,你不要后悔。”

当年她被困皇宫中时,是姒幽暗中给了她一些蛊虫,助她顺利逃了出来,因她之前在赵瑢身上下了蛊,所以很快便找到了他的位置,只是那时赵瑢昏厥过去了,受了重伤,待醒来之后,却失了记忆。

姒眉犹豫了很久,才决定将他带回大秦山,京师太危险了,她不可能将他一个人扔在那里,而直到如今,竟已过去这么多年了,赵瑢也一直未曾恢复记忆。

赵瑢回视她,面露不解道:“我为什么要后悔?”

闻言,姒眉深吸了一口气,转向那帮满头雾水的孩子们,道:“阿眉明天就要娶阿瑢为夫君!快去告诉你们的阿娘!”

孩子们顿时噢哟大声欢呼起来,奔跑着往自家的方向而去,整个族群都仿佛因此而热闹起来了。

……

“朕即位三十有九年矣,海内河清,天下太平,民有所安,万邦咸服,吏治清明,君臣善睦,德可比先圣,功更盼后人,皇太子明羡,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皇三子明振,英武伟岸,实属将中奇才,数十年来,屡建军功,乃大丈夫也,特赐封地边阳城,着令其国丧后便往封地,若无诏令,不可入京。”

“钦此!”

刘春满尖利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托举着手中的圣旨,躬身递向了跪着的赵羡,待他接了圣旨,便跪拜了下去,扬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亦是再次伏跪下去,山呼万岁,声势浩大,而赵羡拿着圣旨,转过身去,目光自人群中逡巡而过,落在了那一抹素色的身影上。

他在心底慢慢念着那个名字,宛如早已刻入了骨中。

阿幽。

……

赵羡继位后,改年号为昭景,立其王妃姒幽为后,与其他人不同,昭景帝此生只有一后,不纳嫔妃,独宠皇后一人,帝后二人伉俪情深,琴瑟和鸣,据史官记载,二人从始至终,从未有过半句争执。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到这里就写完了。

这本书,我真的写了好久啊,三月份开始,现在已经八月份了,一点点地写,熬夜地写,终于,我把它写完了,真的是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啊!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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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雪衣吹了吹额头上贴着的黄色道符,怯生生地道:皇姐,这符纸真的能治病吗?

长公主笑得清艳出尘:能。

后来,秦雪衣被按在墙角,磕磕巴巴地道:皇皇皇皇姐,你你你做什么?

高她一头的长公主在她耳边笑笑,低声道:你以前可从来不叫我皇姐的。

秦雪衣一脸迷茫,长公主笑容愈发摄魂夺魄:你都是叫我……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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