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容与见盛欢听见这些糟心事后,不止心神不宁,美目中更掠过一抹愤恨,不由得心里一疼。
“欢欢,莫再想前世之事,如今你怀有身孕,不可忧思过虑。”凌容与低极的一声轻笑,温热的鼻息与嘴唇,一同落在她额上。
“赵舒窈这一辈子是不可能再有翻身机会,你莫要担心,而凌朗与相府的亲事,也不是沈贵妃与丞相夫人自己说了就算。”
盛欢愣了愣,一时之间没能明白过来。
她到底从小生活单纯,又被盛家父子护得极好,从未经历过勾心斗角之事。
之前她也是被凌容与步步紧逼,才不得不伪装起自己与赵舒窈心机搏斗,可前朝后宫之事她又如何能懂。
“为何?”盛欢困惑抬眸。
凌容与抬手刮了刮她的秀鼻,将人打横抱起,一面往外走,一面道:“先用晚膳,如今你有孕在身,定得按时用膳才行。”
身子忽然凌空,盛欢下意识的环抱住他的脖颈。
“用膳便用膳,殿下为何要抱着我?赶紧放我下来,”盛欢羞窘的咬了咬下唇,“我可以自己走。”
“这可不行。”少年在她耳边低低轻笑,低哑的嗓音里掺揉着令人沉醉的温柔。
“欢欢,不必担心将来之事,只要孤在必会以命相博,护你周全,不管相府与三皇子是否结为亲家,孤若能与你长相厮守,孤的后宫永远只有你一人。”
盛欢听着他愉悦而宠溺的笑声,耳尖悄然泛红。
嘴角微微弯起,她柔若无骨的将自己埋进少年怀中,红扑扑的脸蛋埋在他微烫的肩窝上。
盛欢垂眼,小声嘀咕:“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以后你宫里若纳了旁人,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凌容与顿下脚步,低下头,亲昵的蹭了下她的鼻尖,沉声道:“不会有那一天。”
永远也不会有。
※
沈贵妃原本正因与牧府定下亲事而欢喜不已,然而牧夫人才刚离开不久,就有宫人进来禀报,说赵舒窈已被三皇子带回来,如今人就直接安置在他自己房里。
“胡言乱语!赵舒窈身为罪臣之女,如今还被关在大理寺监牢,三皇子要如何带她出来?”沈贵妃拍案而起,案桌上的书信随之飘落于地。
那些书信正是帮助沈贵妃谈下这门亲事的主因。
永安侯与皇商宁家及卫家及刑部尚书贪赃舞弊,盗卖宫廷物资,刑部侍郎虽未参与其中,却也曾在不经意间替刑部尚书掩瞒罪行。
此事可大可小,若真闹开来,刑部侍郎亦难逃一劫,立刻被打入永安侯贪赃一案。
何氏身为刑部侍郎次女,自然不愿年近六十的老父牵扯其中。
她虽不知沈贵妃是如何弄到这些书信,可现下这些罪证正是被沈贵妃暂且压.下,太子与她的夫君牧逸春才没查到她的父亲身上,一旦沈贵妃将这些罪证呈交上去,到时她的母家必定遭殃。
何氏深知自己夫君公正不阿的脾性,就算面对的是岳丈他依旧铁面无私,不留情面。
至于太子就更不用说了,太子与她何家毫无渊缘,更不会无缘无故为她母家网开一面。
沈贵妃笑脸盈盈,舌灿莲花,不止拿着罪证逼迫她,更是提了当年裴皇后与牧逸春的过往。
说她的夫君当初之所以忍受众人嘲讽,仍要入朝当官也是为了能更近距离仰望裴皇后。
牧逸春虽然掩饰得极好,可何氏知道他从未放下过裴娆,也知道他之所为位极人臣,也全是为了裴皇后。
守护山河的同时,亦护裴娆一世安好。
这些自然是沈贵妃的臆测,可却一字一句皆准确无比的刺在何氏心窝上。
凌朗与赵舒窈的事爆发开来之后,她的女儿牧文茵虽然难过了大半个月,且绝口不提三皇子,可何氏又岂会不知女儿心意。
何氏心想,当初三皇子也是女儿吵着要嫁,现下赵舒窈虽怀有皇嗣,可人还身陷囹圄之中,早已不成气候,才会心一横,应下这门亲事。
哪知自己前口刚应下,这赵舒窈后脚就被景成帝从牢中放了出来。
宫人见到沈贵妃拍案怒起,连忙跪伏于地,“娘娘息怒,因为永安侯饭食突然遭人下毒,命在旦夕,皇上担心赵舒窈腹中皇嗣亦遭贼人毒害,才会勉强同意三皇子将人带回。”
“请娘娘宽心,赵舒窈离开监牢之前,额间已刺上奴字,这辈子只能为奴籍宫婢,皇上说了,不论赵舒窈来日诞下多少皇嗣,皆只能送到正妃膝下抚养。”
沈贵妃听见这些话,秀丽面容上的神色这才好看许多。
※
这毓秀宫的气氛一团糟,可凤仪宫却截然相反。
半卧在贵妃椅上的闭眼假寐的裴皇后,听见何氏应下沈贵妃亲事的消息,嘴角缓缓扬起一抹浅笑。
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裴皇后如今虽已年过四十,容貌已比不上初及笄不久的太子妃,却也风韵犹存。
就连跟在她身边伺候多年的芳云,见到裴皇后眼睫半垂,温柔浅笑的模样亦不由得微微看得痴了,只觉得裴皇后当真美得令人怦然心动。
而从头到脚都精致得过分,如谪仙般俊美绝伦的太子殿下,可说大半美貌都是遗传于裴皇后。
也不怪当年景成帝只是在裴国公寿宴上看了人一眼,宁肯不择手段顶着骂名,也要将京城双姝的其中一姝抢到手。
裴皇后年轻时也曾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大美人,与她的闺蜜牧婉清并称京城双姝。
只是这姐妹两人的姻缘都颇为坎坷,美人没美命。
裴皇后听完芳云的禀报,轻轻撩起眼皮,莞尔一笑:“沈贵妃当真是为了她的宝贝儿子费尽心机。”
“只可惜,皇子们的亲事就跟公主一样,向来都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
就连盛欢也是凌容与不顾自身安危,硬着头皮跪在御书房前,不服药吐了满地血才勉强求来的。
只要景成帝不同意,就算沈贵妃再如何坚持亦是徒劳无功。
裴娆当年虽是被强迫入宫,可与景成帝当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也早就将帝王脾性摸得通透。
当初景成帝极为倚重永安侯并给了他极大的权利与信任,还让他的嫡女赵卿欢当太子妃,可之后永安侯一脉接二连三的贪赃舞弊,却狠狠打了景成帝一个耳光。
且不提当年景成帝曾与牧逸春有过的恩怨情仇,就拿永安侯一案来说,景成帝如今心有芥蒂,恐怕暂时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再娶重臣之女。
……
牧逸春回到相府,听见何氏提起闺女的亲事,也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何氏见他连亲闺女的婚事也不放心上,手里的帕子不由得捏得更紧,想起沈贵妃的话,心头不由得苦涩起来。
“老爷今日如此晚归,可是案子出了什么事?”何氏虽已与沈贵妃谈定,却也怕太子与牧逸春已查到老父牵涉其中一事。
原本正抬手宽衣解带,欲换上一身干净衣裳的牧逸春手指一顿,眸光流转,抬眼轻瞥了坐在一旁神色不定的何氏一眼。
两人虽是夫妻却相敬如宾,牧逸春从来不让何氏伺候。
“永安侯遭人下毒,赵舒窈已被三皇子接回府中。”牧逸春收回目光,若有所思,继续更衣。
何氏听见赵舒窈被凌朗接了回去,惊慌失色的抬头看向他,“这么大的事,老爷怎么现下才说?那、那那文茵的亲事可该怎么办!”
赵舒窈是什么货色,何氏岂会不清楚。
自己女儿虽与赵舒窈是表姊妹,两人从小玩在一块,可牧文茵素来跟在赵舒窈身旁,说是表姊妹更像她的小跟班。
女儿要是成了凌朗正妃,赵舒窈肯定会仗着凌朗对她的疼宠,对女儿颐指气使。
牧逸春慢慢悠悠的退下官服,换上一身玄色常服,缓缓道:“文茵的亲事你未先与我商讨就自己谈定,我要如何先跟你说。”
何氏脸色煞白,登时就后悔起来,可老父的罪证全被沈贵妃捏在手里,她就算事先知道赵舒窈被接出来,她又能如何。
“你与沈贵妃私下谈定便罢,多想无益,”牧逸春言简意赅,“皇子亲事素来由圣上做主。”
不得不说,这牧逸春与裴皇后可谓心有灵犀,裴皇后的猜想与他对帝王的推测如出一辙,两人皆想到了同一点上。
话落,牧逸春头也不回的离开厢房,独自前往膳厅用膳。
何氏盯着丈夫离去的背影,眸色晦暗不明。
※
果不其然,当晚景成帝摆驾毓秀宫,听起沈贵妃提起三皇子与牧家嫡女的亲事,剑眉立刻重重地拧了起来。
“凌朗如今才将赵舒窈接回去,娶什么妻?”景成帝不悦道。
沈贵妃也没想到自己的计划居然会被打乱,原先若是没有赵舒窈这一出,景成帝又哪可能不应下这门好亲事。
“这赵舒窈将来生下的孩子也得有娘才行,给朗儿娶个正妃不是刚好?”沈贵妃妩媚一笑,柔若无骨的朝景成帝靠了过去。
“凌朗的正妃朕心中已有人选,会在赵舒窈生下孩子前替他安排好,待赐下婚事之时,朕会破例提前给凌朗封个王,到时他娶妻生子又封王,可谓三喜临门,这件事爱妃不必再插手。”
凌朗玩心重,耳根软,而牧逸春的女儿牧文茵,从小就跟在赵舒窈身边当跟班,这样的人当三皇子的正妃,赵舒窈早晚会上天。
景成帝没有沈贵妃那般肤浅,早在同意将赵舒窈放出来的同时,心中已替凌朗物色好媳妇人选,且这媳妇必定是稳重大气能镇得住赵舒窈的大家闺秀才行。
沈贵妃听见景成帝的话,脸色难看无比。
沈贵妃的母家虽不似永安侯府与相府那般盛大,可在前朝亦占有举足轻重之位,朝中更有几个老臣凌朗。
凌朗还未及冠,景成帝就急着给他封王,且话还说得十分强硬。
这不止是在暗示景成帝不看重凌朗,在也无形中表明了他对太子寄予厚望,储君之位不可动摇之意。
凌朗若真封了王,那他就更需要相府的支持,正妃一定得是相府才行。
否则一旦牧逸春站到太子那边,凌朗可说完全没有抗衡的余地,将来注定只能当闲散王爷。
景成帝话说得明白透彻,沈贵妃却依旧不死心,使尽浑身解数,想方设法挽回相府这门亲事。
只可惜,景成帝虽被伺候得舒心不已,最后仍是没有同意凌朗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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