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人的进攻来的突然,不破关的守将却并没有被打个措手不及。
大燕国与天恭国结怨已久,彼此之间打了百来年的仗。前数五十年,不破关是大燕国的;后数五十年,不破关是天恭国的。因着纷争不断,你夺我的城池、我杀你的兵士,谁也不敢放下戒备。
除了宣帝李宏——
那位沉迷音律,以至于国备松懈,酿成了庆义之耻的天恭君王。
江月心快速地披整了盔甲,翻出宝剑,束起长发,眨眼间就变为了威风凛凛、英姿飒爽的女将。她牵了马,便跟着霍天正一道到了城外。
黑夜沉沉,城外亮着一列火把,如盘蛇似的,星星点点映亮了通往鹤望原的道路。士兵皆着装齐整威武,一点儿都无慌乱迹象。霍天正骑在马上,似是在等着什么,眉目颇为沉稳。
一名部下到了江月心身旁,小声耳语道:“还是没找到顾将军!”
江月心蹙眉,暗恼道:“偏偏这个时候没了影子!这个阿镜,跑哪儿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霍天正在等的人终于到了——竟是奉旨调兵南下驱匪的赵祥与江月心的兄长江亭风。
两人领着那一支本该南下除匪的军队,一块儿出现在了霍天正面前。军队姿容便如只添了双翼的饿虎似的。
瞧见赵祥与江亭风,江月心终于明白:这果然是道局!
顿时间,她就笑了起来,心里也有了底:今夜,不是大燕人趁虚而入,而是天恭国瓮中捉鳖。
江亭风一夹马腹,策马走到了月心面前,低声问道:“顾镜怎么不在你身侧?那跟班似的家伙,也有玩忽职守的一日?”
“不知溜哪儿去了,连个影子也没有。”江月心很有底气,干脆笑起来,志气满满道,“哥哥,见你在这儿,我就知此役必胜。”
她说的傲然,江亭风却也没有反驳,只是浅浅点了头,道:“若是我出了事儿,你记得照顾好你姨……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江亭风本想说“我死了,你照顾褚蓉”,但想到前几日在褚蓉跟前发过的誓,江亭风还是老实闭嘴了。
那时,褚蓉得知他要领兵南下驱匪,立即逼着他发誓,不得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说:“你若受了重伤,便老老实实退下阵来,不得逞强。”
江亭风不同意,也不会哄她,耿直道:“马革裹尸,乃江家人毕生之荣。”
褚蓉翻个白眼儿,气不打一处来:“我说的是,若你受伤,力不从心,就老实回去养伤!你受了重伤,动弹不得,在战场上屁用没有,白白给人增添麻烦,还不如回去好好休息。”
江亭风脑袋直,转不过弯,木着脸道:“不成。便是战死,我也不可后退。”
褚蓉怒道:“你懂不懂什么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死了就死了,顶多让你的士兵掉两滴泪,我嫁人时多哭一声。但你若保下一条命来,就能再拦住大燕人二十年。”
江亭风似乎懂了点儿她的意思,犹豫着点了头——人或有一死,在战场上没头没脑地白白送死,不如保下命来,用计拦大燕人二十年再死。
光答应是不行的,褚蓉有个习惯,喜欢叫人对着自己发誓,违背誓言的人要天打五雷轰。于是,她便逼着江亭风照着她的要求发了誓:“若是我在战场上莽撞乱来,轻易送死,阿蓉便一辈子不理会我。”
这誓言太毒了,连江亭风都觉得心里紧张。
褚蓉逼着他发了这样的誓,现在,江亭风可不敢随便说什么死不死的话,只希望自己这条命能安放地更有价值一些。
***
烟火阑珊,王延回到了营房之中。恰此时,门被咄咄敲响了。
“进来罢。”他道。
王六进了门来,恭敬地鞠了身,温声道:“陛下,京城那头来信了,是霍右相的信。”
王延低垂了眼帘,接过信,道:“除了信,可还有说些什么?”
王六点头哈腰,笑道:“有的有的。说是……”他露出些为难神色,道,“说是叶家人有些等不及了,叶姑娘……也不太等得住,催陛下您回宫呢。”
“等不及?”王延淡笑一声,道,“叶姑娘十八了,确实是当嫁了。朕这就拟封圣旨,将她嫁出去罢。嫁给淮南王李素,如何?”
王六:……
“陛下呀,那叶家可不好对付。”王六诚恳劝道,“不如待回了京城,将霍右相召来商议一番,再做打算。您在这儿草草拟了旨,只怕京城那头的叶家就要闹了!那叶家上下,一个比一个能闹!您哪儿挨得住?”
王延笑出了声道:“叶家好歹也是钟鸣鼎食的一等名流,你竟有胆子这么嫌弃?”说罢,便展开了手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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