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觉着自己简直是做了一场噩梦。
此前,他就听闻将来的皇后出自不破关,姓江。初初听到这个消息时,谢宁就震了下,瞬时联想到了江月心的面庞。但下一刻,他就安慰自己道:只恰好是个姓江的罢了!
江月心整日舞刀弄枪,陛下吃了撑的,才会娶她为妻!
虽谢宁他爹是个大官,可谢宁本人此前却是一直不得面见陛下的,这回宫宴,还是谢宁头一回见到天颜。他到了席面上,便忍不住一直瞧着未来的皇后娘娘。只是这位皇后,却越看越像是江月心……
越看越像,越看越像!
陛下竟然真的是吃了撑的!
更要命的是,那穿着龙袍的天子,似乎正是自己当年在不破关教训过的“穷酸书生小白脸”!
一想到自己在不破关干过的好事,谢宁瞬间瑟瑟发抖,一张俊脸青红转白。
自从与江月心解除婚约后,谢宁便力争能在京城娶上一个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此刻,他原本正与几位高官相谈,指望着其中某一位能做自己来日的丈人。可陛下一来,他就再也不能侃侃而谈了。
“陛、陛下……”谢宁满面惊恐,身子抖如筛糠,“当日在不破关时,谢宁愚钝,不曾认出陛下天颜,还请陛下降责……”
李延棠瞧见他这副惊惧模样,只道:“谢公子不必如此忧虑。朕平素不大爱发火,这点小事,倒不必放在心上。”顿了顿,他似笑非笑道,“朕反而还要夸赞谢公子,愿将佳人拱手让出。”
一句话,说的谢宁悔恨交加。
江月心听着李延棠说话,竟觉得他这神态和霍青别有些相似。仔细一想,霍青别可不就是李延棠从前的师友?两人有点儿相似,那也是自然的。
江月心虽有时候会记仇,但心大起来,也是很宽和的。见谢宁一个劲儿地抖着,她有些怜悯,道:“谢大公子,你放心,我当真不记仇。你嫌弃我舞刀弄枪、不够贤淑、没个女人模样、一点儿都不贞静的事情,我绝不会记得的。”
谢宁听了,竟抖得愈发厉害了。
江月心有些急了,又安慰道:“哎!我真没放在心上啊!我一点都不记恨你三番五次威胁我要退婚,也不记恨你和我哥差点儿打起来的事!”
谢宁狂抖不止。
江月心:……
这是怎么了嘛!
李延棠摇摇头,一副哭笑不得模样。他扣了江月心的手,领她出去,道:“朕送你去马车上,小郎将。”
江月心到底记得他是当今陛下,连忙拱手道:“不敢劳烦陛下!”
“什么‘陛下’?何必如此生疏?”他却扯住了她的手,道“朕不是小郎将的副官?送小郎将上马车,那是理所当然的。”
江月心:……
陛下还真是敬业!
于是,那风光霁月、满身天家威严的陛下,便亲手携着江月心,送她到了马车上。别人家的贵女上马车,是丫鬟扶着胳膊肘;江月心上马车,那是当今天子亲自扶她上去的。
江月心入了马车,又“刷”地撩开帘子,努力地盯着外头的李延棠瞧。
“做什么?”李延棠哄道,“天色不晚了,再不回去,会误了休息时辰。”
“多瞧瞧你。”江月心却是很兴奋的样子,“你可生的真好看。”
这么直白的赞美之语,叫他愈发哭笑不得了。于是,他只得道:“明日朕便让杨医正去右相府上,替你瞧一瞧伤。朕也回来,你莫要起迟了。”
“你也来?!”江月心的语气愈发兴奋铿锵了,“好!我定然不会睡过了头!便这样说定了!”
马车帘子落下来,她藏着满心的期待,坐着马车出了宫门。车轮吱呀、吱呀的,她从小窗里瞧出去,只见天上是银流繁星,地上是万家灯火,满目皆是旖旎纷彩。这偌大的京城,便如一张遽待搜寻的地图似的,叫她忍不住多多张望了几下。
到了霍府,没能去宫宴的霍辛、温嬷嬷与褚蓉皆迎出来了。霍府里繁灯已上,绕过影壁便是一片晕黄光点。池塘旁伏着群鸣叫不休的夏虫,窸窸窣窣的响动冗长不歇。
“阿辛晚上都学了些什么?”霍青别人到了正厅,叫侍女去外头煮茶,自己撩了衣摆坐下了。那头的霍辛顶着双亮晶晶的眼,捧出一副诗纸来,道,“新背了诗,按照爹爹的叮嘱,练在纸上了!”
霍青别正疲,随意瞄了一眼,说了声“好”,就把诗纸搁在边上了。霍辛有些委屈巴巴的,不舍地拿起那诗纸,献宝似的又捧到了江月心面前,道,“小郎将!这是阿辛写的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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