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南风坐在马车上,心思飘远,但愿她暂时离开皇宫,那个月旦评的卫玠能够做出一些让她觉得甚是有趣的事情来,正想着,马车外与马夫并肩而坐的裴頠传来声音,说是到了贾府。
贾南风缓缓走下马车,望着那许久不曾归来的“贾府”二字,眼睛染上了怔忪,却也只是瞬间恢复清明。
此时贾府内,女眷传来低泣的声音,贾南风从众多贾氏媳妇审判走过,目不斜视,无片刻停顿。
直到坐在广城君郭槐身畔,贾南风才动了动嘴唇,轻声唤道:“母亲。”
郭槐已然混沌了神经,却因着贾南风的轻唤,缓缓醒来,仿佛看不清贾南风一般,伸出手,摸索半天,摸到她的眉眼,才重视聚焦了视线,“南风……”
贾南风终是因着母亲一声还似儿时轻语的呼唤,而动了容,缓了声线,“嗯,是我。”
“南风……你可回来了……我给你准备了你爱的糖饼……你可吃些?”郭槐颤抖着手,握紧贾南风的手,尽管这双手犹如老树皮一般苍老,可贾南风还是紧紧地握住。
这是她的母亲,终是生了她,给她生命,护住她的亲娘。
若是天底下,还有谁能让她缓了心肠,也唯有这个生她育她的亲娘了。
“好,我会吃。”贾南风松开手,接过仆人递来的软垫,为郭槐垫高一些,她的动作是那般的轻柔,又是那般的温暖,仿佛多年前,未出嫁前,她以一个女儿的身份对待自己母亲的模样。
“南风啊,你莫要哭……这人总是要走的,不过是时日早晚罢了。”郭槐伸出手,本想着摩挲贾南风手的方向,却被贾南风双手包裹住右手,郭槐感受到贾南风的温度,又是笑开,“阿娘该是开心,有你在,这些年过得甚是舒坦。但是阿娘怜你,这些年,如此不易。我的南风,这辈子苦了。”
这句话让贾南风的眼睛染上红晕,可是她这些年,浸染在鲜血里,黑了心肠,冷了眼眶,无泪而出。
“娘,你开心,就是做女儿的本分。”贾南风接过仆人递来的汤药,汤匙舀起药汁,放在嘴边轻抿,汤匙交还仆人,低声对着仆人说着,“我娘喜欢甜食,加点甘草再来。”
仆人低声而去,贾南风转头看着郭槐,“阿娘,一会我喂你汤药可好?”
“好。”郭槐笑了,看着贾南风,带着满足,也带着骄傲。
仆人去而复返,贾南风小心翼翼的接过汤药,拿起汤匙,再次取了药汁放在嘴里,许是感到甜了,才将汤匙交给仆人,换了一个干净的汤匙吹了吹热度,递到郭槐嘴边,眼神拳拳,“娘,这药不苦。”
“嗯,好。”郭槐张嘴喝下贾南风的汤药,这一刻,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虚无,只剩下,一女子伺候病榻上的娘亲。
贾南风将汤药还给仆人,因着腊月十七,她娘有着手脚冰凉的毛病,她小声嘱咐仆人去取来洗脚水,而她则是将满头首饰随意取下,当做赏赐分给贾氏媳妇,并将这一众抽泣的媳妇撵出了房间。
找来一根紫色细绳绑住长发,束缚长袖,她蹲下身,接下这木盆,将手放在木盆中试了试水温,取来一块方巾,放入其中,拧干方巾,带着温度却又不会留下水渍的方巾,在郭槐的手上缓缓的擦拭着。
贾南风的动作是那般的温暖,又是那般的缓慢,她知道,她的娘时日无多,她知道,她的娘终归黄土。
故而,她只想着,这一刻,坐回贾家女儿,为她的娘,擦擦手,擦擦脚。
她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为她的娘仔细而又缓慢的擦拭着脚,热气腾腾的方巾暖着她娘冰凉的脚,却暖不热她那即将生离死别的痛。
可即便如此,坚强习惯的她,不会有任何泪珠在眼眶。
因为出嫁之前,她早就习惯孤独,出嫁之时,她早就明白孤傲,出嫁之后,她早就明白孤寂。
她不强求任何事,也不强求任何人,但愿,尽人事,听天意。
故而,她只愿这一刻,再一次亲昵的感受这个给她生命的母亲。
她将方巾递还给仆人,净手后,再次双手捧着母亲的双手,轻轻呵着热气,目光圈圈,满是孺慕之情。
“南风……”郭槐才张口,贾南风抬起头,并未回答,只静待自己母亲的问题,可这样的眼神,如此的清澈和干净,让郭槐竟然舍不得说下去,可一想到贾家的未来,终是狠下心肠,“我听逸民说,你最近跟太子有了龃龉。这大晋的江山一日不可无君,储君也是君,你莫要听你妹妹贾午和外甥贾谧的荤话。这太子是支柱,而儿子也是咱们女人家丈夫死后的依仗,你千万不能轻易更替啊。”
贾南风望着郭槐的眼神,瞬间失去了温度,可她还是为了不灼伤生母,不忍生母痛楚而垂下了眼。
垂下眼的这一刻,她的眼里有着震惊,可是震惊之后却是随之而来的失望。
这种失望缓缓化成了痛,难以言说,无法言明,却足以摧毁心智,令人发狂的痛。
这疼痛从心尖处触动,本是胸口窒息,却不断蔓延而去,朝着指尖,顺着足尖,颤抖着,咆哮着,吞噬着她最后的理智。
可眼前的这个人,却是生她养她育她护她的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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