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收拾这些碰不得的东西辛虞已经胆战心惊,还要把批过和没批过的分开,不是要她命吗?
她抿住唇,仰头去看对方的神色,却只望见他线条冷硬的下巴和余怒未消的眸,像是被什么狠狠蛰了下,忙又收回视线。
辛虞拾起一本折子,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瞧也不敢瞧上面的内容,瞥见朱红的一个“准”字,就塞到了琳琅右手中。
琳琅指尖冰凉,虽强作镇定,但依旧慌神,一时不解她此举何意。
辛虞也不说话,又翻开下一本,见没有朱笔批注,塞到琳琅左手中。
几本下来,琳琅终于反应过来,将辛虞递到她左手的摞成一摞,右手上的放去另一摞,其余一概不管。
整理过十几本之后,辛虞稍稍定了心神,也顾不得形象不形象,提裙蹲在地上机械运转一般捡折子、翻开、分类,权当这双手和这双眼睛都不是自己的。
奏折摞得差不多高了,她自己抱起来,垂眸走至御案前,按之前无意间看到的,将未批阅的放长平帝左手边,批过的放右手边。
纪明彻喝着茶,随手翻开几本看了看,发现批过未批过的虽然分开了,获准和驳回的却仍然混在一起,刚要皱眉开口,想想又按下不提。
很快辛虞和琳琅整理完了地上散落的奏章,长平帝下巴往桌上一扬,“将桌子也给朕收拾了。”
辛虞只好认命地继续给他当奴婢使。他是这宫里最大的boss他说了算,只要性命无虞,她便当自己是遇到了难缠客户的保洁阿姨好了。
终于整理好长平帝的御案时,辛虞长长吁出口浊气,赶忙行了个礼带着琳琅退回自己桌边,端起上面已然冷透的茶便灌了好大一口。
冰凉的茶水苦中带涩,早不复先时清香,却一路顺着喉管入腹,让躁个不停的胸腔得到稍许冷却。
对方什么都没说,她这算是过关了?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这样危险的地方,为何有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进来?难道就为那句富贵险中求?
辛虞觉得她如果同那些嫉妒得眼都红了的人实话实说:“我又不想,是他强加到我头上的。你们要是喜欢,尽管拿去,我求之不得。”,说不准会叫她们给生撕了。
辛虞脑子里乱糟糟,半天都静不下来,琳琅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辛虞这些个宫女里,就属她最沉得住气遇事不乱。她今日也的确表现不错,受了那样的惊吓,甚至险些被拖出去杖责,依然没出什么岔子。就是面上白得厉害,手心也一直出汗,怕弄脏折子,不停在拿帕子擦。
这会儿稍稍得以喘息,她几乎是把帕子攥紧在了手里,好半晌,才用目光询问辛虞接下来要怎么办。
辛虞已将冷茶喝掉多半盏,见她望来,看一眼砚台。还是要找点事情做,免得总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琳琅就又添了点水在砚台中,重新磨起来。从长平帝突然震怒到现在,足过去有小半个时辰,砚台里的墨汁早有些干了,要抄书,还得再磨些。
接下来的时间比起前几天更像是煎熬。辛虞到底受了些惊,握笔的手略显不稳,连写了几个字都不满意,最后干脆整页纸都放弃了,胡乱在上面练起行草,全做发泄情绪。
这天临近傍晚时起了风,辛虞走出殿门,被一吹,整个后背都凉浸浸的。她一路沉默着回了西配殿,宋嬷嬷等人见她和琳琅脸色都不大好,忙问出了什么事。
辛虞没答,琳琅自也不会多言。宋嬷嬷见状,知道必是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沉了脸打发几个小的各忙各的去,辛虞却出声叫住了珊瑚,“珊瑚,你识不识字?”
许是未料到会被突然问及,珊瑚愣了下,才道:“识得些。”
“那明日起除了玲珑,你们都不用再跟着我去御书房了。”有风险,她一人承受已足够,不必再搭上她们。
珊瑚闻言,脸刷地红了,“奴婢还没说完。”她尴尬得不行,嘴角的笑都僵了,“如果认得各宫牌匾上的字也算认字的话。”
饶是辛虞心情沉重,听了这话也不禁有些无语。过了几秒,她才在对方略显心虚的眼神下说:“行,明天起你和玲珑轮班。”也省的那傻丫头天天受惊吓,被折腾出什么毛病来。
五更天左右下起了蒙蒙细雨,晨起整个紫禁城都笼罩在潮湿的空气中,树木、花草,全伸展开枝叶沐浴着这甘霖。
都说春雨贵如油,要下得小小的,长长的,才能把泥土浇透却又不流失分毫。估计京里那些指望家中田地出息过活的百姓要开心了,一整个要人命的冬天过去,总算重新有了盼头。
早上去坤宁宫请过安,容淑仪由人打着伞,在院中挨个看过她那些宝贝兰花。见雨势不大,对其并无影响,这才细细赏过几株已经绽香吐蕊的,心情不错地回了主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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