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兰亭回头看李勖走了,心里不知为何突然烦闷起来,无处发泄,便朝着台阶旁的石栏踢了一脚,没想到用力过猛,脚趾头又刚好踢到石栏的棱角……
“嘶……”顾兰亭坐在石栏上抱起脚,疼得已不自觉涌出泪来。
“老爷,你没事?要不要请大夫?”守夜的家丁看到情况不对,问道。
“不……不用。”顾兰亭刚放下脚,便觉身前落下一片阴影,抬眼看,是李勖又回来了。
“怎么了?”
“没……没事。”
顾兰亭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伤脚着地,疼得她摇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还好身侧的家丁扶了她一把。
“啪!”
只听得一声脆响,李勖打掉了那家丁扶着她腕子的手。那家丁一愣,飞快地退了一丈远。
顾兰亭看着李勖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不禁笑了。她心里很高兴,都忘记自己刚才还对他冷语相向了。
“你笑什么?”
“我笑,你还真被我吃定了。”这句话顾兰亭没有说出口,她只是摇着头笑。
“脚怎么了?”
“脚……不小心踢到栏杆了。”
“还能走吗?”
“能走。”
“喂,我说我能走……”
他并没有听她说话,拦腰抱起她便往屋内走去。
那守夜的家丁彻底石化了,刚才不是好像还在吵架吗?怎么形势转变这么快?
猝不及防看见李勖抱着顾兰亭,廊下端着脸盆的丫鬟忘了看路,直直地撞到了家丁身上,两人和盆一起跌到了地上。
“大暑,我眼睛有点儿辣,这是真的吗?”丫鬟谷雨揉了揉眼睛,问道。她不相信,她们一向喜爱有加的李公子竟然会跟老爷做这种不好的事情。
“是,他们说,这个叫……断袖!”
看着那几乎日日都来的白衣公子抱着他们老爷进了屋、关了门,那叫大暑的家丁才回过神,将谷雨从地上拉了起来。
“谷雨,你眼睛还辣吗?”
“不了,你快看,你说他们在做什么?”
顺着谷雨指的方向,窗户上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重叠在一起,仿若交颈。
“他们说,那个也叫……**!”
大暑捂住了谷雨的眼睛,拉着她往东厢丫鬟房那边走过去。谷雨如今才值豆蔻之年,怎么能叫她看到这些呢?
不能教坏小孩子!
事实上,屋内的两个人,只是在上药而已。顾兰亭坐在罗汉榻上,李勖蹲在地上,两个人离得近,烛灯将他们的影子照得错位了。
顾兰亭的脚趾肿了,还流了血,李勖给她涂了上回摔马用的伤药。他的手捏着她玉足,温度烫人。
他烫,她也烫。
看着那青瓷的药瓶还有面前人温柔细致的眉眼,顾兰亭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上回那伤口早就愈合了。
“上回,你是不是什么都看到了?”鬼使神差地,她开口问他。
“还有很多,都没有看到。”他边给她穿好袜子,边抬起头,一本正经地答到,嘴角还勾着莫名的笑意。
她的脸顿时烫起来,红的仿佛能滴出血。
他站起来,俯身靠近她,烛灯的火苗发出刺啦的声音,摇晃了一下后变得更亮了,照得他玉白的一张脸越发的俊朗不凡。
“你……你,你别这样,你坐过去,我给你喝杯茶倒……倒杯茶喝……”顾兰亭有些语无伦次了,伸手推着李勖往罗汉榻另一边坐去。
她倒了杯茶,却没递给他,而是自己两大口咕咚咕咚喝了。李勖看着她这慌张的样子,笑意更盛了。
顾兰亭重重地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她似乎下定了决心,问道:
“我们以前是怎么认识的?”
“你怎么又好奇了?”
“我就是想知道而已,你不说算了。”顾兰亭微微挑了一下眉,又倒了一杯茶。觉得疲累了,便趴在了桌子上。
她眉眼低垂的样子,在灯光下格外的温婉乖巧,像是一枚小小的金钩,钩在他心尖儿上,他注视良久。
“你怎么会忘记了我?”
“嗯?”
顾兰亭轻轻哼了一声,未做他言,李勖这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怎么每次都睡得这么快?他还有好多话,都没有来得及讲呢。
李勖叹了口气,抱起她往床榻走去。替她掖好了被子,起身想把屋里的灯一一灭了。待灭至书案前的灯,他无意发现案上有一幅画。
打开卷轴,只觉心旌一荡,千般欢愉,万般欢喜都在霎时涌上心头。
画中的公子眉眼清俊,正是他自己。他转眼看了一眼床上的佳人,心里甜蜜得紧,这幅画,肯定是她画的。
她用笔精细入微,线条凝练有力,刻画生动传神,连他眼中的笑意都格外明艳,想来定是用了十分心思的。
他此刻才笃定,她就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纵然暌违数年,记忆全非,她还是他爱的人,他也还是她爱的人。
他再细看,那画像之侧还落了两句诗: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他笑了笑,在那两句前面又添了两句:杏雨桃痕宛如昔,相思提笔甘如饴。
这相思如饴说的是他自己,可他希望,她也同他一样,这一别经年里,日日都是刻骨相思。
晓看天色暮看云,朝也思君,暮也思君。他希望,她也想他。
他合起画轴灭了灯,心里似浸了月光,明艳欢快。
家丁大暑把谷雨送回丫鬟房,才发现脸盆忘拿了,返回院中来拿时,正好看见顾兰亭房内熄了灯。
他敲了敲手上的脸盆,心里想着,明天早上起来,府里不是就得伺候两个老爷了?那谷雨端几盆洗脸水才好呢?得什么时候进去伺候才好呢?
他得先替谷雨好好想想,免得她明日失了礼。
☆、软玉温香
晨光熹微,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习风吹渭水,朝霞满长安。
顾兰亭睡得正熟,自酣梦中翻了个身,没想到一下子翻下了床。她猛地惊醒过来,却没有感到预想中的冰凉和疼痛,身下是一片柔软。
她心里一震,立马彻底清醒了,抬眼看,身下竟然是李勖,他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顾兰亭,想不到你这么……狼性?一大清早就这样?”他挑了挑眉。
“什么?你才……狼性呢!”
掉下床时被子压在顾兰亭身上,她艰难地撑着地想爬起来,却被李勖一把搂住了腰,她猝不及防地往下跌落,嘴唇碰上了他嘴角。
四目相对,心跳如雷。
屋内静谧无声,仿佛连墙角的更漏都停了,只闻心跳与呼吸。
他见她长眉连娟,微睇绵藐,只觉色授魂与,心愉于侧,一时心思游荡散乱,如情猿之逸躁,似意马之奔驰。
他稍稍移了一下头,含住了她的嘴唇。软玉在怀,温香盈齿,叫人沉醉。
“嘶……”
下一刻,李勖的嘴唇被咬了,还是很用力的那种,他分明感觉自己嘴里已经有了甜腥味儿。这跟想象中的温存相差太大了,让他一时有点儿懵。
顾兰亭咬了人之后,迅速从李勖身上爬起来了,还把被子蒙在他了身上,怕他起来,又把双脚踩在他身上。坐在床上,居高临下地问:
“说,你怎么还在这里?”
李勖看了看她一双如玉似的小脚,有些恍惚。记忆里,疯闹之时,沈兰亭也是这样踩过他。彼时她不知他真实身份,今日,她还是不知道。
若是知道,便不会这般大胆了。
“是你昨天做了噩梦,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我便留了下来。”说话时李勖动了动自己的头,在这床边趴了一夜,他的脖子正疼着呢。
“真的吗?”
“真的。”
顾兰亭先是摇头不信,后又想起自己的确做了噩梦,昨夜也似有人在照顾她,一时羞愧,赶紧拿开了脚。
“……哦,我,对不住啊!”
顾兰亭飞快地下床跑出去了,她正懊恼,感觉自己像是魔怔了,踩别人身上,这种事儿放到以前她可是从来不会做的,太不礼貌了。
今日怎么就心血来潮、一时失仪了呢?
“老爷,你怎么没穿鞋?衣服也不穿?”听到动静来伺候洗漱的谷雨问道。
“忘了……”
顾兰亭这是才感觉寒从脚起,身上也冷得慌,不由地打了个寒噤。
她只穿了中衣。
顾兰亭扭扭捏捏回到屋内,李勖已经自地上起来了,被子也工工整整地铺到了床上。
她不敢看他。
“谷雨,带李公子去西厢房洗漱。”
说这话时,顾兰亭装作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可她心里在滴着血。府里都只知他是个男儿身,唉,她的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了。
梳洗罢,天还未大亮,顾兰亭和李勖一同在正厅吃早饭。顾兰亭吃得很快,她想早点儿去翰林院。
“你每日都这么早去翰林院?”
“是。”
“在翰院累吗?”
“还好。”
“我昨日话还没说完,你就睡着了。不知你在别人面前,是否也这般没有防备,万一我……”万一我是个登徒子,你就麻烦了。
“没有万一,下次不睡了。”
她打断了他,生怕他又说出什么让人承不住的话来。她左右看了看,丫鬟们此时都不在,又说道:
“李兄,你不要半夜了还来找我,还留在我这里,不……不太好。”
“你的意思是要我白天留在这里?”
“……”
顾兰亭扶了扶额,她发现他是个很不要脸的人,全不似他平日里翩翩公子的样子。他不说她还不气,他白日里也经常来,丫鬟家丁们都认识他了,以为他们是好友,还称他一声“李公子”。那群丫鬟欢喜他俊逸非凡的那张脸,每次都任他出入府中,她也是很无奈。
“李和昶,你是以前认识我,或许还跟我关系很好,但是我不记得了,我也不是沈兰亭了。这是我家,你不能随随便便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有……还有我也不是随便的人,你不能,不能想抱就抱,想亲就亲。”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是很正经很严肃的语气,像是在讲道理。
“可你分明已经爱上了我。”
“咳咳咳……”
顾兰亭正想着还有什么道理能同李勖讲,猝不及防被戳中了心事,一口粥没咽下,差点儿呛死了自己。
她慌乱地喝着水,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不知该往哪里看。她已经爱上了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纵然她百般不想承认,可方才被里相拥,心中悸动骗不了自己,昨日玉笛飞声,心有灵犀更骗不了自己。
初见至今的种种,都骗不过她自己。
她心神慌乱间,又见他伸手想来握自己的手,便赶紧缩回手,猛地站了起来,却不想绊倒了凳子,一屁股摔到了地上,狼狈极了。
“我去翰林院了!”
她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她赶紧爬起来,边咳边飞快地跑了。
他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样子,轻轻笑了起来。明眸里尽是温柔,似窗外天光乍现,百媚皆生。
顾兰亭走至翰林院门外,才想起今日是休沐之日,不用来翰院当值。她懊恼不已,寻思着自己这会儿肯定不能回去,便想去京兆府看看柳还行。她刚准备转身走,正好碰上杨遇安从登瀛门内出来。
“兰亭,不是休沐吗?你怎么来了?”这些日子他们二人一同整理典籍,彼此更加熟稔了,称呼也亲昵了些。
“我……忘记是休沐日了,你呢?”
“我来拿本书。对了,眼下典籍也整理完了,咱们都清闲了,你什么时候去我家吃饭?父亲昨日还向我问起你呢!”这几日首辅罗士奇频繁地向杨太傅夸赞顾兰亭,杨寅便迫不及待想私下见见这位状元郎了。
“那就下轮休沐的时候,我也是时候该拜会一下太傅大人了。”
“那好,等着你来。”
“遇安,今儿好不容易休沐,你就准备温书?”她看他拿了一本《太平御览》。
“那倒不是,我准备去一趟京兆府,就是顺道来拿本书而已。”
“那巧了,我也想去趟京兆府,听说冯京的案子要结了,我想去看看。”
两人到京兆尹时,冯京的案子已经开审许久了。门外挤了许多老百姓,人头攒动,只闻堂内说话声,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况。
不多时,听得惊堂木一拍,堂审结束,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人群自中间让开了一条路。
一位中年妇人由丫鬟搀着走了出来,那妇人珠玉满身,脸上却挂着泪痕。
“这是冯大人的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说得多伤心。”
“也是活该了,谁叫她不管教好儿子,当街杀人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对!”
……
顾兰亭听旁边看客们的对话,心知那杀人罪终究还是落到了冯京身上,心里觉得有些不甘心。她固执地觉得,冯京并不是凶手。
陆陆续续出来的人中,顾兰亭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李延昌,他神情低落,倒是不掩伤心之色。
人群散尽,杨遇安进去找周缨去了,顾兰亭则跟着李延昌进了对门的寒潭酒楼。
李延昌约了人吃饭,那人顾兰亭并不认识。她点了几样糕点,在他们邻座坐了下来,正好可以听到他们讲话。
“哼,我是不信冯兄会做这样的事的,都怪那可恶的官府,未能擒得真凶就草率结了案,生生叫冯兄做了冤魂。”李延昌义愤填膺,边说边大口喝着酒,酒气掺杂着怒气,隔着过道的顾兰亭都感觉到了。
“李兄节哀顺变,我知你二人深情厚谊,但也莫太过伤心,先吃饭,你这老是食不下咽也不是办法,都瘦了不少了。”
说话的是户部另外一位主事刘仁葵,他原是户部一名吏官,因为冯京犯事的缘故,他便顶替了他的职位做了主事。李延昌也是户部四位主事之一,幸得他推荐刘仁葵才升的职,所以他心里很是感激。
刘仁葵吩咐小二上了新菜,几番劝说之下,李延昌才动筷子吃起来。
顾兰亭皱了皱眉,听起来李延昌为了冯京的事儿茶饭不思,两人倒的确是深情厚谊。可是,她总觉得他的表现过于矫揉造作。
但看刘仁葵担心的样子,两人又不像是在演戏。
真真假假,她一时看不清楚。
她是怀疑李延昌跟此案有关,可他她没有证据,终究不能妄言。
况且,她还是个不能插手的局外人。
☆、拆散鸳鸯
京兆府里,府尹李招李大人送走了冯京的父亲和刑部尚书南大人。这才抚了抚胡子,舒了口气。
李招心知此案还有疑点,以为冯京之父和南大人是来要求彻查的,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叫他快点儿结案,说是好让冯京能早日安葬。
正巧前日,大理寺也下达命令叫京兆府快点儿结案,现下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李招也没法拖着,只好结案了。
但他上报大理寺时,还是把这案子归为疑案。疑案就意味着,日后此案还可重审。
“李大人!”
李招正想着事情,猝不及防被人拍了一下右肩,往右看没人,那人却在左侧偷笑。
“公主,微臣参见公主。”李招见来人竟是长宁公主李婉宁,迅速站起来行礼。
“李大人不必多礼,我刚才看到杨太傅的公子进来了,他人呢?”阿宁本来是想去酒楼的,看见杨遇安进了京兆府她便跟来了。
“回公主,杨公子应该在后院……”
“大人,冯京的卷宗我全给你拿来了。”恰在这时,柳还行进来了,人还未至,声音先到。
“千万别让他知道我是公主。”眼看柳还行已经进来了,阿宁赶紧附耳小声嘱咐了李招一句。
李招当然点头答应。
“阿宁,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
“来找杨遇安的是,他在后院呢!”
阿宁还没想好自己要怎么说,柳还行已经自己接了话了。他笑着朝院子里指了两下,推着阿宁快去找杨遇安。阿宁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去了。
她总觉得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阿宁走至后院回廊,正好看见杨遇安伸手去拉周缨的手,周缨没有拒绝,正低头害羞地笑着。
看着这一幕,阿宁不高兴地撅起了嘴,愤愤地伸手挠着身侧的廊柱,指甲在刮蹭间发出呲呲的声响。她此刻看院中那颗挂满红果的杏树都是不爽的,恨不得把那果子都打落下来,最好再砸到树下的周缨。
“哟,这么生气呀?”偏偏这时柳还行又出现了,还十分不识相地打趣阿宁道。
“哼!你就是故意叫我过来看这个的是?”阿宁心中不平正无处发泄,便狠狠踢了柳还行一脚。
“嘶……我这是为你好,你还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说什么,你才是狗呢!”
“没开玩笑,我真是为了你好,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说到后面这两句,柳还行的语气突然深沉了起来。他看着周缨的笑脸,心里隐隐有几分失落。
“诶?柳不行,你是不是喜欢周缨?”
“吭,哪有?”柳还行飞快收回眼光,摸了摸鼻子。
“就是有,你这眼神,跟我哥每次看顾兰亭是一样的!我哥喜欢顾兰亭,所以你肯定也喜欢周缨!”
听得阿宁这番言论,柳还行张大了嘴巴,惊得差点儿说都不出话来了。
阿宁伸手合上了他的下巴,害得他差点儿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那个,你哥……顾兰亭,是真的吗?两个男的,你不,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是的啊,我哥亲口承认的。他还跟我说,说真正的爱情,跟性别是没有关系的。所以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柳还行无奈扶了扶额,她这哥哥,明显是在忽悠她啊!
“阿宁,你跟你哥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是……个大官的女儿,总之这不重要,柳不行,我有大个事儿同你商量一下!”阿宁一本正经地转移了话题。
“什么事儿?”
“你喜欢周缨,我喜欢杨遇安,那我们一起挖墙脚!”
“……丫头,你这是在异想天开,人家都定了亲,想拆散鸳鸯哪有这么容易啊?”
杨遇安摇了摇头,表示很无奈。
“不做怎么知道容不容易,你天天跟周缨在一起,还怕挖不倒墙脚吗?”
“……”
柳还行白了阿宁一眼,甩袖离开,表示不想再理她了。可阿宁却是锲而不舍,追上去试图继续说服他,一直追到了寒潭酒楼。
见到一脸严肃的顾兰亭,阿宁才停下喋喋不休的嘴,乖乖坐了下来。
柳还行知道顾兰亭肯定是在想冯京的案子。
“兰亭,杨遇安说你跟着李延昌来了这里,可有发现什么?”
“没有什么,一切正常。”顾兰亭摇了摇头,给面前两个人各倒了杯茶,又问道:“阿宁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什么都没有说。”柳还行急急回道,说话时还朝阿宁递了一个眼色,他怕她把“挖墙脚”的事儿说出来了。
“是是是,没什么。”阿宁点头如掏蒜。
“冯京这个案子就这样结了吗?”顾兰亭知道他俩肯定瞒了她什么,但她没问,比起这个,她更关心冯京的案子。
“结了,估计短期内不会再复审了,除非出现新线索。”
“你们京兆府上下都觉得没有问题?”素闻京兆尹李大人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英明决断,这回怎么会这么草率就结案呢?
“问题自然是有的。是因为大理寺和冯京家人都要求早日结案,李大人才只好把它归为疑案结了。不过私下里,他还是吩咐我们要继续查的。”
“冯京家里要求早点结案?这倒奇怪了。”
顾兰亭点了点头,准备吩咐小二上些菜品,正好看到周缨和杨遇安进来了,便招呼他们这边儿来坐。
“杨公子,周大人,你们好啊!”阿宁先打了招呼。
“你们都认识?”
“认识认识,我们是好朋友。”阿宁使了个眼色,示意杨、周二人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杨遇安看向顾兰亭,她点了点头。
众人坐定,气氛一下子怪异起来。
柳还行看着周缨,想尽量让自己的眼神不带任何超出同僚的感情。可实际上他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带着三分温柔、三分欣赏。看他那傻样连杨遇安都注意到了,阿宁赶紧踩了他一脚,叫他回过神来。
“吭,大家吃饭!”
“对,对,动筷子!”
顾兰亭深觉气氛微妙,应了一声,率先动起筷子来,她饿了。
吃完饭后,杨遇安提议去西郊骑马,顾兰亭本来不想去的,可看阿宁和周缨都很想去的样子,也不好拒绝就答应了。
西郊马场。风恬日暖荡春光,山花遍野绿悠长。青山欲共高人语,联翩万马声浩荡。
一行人在车水马龙的京城闷了许久,甫一看到这广袤开阔的马场,心里头都高兴的很。连不会骑马的顾兰亭,都按耐不住,想策马扬鞭一回了。
可她只是想想,在挑好马之后,她甚至连想都不敢想了。柳还行给她挑的白马还是最小的一匹,可依旧高出了她的头,是她爬不上去那种。
“你们去骑马,我就在这儿牵着马遛遛算了。”
“别,兰亭,我教你!”杨遇安道。
“别,我不要你们谁教我,你们都走,让我在这儿练习一下怎么上马也行。”顾兰亭很坚决地拒绝了,她不想叫别人教,老是学不会会让人烦躁。
“兰亭,杨公子骑术可是一流,你真的不学吗?”柳还行笑问,他自己是教过顾兰亭骑马的,无奈教了许久还是马都上不去的状态,她便再不要他教了。
“不学,我还是先学怎么上马。”
顾兰亭说着唤来了马场的教习师傅给她牵马,倒真是一副要练习上马的样子。
“师傅,你得好好照顾这位公子!”
见顾兰亭坚持不学,杨遇安也没强求,转身正准备上马,胳膊却被阿宁拉住了,她叫他教她骑马。
他回头看了看后面的周缨,还是点头答应了。长宁公主不会骑射,他是知道的,这原是他父亲杨太傅的任务,如今轮到他身上了。
柳还行叮嘱了顾兰亭一番,回头看周缨还站在原地,再看杨遇安正为阿宁牵着马,便装作无意地走在了周缨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周缨,听说你骑术也是一流,要不我们比一比,看谁先到对面山脚下?”
“好啊,比就比!”
周缨说完便翻身上了马,马鞭一扬一落,人已窜了出去。
柳还行看了那英姿飒爽的背影一会儿,才策马追了上去。
马场里,直到杨遇安、柳还行他们都跑远了,顾兰亭才艰难地爬上了马,那教习师傅都急出了一身汗,他还从没见过谁连马都上不了的。
教习师傅叫顾兰亭摆正姿势,扶稳马鞍,准备牵着马,先带她在场子里转两圈。
谁知马才走出一小段儿,突然从空中射来一支羽箭。
羽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马腿,疼得马儿扬起了前蹄,嘶叫一声挣脱缰绳跑了出去。
颠簸之中顾兰亭的心都快跳了出去,但她理智还在,赶忙抓紧了马鞍,身子伏低,双腿夹紧马身,才堪堪没让马儿将她甩落下去。
“来人呐!救命啊!惊马了!”教习师傅见抓不住缰绳,赶紧大声呼救。
☆、西郊坠马
此时,马场门口处,正在选马的李柽听到有人呼救,跑了过来。
“马师傅,出什么事了?”李柽是马场常客,认得那教习师傅。
“李大人,马,马受惊了,顾大人还在马上,她不会骑马,你快,快去救她!”马师傅刚才呼救了一阵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
李柽顺着马师傅指的方向,眼见顾兰亭正艰难地挂在马背上,顷刻就要掉下去的样子,他心中一急,匆忙飞身上马,追了上去。
马师傅还在喘气,只闻得一阵噼里啪啦的马鞭声,李柽人已经跑老远了,他心稍稍定了下来,心想顾大人这回肯定有救了。
顾兰亭那白马受了伤,越过栅栏后越跑越快,她为了不让自己被马甩下去,整个身子都伏在了马背上。颠簸之中,她死死攥着马鞍的手都磨破了,正钻心地疼着。眼看白马就要往山林里跑去了,她心知自己驭不住马,在想自己是不是该跳马,又该怎么个跳法。
她正苦苦思虑间,忽闻后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登时感觉到了一线生机,忙大声呼救道:“救命啊,救命啊!”
“顾兄别怕,我来救你!”
李柽控制好马儿的速度及两匹马之间的距离,瞅准时机,长臂一伸,一把将顾兰亭从白马上提了过来。只是他没料到,突然的承重叫他的马也惊了,抬起前蹄仰天嘶鸣,使得马上二人猝不及防一同落了马。
此处恰好是个山坡,坡还有些陡,慌乱间李柽伸手牢牢搂住了顾兰亭,把她护在怀里,两人一同滚下了山坡。
天旋地转中,他的视线里只有她,眉如远山,眸似秋水的她。
而她的视线里,则一会儿是蓝天白云,一会儿是绿草红花,眼花缭乱的。好不容易停下来不再翻滚,她只觉眼前金星四溅,天地无光,立时晕厥了过去。
“顾兄?顾兄?”李柽用力晃着顾兰亭的肩膀,试图叫她起来。
可许久她都没有回应。
他伸手去抚面前人沾了血迹与尘土的脸,他从未想过一个男人会有这样明玉一般的脸,一时忘了收手。他的指尖一点点划过她的眉心,鬓角,唇边……
她薄唇如珠似玉,他突然觉得有些烫手。
他猛地收回了手,只觉暗自惊心,不知自己为何会做出这些不合时宜动作。
他四处张望了一眼,坡下没有人。眼下顾兰亭伤得很重,他要赶紧带她回到马场去找大夫才对。
李柽小心翼翼背起了顾兰亭,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朝坡上走去。
背后人身体温软纤细,李柽未觉负担,脸上反而起了笑意。倘使让他就这么一直背着顾兰亭,他也是乐意的。
春阳融融,绿草茵茵,陌上谁家胭脂红,落谁心底成朱砂?
“吁……”
飞马而来的杨遇安和柳还行差点儿撞上李柽,见他背上是顾兰亭,忙翻身下马。
“李兄怎么是你?她没事?”
“诶!小心!她伤的重!”
杨遇安还在问李柽,柳还行已经不由分说接过了顾兰亭,自顾自抱进了怀里。
“我知道,这就去找大夫。”
“李兄,我也去了。”
“……”
眼睁睁看着柳还行强行抱走了顾兰亭,李柽颇有些不甘心,他往后看了一眼,背上是空落落的。再看柳还行和杨遇安两人,已经走好远了。
他快步跟了上去。
马场那边,周缨和阿宁正与柳仁对峙。刚才放冷箭的正是柳仁,一心他看顾兰亭一人在学马,想报上次踢腕之仇,就朝她的马放了剑。
“柳仁,你这是蓄意谋害,本公主要抓你去官府!”阿宁怒气冲冲。
“哎哟公主,您哪只眼睛看到我谋害她了?我本来想射大雁,不小心箭射偏了而已。”柳仁叉着腰,神色淡定。他一点儿也不怕阿宁,毕竟她只是个小姑娘而已。
“说什么鬼话,现已至夏日,天上哪有什么大雁?”说话间,周缨又将将刀架上了柳仁的脖子。
“我说有就有!”柳仁伸手想去拨开那刀,迟疑了半天又作罢,他不敢。
“休要狡辩!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倘若顾大人出了什么事,你就是谋害朝廷命官,论罪当诛!”
周缨手下用了力,眼看刀锋逼近了自己脖子,柳仁有些慌,但嘴上还是不饶人。
“你这娘们有毒是,每次见到我不是喊打就是喊杀,我上辈子欠了你一条命还是咋地?”
“你……”
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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