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穷酸的老头并没有说谎。
卫老日前的确是因为做生意而出门,也不是什么小老百姓的小本买卖,他本前呼后拥的出了门,结果半路遇上了山匪,山匪将他的钱财货辎劫掠一空,卫老死里逃生,身无长物,一路跋山涉水的走回老家陈留来。
卫老年纪大了,身体本就不好,再这般长途跋涉,身体更是吃不消,他堂堂一个陈留巨富,竟然跟着难民一起讨食,这才一路回到了陈留。
没成想病来如山倒,一下昏厥了过去。
也幸得张让出手相救,并不嫌弃他是个穷酸的老头。
其实“穷酸”的卫老早就认出了曹操,曹操乃西园校尉,说白了就是先帝的亲信,再加上他的父亲曾官居太尉,他的祖父乃是大名鼎鼎的大长秋曹腾,卫老就算身在陈留,但雒阳城中眼目众多,自然认得曹操。
他起初并未点破,卫老年纪大,却不是老糊涂,他心中清楚得犹如明镜儿一般,这个时候曹操一家来到陈留,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在这里起兵。
而起兵肯定要用到钱财,说起陈留富贾,卫老自当位居第一,曹操一准儿会向卫老求资。
因此卫老不动声色,没有点破曹操身份,说白了便是为了暗中观察。
曹疾目瞪口呆,震撼不已,没想到眼前这个破衣拉撒的穷酸老头,竟然就是钱财怎么也用不尽的陈留巨富!
曹疾还有些不可置信,直到卫家大门轰然打开,一群仆役飞奔而出,簇拥着老者,大喊着:“老爷回来了!”
“老爷可回来了!”
“太好了,万幸,老爷回来了!”
随着仆役们的大喊声,众人这才如梦惊醒,这老头真的是巨富中的巨富——卫兹。
曹疾一面觉得脸疼,一面又觉得张让走了狗屎运,之前救活曹父就是狗屎运,如今又走了狗屎运,让他撞上这么有钱的老头。
但是曹疾却没想过,撞上穷酸老头的人,何止是张让一个人?说一句很俗气的话,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卫老晕倒在地的时候,旁人对这条人命嫌弃、疑虑、漠视,而唯独张让出手相救,因此这运气,合该张让全占。
卫老十分热情的引着张让走进宅门,笑着说:“恩公先去歇息,老朽自行去洗漱,一会儿便摆上筵席,为恩公接风洗尘,可好?”
张让没有用饭,他的饭食都分给难民了,的确腹中饥饿,而且他也不会搞那些虚伪的,并没有因为卫老的身份变化而殷勤备至,只是说:“有劳了。”
卫老见他这个态度,反而十分欢喜,哈哈笑起来说:“好好好,恩公请,先请下榻。”
立时就有仆役过来引路,给大家分配下榻的房舍。
张让一路风尘仆仆,跟着仆役进了一个房舍,准备进去歇歇脚,喝杯茶水。
刚要入内关门,就听到“嘭!”一声轻响,一个黑影突然凌厉的窜过来,直接挡住了张让的舍门。
张让定眼一看,说:“曹校尉?”
曹操挡住张让的舍门,不让他关闭,笑着说:“我能进去坐坐么?”
张让不答反问,淡淡的说:“曹校尉没有下榻的房舍?”
曹操的笑容一阵僵硬,只好站在门外,压低了声音说:“这卫老心思深沉,他方才已经识破我的身份,却不点破,绝不是个简单人。”
张让看着曹操,眼神平静冷漠,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曹操组织了一下语言,咳嗽了一声,说:“一会儿的接风宴,卫老必定会问你想要什么厚礼,你可想好了?用不用我……”
曹操本想帮张让参谋一下,他们此趟来陈留,就是为了招兵,如果能得到卫老的钱财资助,那肯定如虎添翼。
曹操就怕张让只管卫老要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平白坏了这么好的机会。
只是曹操话还没说完,张让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头,淡淡的说:“不用。”
“嘭!”
张让果断截断曹操剩下来的话,然后和手一关门,“嘭”一声将曹操拦在门外,门板差点撞上曹校尉高挺的鼻梁。
曹校尉站在门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吃了一个闭门羹,登时一股怒气冲上额头,就想抬手砸门。
但是又碍于此处乃是卫宅,不方便自己意气用事。因此手都抬起来了,却只能狠狠抬起轻轻落下,放在门板上,隔着门“温柔”的笑说:“那你好生休息,咱们一会儿筵席上见。”
张让一个人在屋舍中休息了一会儿,很快就用仆役过来给张让引路。
这卫老的宅邸,就犹如一个私人皇宫一般,虽比不得雒阳城的南北宫,但抵一个北宫那是绰绰有余的,山亭水榭、瀑布绿荫、高阙楼阁,简直无所不有,人在其中行走,简直犹入仙境,身在华宅之中,竟无法想象宅外的萧条与苍凉。
就如同平头百姓,也无法想象贵胄们的奢侈糜烂一般……
张让走进宴堂,曹太尉、曹疾还有曹操和小包子陈留王全都已经在座了。
卫老一见到张让,立刻起身,亲自迎过来,握着张让的手,又是一阵千恩万谢,引着张让坐在主位上。
卫老已经换下穷酸的破衣裳,穿上一身华袍,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了衣衫之后,那形容气度一下便与众不同起来,浑然不似之前那落魄的老儿,更多了一些富贾的真实感。
卫老笑着对张让说:“恩公大恩,老朽无以为报,不知……恩公可曾想好,欲要什么厚礼?但凡恩公开口,那便是天上的月亮,老朽也定当竭尽全力,为恩公觅得!”
卫老夸下海口,但不知为何,在座众人,尤其是曹疾,突然觉得卫老这个海口,夸得是那么真切,那么好听。
卫老这么一说,众人立刻“唰!”的看向张让,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张让身上。
张让稳稳当当的坐在宴席上,并没有立刻说话,他仿佛也不曾看到众人炙热的目光一般。
曹操眼见张让一脸平静坦然,就怕他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因此频频给张让打眼色。
张让倒是看见曹操的眼色了,因为张让感觉曹操的眼神甩得,恨不能把眼珠子甩到自己的羽觞耳杯里。
张让看了一眼曹操,曹操还以为张让和自己对上了眼神,不由狠狠松了一口气。
哪知道张让的确和他对上了眼神,但没对上脑回路。
张让狐疑的说:“曹校尉,眼目不舒服么?”
曹校尉:“……”眼目还在其次,是心里不太舒服……
卫老本没注意曹操,但张让这么一说,就让曹操无处遁形了,曹操闹了一个尴尬,也不便再多打眼色。
张让想了想,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在曹太尉、曹疾,还有曹操期待的目光下,在小包子陈留王好奇的目光下,在卫老顽味的目光下,终于开口了……
张让声音平静,说:“救人不过是举手之劳,换做其他人必然也会相救……”
他这么一说,在场其他人,尤其是张让的义子张奉,脸上登时出现了一丝愧色。
张奉此时十分羞愧,他是太医令,乃是大夫之中最崇高无上的存在,而当时看到老者昏厥,张奉并没有立刻出手相救,而是持观望态度,毕竟张奉不知这老者的底细,怕是奸细细作一类。
如今听张让这么一说,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性,还不如众人口口声声咒骂的阉党善意,怎能叫他不惭愧呢?
张让又说:“既是大家都会做的事情,我若讨了厚礼实在惭愧,倘或老人家一定要厚礼相送,那晚辈的确有个请求。”
“哦?”
卫老立刻笑着说:“恩公,快快请讲!”
张让淡淡的说:“那就是请老人家少饮些酒,酒有散淤活血之功,但老人家大病未愈,不宜过饮。”
他这话一出,曹操心中只剩下一声“果然”,张让果然给自己顽花活儿!
但曹操又觉得合情合理,尚在情理之中,倘或狮子大开口,那可能就不是张让了……
“哈哈哈!!”
卫老一听,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拍着案几笑的不能自已,说:“好好好,老朽从未见过恩公这般的人,不要银钱,反而劝老朽少饮……”
他说到这里,突然正色说:“恩公,您也看到了,老朽家中虽有些小银小钱,但子嗣凋零,唯有子女,无人继承家资,如今老朽与恩公有幸,便将所有家资,赠送与恩公,报答恩公大恩,如何?”
众人一听,方才灰败下去的眼神,当时又全都亮了起来,震惊的看着卫老。
卫老竟然打算倾囊相送!
如果张让得到这笔财富,无论他有没有自己的宝藏,都将是一个巨富无比的人。
张让却皱了皱眉,没有半点喜悦之情,刚要说话,这时候曹操眼疾手快,就怕他一口回绝,当即站起来,双手执着羽觞耳杯,笑说:“张兄,我敬你。”
曹操突然喊得如此“亲切”,不是阉党,也不是常侍,反而叫得张让有些奇怪。
张让没有推拒,喝了一杯。
曹操立刻又连续敬了三杯,虽这年头的酒水并不怎么浓烈,但张让这体质竟然沾酒就醉,连续四杯下肚,耳杯又不小,没一会儿便面色殷红,真的醉倒了。
曹操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绝不能给张让拒绝财宝的机会。
曹操见张让醉了,就给张奉打了一个眼色,然后自己过去,十分热络的扶起张让,对众人笑说:“不好意思,张兄他醉了,必然是欢心坏了,我带他先去歇息,各位幸酒。”
曹操动作很快,张让身材纤细基本没什么重量,曹操扶着他站起来,半搂半抱的就架出了宴堂。
两个人回了张让的屋舍,曹操将他带进去,见张让醉的厉害,完全没有平日的清冷高傲,竟然还有些小粘人。张让把头靠在曹操的肩窝胸口处,眯着眼睛也不说话。
曹操低头看了一眼,屋舍里没有点灯,借着淡淡的月色,张让殷红的面容若隐若现,微微眯着眼睛,轻轻张合着微红的嘴唇,似乎在呢喃什么。
曹操明明心里“梆!”的一跳,平日里只知道这宦官生的纤细羸弱,稍微有些姿色,从未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过。
如今一看,饮了酒的张让褪去了泉水的清冽之感,反而显得又软又乖,竟然还若有若无的透露着一丝丝的媚意……
曹操的嗓子莫名有些发紧,声音沙哑的说:“你说什么?”
他把耳朵靠近张让的嘴唇,就听张让用细软的声音,轻声说:“我好想你……”
曹操一愣,看向张让,下意识的说:“谁?”
他说完,就见张让醉醺醺的眯着眼睛,正深深的看着自己。
不……
自己的脸。
曹操脑袋里“轰隆!”一声炸开了,瞬间明白了过来,道:“又是‘他’?”
张让口中想念的人,必不是曹操,而是与曹操长相相似的那个“他”。
他!
曹操莫名感觉到一股愤怒,火苗就像浇了油一样,一时间灼烧着曹操的理智。
曹操气的直喘粗气,但张让此时已经从“宝藏”晋升为“瑰宝”,曹操绝不能为了一时之气,打碎了自己的瑰宝。
于是曹操无奈之下,只好把醉鬼一样的张让甩下,故技重施,别过头置气的不让张让看自己的脸,抽身要走,懒得和他生气。
哪知道下一刻张让却突然踉跄的爬起来,“咚!!”一声,十分豪爽的将曹操壁咚在了屋舍的门板上。
曹操一愣,没成想张让这么“豪气”,虽身材纤细,也不及自己高大,却胆敢桎梏着自己。
张让因为醉酒站不住,就靠在曹操怀里,仰着头看着曹操的脸,竟然冲着曹操“傻笑”起来,端详着曹操的脸,看的十分专注。
曹操侧着头,躲开张让喷洒在自己耳侧的热气,语气阴森的说:“不许看我。”
他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尤其是脸。”
张让却不理他,仍然盯着曹操的脸,好像看的痴迷神往了一般……
曹操的怒气积攒在心里,越积越多,到达了顶点,不怒反笑,一把钳住张让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来。
与此同时,曹操慢慢的,慢慢的附身,勾起嘴角轻佻的一笑,眼看着两个人越挨越近,几乎没有一丝间隙。
曹操声音沙哑的说:“你可……勿要后悔。”
我好色?
曹操慢慢的慢慢的,俯下身来……
房舍本就昏暗,曹操低下头来,在张让的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那阴影慢慢扩大。
眼看着两个人的嘴唇就要碰在一起,这时……
“唔!”
张让突然抬起手来,捂着自己的嘴巴,嗓子滚动了一下,他喉结并不明显,纤细的手掌配合着突然惨白的脸色,看起来羸弱不胜,自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
然而此时的曹操心中警铃大震,根本没有工夫欣赏张让的“美色”,赶紧扶着他扯开一步,拉开距离,道:“要吐?”
张让混混沌沌的,喝多了酒,看似顺从,其实胃里难受的厉害,翻江倒海的,一个不慎就往上漾起来。
曹操怕他吐自己一身,说:“忍一时忍一时!”
他说着,扶着张让在案几边坐下来,然后冲出屋舍,准备去叫仆役来伺候张让。
曹操是个富家公子,他生来家里有钱,又有地位,从未伺候过人,自然伺候不来醉酒的张让。
曹操大步跑出去,没一会儿便把仆役叫了过来,进了屋舍一看,张让不在案几边,不知什么时候便滚到榻上去了,睡得安详,也没有要吐。
曹操当即松了口气,就对那仆役说:“罢了,这里没事儿,你且去罢。”
仆役赶紧应声退出去,曹操这才关了门,走进舍中,居高临下的站在榻边,低头看着张让。
张让睡在榻上,脸色透露着醉酒的殷红,睡得似乎不是很深,又觉着太燥,抓了抓自己的领子,将领口往下拽了拽。
张让是个宦官,许是他入宫的时间比较早,因此喉结并不明显,那纤细修长的脖颈,犹如天鹅的颈项,完全不像男子的粗犷,喉结小巧平坦,不只是整个人,就连喉结也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脆弱感,最能激起旁人的保护欲。
曹操垂头看着张让,眼神里仿佛有火光在跳动,意义不明的沉默着站了一会儿,随即干脆坐在张让身边,轻轻碰了碰张让,说:“可睡着了?”
“嗯……?”
张让睡得不实在,半梦半醒,因为喝了酒,脑袋晕乎乎云里雾里的,被曹操一碰,稍微撩开一丝眼缝,瞥了他一眼,很快又闭上眼睛,只发出一个疑问的单音。
曹操听着张让的嗓音,登时觉得心里跟被小羽毛挠了一样,有点酥酥麻麻,又有点发痒难耐。
曹操眯着眼睛,眼眸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低下头来,在张让耳边轻声说:“张让,张兄……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于你。”
张让醉的厉害,糊糊涂涂的,这次都没有睁眼,嗓子里又发出“嗯?”的一声,十分乖巧的模样。
曹操一看,张让怕是真的醉了,倘或是平日里,张让绝对冷清的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如今却这般“平易近人”。
曹操便笑的十分温柔,打起一百二十个温柔笑意,哄着张让,款款的说:“张让,你口中提起的那个他,到底是何人?说给我听听,如何?”
张让本闭着眼睛,听到曹操说话,突然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睛狭长,内勾外翘,乃是标准的丹凤眼,眼睛一睁开,眸心黑亮,清澈见底犹如冽泉,说不出来的沁人心脾。
张让目光幽幽的看着曹操。
曹操心里“咯噔”一声,心说完了,这阉党怕是装醉,如今突然清醒,肯定是发觉自己趁机哄他的话。
就在曹操疑心的时候,张让却仍然直勾勾的看着他,因为醉酒,声音软绵绵的,尾音还打着弯儿,说:“你……你不记得我了?”
曹操有些狐疑,蹙着眉观察张让。
张让又说:“我小时候……你救过我。”
曹操这么一听,不由松了口气,原来张让醉的不轻,并没有醒过来,张让突然说了这么奇怪的话,怕是把自己又认成那个“他”了。
曹操一看,当真是好时机,若不趁着张让醉酒,怕是再没如此好的时机哄骗张让说出“他”的事情。
曹操当机立断,放轻了声音,就怕惊醒了张让的酒气,说:“是啊,我仿佛不太记得了,你不妨仔细说说?”
曹操哄骗着张让,若在平日,张让绝不会乖乖上钩,但眼下却十分顺从听话的咬住了鱼饵,被曹操一钓就勾了上来,十分的没有难度。
张让声音断断续续的说:“小时候……着了,着了一次火,我被困在火海里……是你冲进来救了我……”
张让说着,还拉起了曹操的手,十分宝贵虔诚的握着曹操的的手,声音微弱的呢喃着:“我撞到了脑袋,后来……后来做了手术,就失去了普通人的感情,他们都说我是怪物,害怕我、嘲笑我……只有你不怕我。”
张让这么说着,曹操虽听不懂什么是手术,不过还是恍然大悟,原来这阉党没有惧怕恐惧的心理,竟然是“天生”的,并不是他如何镇定。
果然,是脑子不好。
张让喃喃的又说:“我虽然……不太明白他们惧怕我,嘲笑我的原因,但每次……每次看到那样的眼神,这里都觉得很奇怪,像是生病了一样,不舒服……”
张让说着,竟然拉着曹操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上。
“梆梆!”
陡然间,曹操的心跳不知怎么就飙升了上去,而且还在一路狂飙,莫名出了一阵热汗。
曹操想要收回手去,张让却不放松,执拗的拉着他,说:“你和其他人……都不同,你不会嘲笑我,待我很温柔……”
曹操一听这话,不由冷笑一声,敢情张让还挺入戏,看着自己的脸吐露衷肠起来了?
曹操也不知具体怎么回事儿,反正就觉得越听越不舒服,自己心口也不舒服起来,莫名其妙的。
曹操冷笑说:“好好,敢情只有‘他’温柔?我呢,我待你不好?”
说实在的,曹操费劲的将张让从雒阳“偷渡”出来,还满足了张让一定要带上小包子陈留王的条件,这些其实都是有目的的,因为张让是富可敌国的宝藏。
不过曹操自认为自己做的无错,相比于同样想夺取宝藏的董卓来说,曹操的做法一没监/禁,二无恐吓,已经足够光明磊落,仁至义尽的了。
在这个“无礼”的年代,曹操已经算是军阀中的君子。
曹操这么说,张让突然了眯了眯眼睛,“啪!”的一声拍开曹操按在自己心口上的手。
好像稍微有些认出曹操,并不是那个“他”。
曹操分明看到,张让的脸上划过一瞬间浓浓的……
浓浓的嫌弃!
曹操:“……”
曹操感觉,打出生以来这二十年里,自己可能过的太顺风顺水,衣食无忧了,因此老天爷才会让自己结识张让。
张让简直就是自己命里的煞星!
但是煞中带富,富得流油……
曹操深吸了一口气,忍耐下自己被嫌弃的怒火,有些不甘心,又问:“我问你,我便不好?对比那董贼,我待你不是十足十的好?”
张让看着曹操,目光幽幽的,也不知道具体醒了没有,定了好一阵子,才慢吞吞的,软绵绵的张口。
他一说话,曹操就确定了,还是没醒,醉的厉害,不然说话的声音怎么这么软嫩?浑似跟自己撒娇一般。
张让用着极其软绵的口气,抬起纤细的手指,直指着曹操高挺的鼻尖,说:“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糟……”
曹操也顾不得张让指着自己鼻尖了,瞪着一双棱角分明的星目,不可置信的说:“糟老头子?”
曹操说罢了,“哈哈”笑起来,简直就是怒极反笑,说:“糟老头子?张让,你看看清楚,本校尉如今堪堪年过二十,血气方刚正是当年,如何是你口中的糟老头子?”
他说着,干脆将案几上的青铜明镜拿起来,对着自己照了一下,又对着张让照,让他看着青铜明镜,说:“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年纪比我长,咱们谁是糟老头子?”
张让只说了一句话,曹操便像是点燃的炮仗一样,若张让再给点劲儿,恐怕曹操很可能就会变成发明黑火/药的第一人了……
张让淡定的看着铜镜,只是稍微撩了一眼,又慢吞吞的说:“哦……是了,你还轻佻,好色。”
曹操“当”的一声将青铜明镜扔在一边,砸到了案几也不去管,盯着张让,又是一阵冷笑,他发觉张让每说一句话,自己都会冷笑,怎么也忍不住。
曹操说:“我好色?是,我轻佻,但我还未娶亲,也从未奸/淫掳掠,自认为一身正气,如何好色,你且说来我听听。”
曹操如今年纪轻轻,孑然一身,而且他崇尚以刑治国,自然要以身作则,从不做那种下流不堪的勾当。
张让想了想,还稍微抿了抿嘴唇,似乎在思考,然后继续慢条条的说:“你这糟老头子,喜欢……喜欢收集寡妇,是不是好色?”
“寡……咳咳咳!!”
曹操险些被张让一口气呛死。
寡妇!?
其实历史上的曹操,真的有一个怪癖,那就是喜欢收集寡妇。
有一件事情在历史中非常著名,说的就是曹操出征张绣,张绣因为敌不过曹军,连连败退,最后主动投降。曹操收编了张绣,设宴款待,哪成想曹操看中了张绣从夫的遗孀,于是把张绣的这个从婶私纳为妾。
如此一来,张绣大敢羞耻,趁乱夜袭了曹操,曹操的长子曹昂让父亲曹操骑上绝影马,连夜逃走。
而自己与大将典韦,堂兄弟曹安民一起力抗张绣叛军,阻断后路。
最后的结果异常惨烈,曹昂、曹安民、典韦三名大将,均陷敌中,力竭战死于宛城之内。
按理来说,遗孀寡妇乃是张绣的从婶,一个“从”字就能体会出来,这层亲戚关系并不亲厚,张绣到底是因为愤怒羞耻,还是以寡妇为借口偷袭曹操,那便不得而知了。
但曹操喜好寡妇的这则事件,代价太重,因此便流传了下来。
不过此时的曹操尚且年轻,根本没有遇到什么寡妇,眼见张让指责自己喜欢寡妇,不由震惊,喜欢寡妇为什么自己不知情?
曹操说:“甚么寡妇,你勿要乱说。”
张让幽幽的看着曹操,说:“喜欢还不承认,坏得紧,没种。”
曹操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这个宦官不但诽谤自己喜欢寡妇,竟还说自己……没种?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让宝也是毒舌的一把好手,曹老板即将气绝身亡~
入V啦,这是第1更,今天一共6更,感谢小天使们能支持蠢作者的正版!么么哒~
今天有小红包掉落,蠢作者会从入V的6章里面,随机抽一章,给章节内所有留爪的小天使们掉落小红包,每人一个,么么哒~
你属于我
曹操头疼的厉害,原只是想哄骗张让说出那个“他”到底是谁,没成想话题竟然歪到了自己身上来。
曹操深吸了一口气,说:“罢了,我们不说这个事情,我有一件事儿,倒想与你说一说。”
曹操可以笃定,张让此时醉的厉害,不然平日里绝对不会与自己这般说话。
不如趁着张让醉酒……
曹操一笑,凑过去一些,又换上了轻佻的笑容,说:“咱们来说道说道钱财的事情?”
张让没说话,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曹操。
曹操说:“你原本的宝藏,还没给我,我们日前说好的,我带你和陈留王出京,你便把宝藏送与我,如今雒阳已经出了,陈留还算安稳,不如……你眼下就告诉我宝藏的地点,如何?”
张让饮得醉了,脑袋里浑浑噩噩的,便说:“我没有宝藏。”
他再一次实话实说,而曹操偏生根本不信,笑了一声,说:“你这样可不厚道,咱们已经到了陈留,这里万无一失,再者说了,你告诉我宝藏的地点,我又不是忘恩负义之徒,定然会记得你的好,保你周全,令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张让仍然淡淡的看着曹操,似乎还有些困了,眼神里透露出一丝倦意。
曹操见他不愿开口,便改变了策略,笑着说:“那好,宝藏的事情,咱们日后再谈也稳妥,先说道说道卫老的事情。”
曹操笑起来,一双桃花眼顾盼神飞,十分惹人,说:“卫老已经开口,将家资全都送与你……咱们之间如此亲厚,我待你又不薄,在雒阳之时,几次三番的救你于水火之中,眼下,是不是该当你报恩的时候了?”
张让这么一听,也不知道是不是醒了,反正轻飘飘的说:“你想要卫老的家资。”
张让一言点破,曹操吃了一惊,说:“你酒醒了?”
张让软绵绵的说:“我便没有饮醉。”
曹操一听他这么说,登时又放下心来,看来是真的醉了,哪个醉汉不都说自己没喝醉?
曹操咳嗽了一声,说:“你也明白眼下的局面,董贼已经得到雒阳大势,若想推翻董贼,必定要从地方起兵,而这起兵最先用到的无非就是钱财,粮饷足够了,才会有人来投兵,我管你要钱资,并非是贪图什么,而是……”
他长篇大套的道理还未讲完,张让已经打断了他的话,摆了摆手,很随意的说:“哦。”
哦?
张让答应了一声,闹得曹操一头雾水,话头也说不下去了,后面还有一套一套的国家大义等着张让,但如今曹操已然没了声音,狐疑的看着张让。
曹操迟疑的道:“哦……是何意?”
张让说:“卫老的家资,可以送给你。”
曹操一听,心中大喜,立刻笑着说:“张兄果然深明大义,不枉费我与张兄结实一场。”
张让嘴唇却板了一下,指着曹操突然说:“你不要笑。”
曹操的笑容一半凝固在脸上,一半尴尬的凉透了,就听张让还有后半句:“你笑起来不像他。”
曹操默默的给自己顺气,不能动怒,虽然的确令人愤毒,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起码自己还有制衡张让的资本,那就是这张脸。
曹操说:“你当真……把卫老的家资给我?”
张让没有半点子心疼,说:“都送给你,我不喜欢这些。”
曹操心想,这世上哪有不爱见钱财之人?张让这么说,恐怕是不在乎卫老的这点家资。
说的也是,张让可是混迹在洛阳京师的人,如何能看得上卫兹这个地方巨富?卫兹的财富和张让多年来搜刮的民脂民膏比起来,恐怕只有九牛一毛,不值什么。
曹操一想到这里,见到张让无所谓的表情,便更加笃定,眯了眯眼睛,心中暗暗计较,传闻的果然无错,得张让者,必得匹敌天下的宝藏。
张让半梦半醒着,可不知自己一句话惹出了曹操多少猜疑。
张让幽幽的说:“不过……我有三个条件。”
曹操一个磕巴也不打,口气无比宠溺的说:“好好好,别说你有三个条件,就是三十个,三百条件,我全答应你便是了。”
曹操没有打磕巴,但是他心里已经瞬间计较好了,什么条件不条件,自己先全都答应下来,将张让哄得服服帖帖,往后里答不答应,还不是强者说了算?
张让那小细胳膊,能拗得过自己的大腿?
张让见他一打叠的温柔款语,就举起自己纤细的手掌,比了一个三,执拗的说:“三个,就三个。”
曹操:“……”
曹操一阵语塞,重新正色说:“好,我答应你,你且说罢,只要你说得出来,我曹操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张让看着曹操正色笃定的眼神,他如今虽然醉了,脑子里反应的有些慢,但还是能慢慢运转的。
他之所以答应曹操,并不是醉酒的胡话,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如今张让已经逃出雒阳,还带着一个“拖油瓶”小包子,只靠张让一个人,和虚无缥缈的宝藏并不能保护自己和小包子,他救下了小包子,不可不对他负责,自然要负责到底,护小包子周全。
因此张让需要一个后盾。
曹操便是这个后盾。
纵使曹操猜忌、多疑、心狠手辣、刚愎自用等等,有诸多缺点,但他的优点还是非常突出的,那就是曹操在军事上,和作为一个领导者的才华。
鲍信曾说过,天下将乱,世上英雄无过于曹操。
这句话一点儿也不过分,一点子也不夸张。
曹操统一中国北方,发展农业,注重经济,推动了历史文明,他是个当之无愧的英雄。
眼下局面纷乱,各地军阀暴起,民不聊生,张让没有把握可以带着小包子无依无靠的生存在这种乱世之中。
而如今曹操缺少银钱无法招兵买马,作为靠山着实不稳固。张让也是为了自己和小包子,才一口答应下曹操的要求,准备将卫老的家资让给曹操。
张让呢喃的说:“我……”
曹操听不清他说什么,就低下头来,说:“什么?你说什么?大些声音。”
张让一双清亮的眼睛注视着曹操,朦胧中带着清冽,倦意中带着清明,重复着刚才的话,低声说:“我……需要利用你。”
张让需要利用这个不世出的英雄,达到存活下去的目的。
曹操听罢,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道:“利用我?”
曹操笑的甚是开怀,半点儿也没有因为“被利用”而恼怒,反而十分不信,说:“你要利用我?张让,你怕是当真醉了,且醉的不轻。”
曹操并不将张让的话放在心上,说:“你还是快说说你开的三个条件罢。”
张让眯着眼睛,说:“还没想好。”
曹操无奈的一笑,说:“既然如此,咱们立刻书契。”
曹操这个人本性多疑,根本不相信其他人,因此张让虽然答应了,他心里还是不安稳。
而且张让此时饮醉了,万一明日一起来,说出来的话全都忘了,断了片儿,一推四五六,什么都不算数,到那时候曹操去找谁?
曹操笑着说:“来来,我写一个书契,咱们各自画押,这事情便坐实了,咱们谁也别想抵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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