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谢安澜的条件,谢观潮微微怔了怔,蹙了蹙眉。
若不是那块荒地确确实实寸草不生,他都要以为那是块宝地了。
“七弟,你可想好,那地不值钱。”
言下之意就是告诉他可以换个条件。
谢安澜挑了挑眉,微微一笑,“不用了,五哥,我现在又不缺钱,也不缺别的,就想要那块地。”
“额……”
谢观潮被谢安澜的话说得一噎。
明明半年前,七弟还是个需要他们这些兄弟接济的穷赌鬼,这才过去半年,钱也有了,王妃也有了,什么都不缺了。
跟他一比,反观他们变得跟个穷光蛋似的。
顿时,嘴里的贡品佳肴就变得如同蜡嚼。
他这嚼着东西,心思神游,也没发觉过了多少时间,直到身边的王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惊觉过来。
发现其他几位兄弟,正一脸惊诧地看着他,他这才咳嗽一声,“那行,就依七弟所言,那地就送与七弟了,回头我让王妃把地契送你府上,七弟莫要反悔就好。”
谢安澜似笑非笑地挑起好看得凤眸,意味深长地道了句,“五哥不后悔就好。”
后悔?
谢观潮摇了摇头,一块寸草不生的荒地,能换一个挣钱的买卖,他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后悔。
“那就如此说定了。”
谢观潮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闹腾了,端起酒杯,对着谢安澜隔空敬了一下,一仰头,一饮而尽。
谢安澜也笑笑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垂着眸子,眼底浮现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
“殿下……”
谢安澜正待在饮一口的时候,旁边的陆乘舲开口了。
“吃些菜垫垫肚再饮酒,空腹不好。”
陆乘舲已经将矮桌上带壳的带刺的东西都给剥好了,整洁漂亮的摆放在白瓷盘内,推到了他的面前。
谢安澜眉心微蹙,向他身后的秋棠扫了一眼,眼底带着一丝责备。
“不怪她,是我自己要做的。”陆乘舲抬眸看了看他的眼神,低头解释道。
谢安澜没有说话,拿出一旁用来净手的绢布,细细替他擦拭掉手上的油渍。
当着众多人的面,陆乘舲面露羞赧,指尖微微瑟缩了一下。
手腕处却被谢安澜握得死死得,无奈只得由他去了。
等他们这边完事,一抬头,发现所有人都把目光定格在他们身上。
陆乘舲,“……”
“七弟婿,七弟待你可真好。”北济王妃,也就是谢观潮的王妃,见陆乘舲的目光与她对上,端庄地道了句。
只是那语气总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
“那可不,七弟婿那可是七弟现在放在心尖上的人,可不得宠着点。”康靖王妃把玩着手指上的寇丹,红唇轻笑。
难得从她嘴里听到一句好话,几位嫂嫂正待要附和她,就听她下一句,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声,“再过个几年可就不一定了,外头的那些狐媚子啊,勾一勾就把那心给勾跑了。”
众人,“……”
“三嫂,你是在抱怨三哥么?”谢安澜眯了眯眼,实在是没想通,他三哥挺精明一人,怎么娶了个管不住嘴的媳妇。
“啊?”康靖王妃听到谢安澜唤她,顿了顿,有些迟疑道,“我刚才有说什么吗?”
“没有。”谢云渊立马失口否认,看着她手上那艳红的寇丹,还违心地夸道,“你今天的寇丹做的很好看,但也不要忘了用膳。”
说着还举箸挟了些桌上的糕点,喂到她嘴里。
康靖王妃顺从地咬了口,末了又蹙起秀眉,边吃边说,“真难吃,二嫂就是这样抠搜,什么好食材到了宫里都让她给践踏了。”
众人,“……”
谢安澜昂首向上位上的皇后看去。
皇后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垂首看着宫人添菜,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一点都看不出生气的迹象。
“勉强吃些,回府我让人再给你重新备一份。”谢云渊宠溺地喂道。
“我不要。”康靖王妃拒绝了,又嘟囔着说了一句什么,谢安澜他们隔得远没有听到。
最后只见谢云渊低声下气的哄着她吃东西,身上哪里还有方才教训谢观潮的架子。
陆乘舲挑了挑眉,总算是明白三嫂为何能那么张扬了,都是宠出来的啊!
“三嫂,也是个福气好的。”
北济王妃幽幽看了眼谢观潮,嘴里说着好话,可那酸水都要冒出天际了。
偏偏谢观潮就像是没有听见似的,还沉浸在与谢安澜的交易中。
淮南王妃笑笑,看着自家的两个孩儿,不接茬。
长乐王妃低头慢条斯理地着吃东西,根本不参与他们,全程打酱油。
最小的广陵王妃老老实实坐在谢穹溪怀里,一口又一小口的被喂吃东西,她腮帮子鼓鼓的,嚼东西很是可爱,导致谢穹溪只顾着看她,对其他人,不屑于一顾。
“真是个奇葩的大家庭啊。”
谢安澜的眼神在众人怀里转了一圈,徐徐收回视线,对着陆乘舲轻轻笑了笑。
一顿家宴没多久进入到了尾声。
琼华阁那悠悠扬扬的琴声渐渐落幕了,众人吃好喝好,收拾了一番,都起身向谢苍溟告辞。
谢苍溟今天难得高兴,多喝了两杯,脚步有些虚浮,被皇后给劝着回去休息了。
几人就一前一后地出了宫。
宫门外,六位王爷的马车并排停在一起,有内侍看守着,这会见几位王爷相继出来,忙躬身上前来搀扶。
可几位王爷都没搭理这些内侍,齐齐停下脚步,等了等在后面的谢安澜。
谢安澜和陆乘舲两人喝得都不多,两人难得如此轻松的进宫一趟,正食指相扣的漫步走在这夜下的宫廊间,欣赏着这浩瀚无垠的宫墙。
几位王爷见谢安澜他们走近,眼看就要上马车离开了,最终还是谢云渊率先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僵局。
“咳咳,七弟。”谢云渊叫住谢安澜。
“三哥有事?”
谢安澜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几位哥哥的不同寻常,只装作不知罢了,这会被唤住,也顺势停下。
“没事。”谢云渊先让内侍把康靖王妃给搀扶进马车,这才扯了扯不自然的嘴角,略微有些尴尬地说,“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三哥的封地也挺辽阔的,若是你有看上的地,尽管开口。”
他这话一出口,其他几位王爷也跟着附和。
谢广池弱弱道,“对,七弟我们的封地都挺广阔的,你若有看上的千万别客气。”
谢霄潭眼神有些飘忽,“大哥哪儿还有不少空着的。”
谢穹溪抱着已经睡过去的广陵王妃,嗓音轻柔道,“广陵送你都行。”
唯独已经得了好处的谢观潮没吭声。
谢安澜哭笑不得,但一次性面对四位哥哥,他也不好一口应下,模模糊糊道,“几位哥哥待我回去琢磨琢磨,再给答复?”
“行,慢慢来,不着急。”谢云渊得了谢安澜的准话,松了口气,做哥哥的向弟弟讨要好处,还真有些……难以启齿。
其他几位王爷也是如此,见谢安澜答应,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主要是他们都比谢安澜大,怎么开口都有些欺负人的感觉,就老五那个没脸没皮的说得出口。
“那几位哥哥,七弟就先行告退了。”谢安澜明白了几位哥哥的意思后,心中也没有拒绝。
他的那个计划,靠他一人也成不了事,称这个时机,把几位哥哥拉上船也不错。
“路上慢些。”几位哥哥点了点头,朝给他赶马车的内侍交代了几句,个个目送他们离去后,才踏上自家的马车。
“殿下,要不要醒醒酒。”
上了马车,马车上备了些醒酒之物,陆乘舲一一递到谢安澜面前问道。
“不用。”谢安澜摇了摇头,他除了开头喝了几杯,到后面基本上就没怎么碰过酒杯了。
见谢安澜拒绝,陆乘舲也不强求。
两人静默了会,陆乘舲才绕有兴趣地问了一句,“殿下准备将那块的生意交于北济王?”
谢安澜头靠在马车上,轻轻合上眼,想了想,又蓦然睁开笑了笑,“将马鞍的生意交与五哥。”
反正现在有了糖和水泥两大金山,马鞍那点钱的收益,他也看不上了。
“殿下可是要将马鞍工坊那边的一应后续都交与北济王?”陆乘舲记得谢安澜的策划书中,就策划到了马鞍做完后,后续还会做皮革有关的一应事务。
当时陆乘舲与谢安澜签订的皮子价格及其低,又在草原肆意收购了一番,如今皮子积压了好些仓库,够北济王用上个三五年了。
一年算下来,怎么也能挣个七八万两,若是北济王自己善于经营得话,一年上十万两也是可以的。
一说起这个,谢安澜扬了扬凤眸,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朗声道,“交,全都交于他,人家给我们送来了一座金山,这点钱我还是舍得的。”
“金山?”纵使知道殿下不会吃亏,但听到金山两个字的时候,陆乘舲还是忍不住疑惑了。
难不成那荒地下面有金矿不成?
“现在还不能肯定,等我派人去查探一番,再给你答复。”谢安澜唇角微勾,倒也没有把话说得太死。
当他听到谢观潮说他那荒地上长着一种类似铜钱的藤蔓时,他心中就隐隐约约有了猜测,只是终究没有亲眼看到,也不敢妄下结论。
还是先派人去查探过后,再说比较好。
万一不是他想的那样,也不至于让自己落个尴尬的地步。
至于一个生意,让了也就让了。
也当还清了谢观潮送钱来买水泥的恩情。
陆乘舲又问,“那其他几位王爷,殿下可有想法。”
谢安澜暂时还没有头绪,“不急。”
“我手里还有些生意,如果殿下需要的话……”
陆乘舲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谢安澜就已经堵住了他的唇。
“傻。”谢安澜咬住他的唇,只轻声说了一个字,剩下的意思全都淹没在了唇齿之间。
回了帝都,谢安澜并没有就此清闲下来,反而变得更加忙碌了起来。
他让陆乘舲休息,自己却把那些事务接了过来,每天忙个不停外,还得挤出时间给王府招人。
除了招一些能写能算的谋士外,还得招一些暗卫。
他这个宸王已经被不少盯上了,那宸王府在未来很长一段日子里恐怕都不会平静。
谢安澜找谢苍溟要了几个暗卫后,还打算自己训练一批出来。
早做打算,早有准备。
上次让陆乘舲受了伤,就是吃了没有准备的亏。
如果那时候就有暗探在,替他挡刀的就不会是陆乘舲了。
再加上他还得筹备琉璃厂的事,还得实行他的那个计划。
得空还得抽出时间出来找人替谢穹溪做一些女孩子喜欢的玩意。
每天十二个时辰,他都恨不得过成二十四个时辰,因此也没有注意到陆乘舲不对劲。
“少爷,你吃一口,就吃一口。”
陆初一端着一碗冰糖燕窝粥,跪在陆乘舲身边,把勺子送到脸色形容枯槁的陆乘舲唇边,劝慰道。
“初一,我没胃口。”
陆乘舲苍白着脸色,看了眼碗里的东西,胸口处隐隐约约有做呕的趋势,实在是难以下咽。
“少爷,你已经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再这样下去,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啊。”陆初一说着小脸上已经挂起了两道泪痕。
秋棠也是胆战心惊地捧着一果盘的水果,跪在陆乘舲的另外一条腿旁,“王妃,要不吃个果子试试。”
“奴婢给你剥个荔枝?”秋棠在果盘里挑了挑,挑出一个果皮颜色饱满诱人的荔枝来,试探地问道。
陆乘舲看到荔枝,想起他与谢安澜在马车上的那个荔枝吻来,勉强点了点头。
秋棠和陆初一一喜,动作迅速地剥出那颗诱人的荔枝来。
谁知甘甜的荔枝一入口,陆乘舲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蔓延出一丝苦涩,连带着嘴里那些甘甜都尽数变苦了。
咽不下去,慌忙吐出。
“都撤了,不要浪费。”陆乘舲实在是吃不下,摇了摇头,彻底打算放弃了。
“少爷,你怎么了,要不要找个御医来看看。”陆初一看着陆乘舲那比回来时还要清瘦得多的下巴,实在是担心得紧。
陆乘舲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我就是心里有些不舒服,有些事情一时想不开,等我想开了就好了。”
陆乘舲知道他这不是病,只是心思郁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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